林悠野對於顧繁的話不置可否,他在凌亂的臥室中艱難的找尋著既能容納他又能遠離顧繁視線的空地,長久的相處讓林悠野學會在顧繁面前做個保持安靜的透明人。
地上堆積的煙蒂數量可觀,瓶中的威士忌也見了底。畫架上的畫布終於在不斷的折磨下生氣全無,殘留的火星迸發出最後的生命力將畫中吳斐剩下的身影吞噬。
林悠野熟練的從暗格內拿出滅火器收拾殘局並開始自嘲起自己的先見之明,提前關閉的煙霧警報器為他們,也為巴黎本不充裕的警力省下不少麻煩。
顧繁看著燃燒起來的畫布,在這一片狼藉之中沒有絲毫慌亂和不適,只是癡癡的笑了,笑的林悠野心裡發怵,他覺得自己的整理癖仿佛和顧繁的潔癖一同離家出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著名的比利時心理學家Jenny Piageaty曾經在書中寫到,所有影響生活的癖好都是精神病態的延伸產物。
這樣看來或許整理癖和潔癖的消失是一件好事,林悠野努力安慰著自己。
“你…餓了嗎?尼古丁和酒精可填不抱你的胃,我讓人給你做些吃的?還是出去吃?”林悠野提議道,他知道顧繁並不會答應只不過是嘗試著讓對方停下那滲人的笑聲罷了,當然如果對方樂意,林悠野也樂見其成。
顧繁將最後一口威士忌也灌進胃裡,他抿著唇深深的看了林悠野一眼,眼中閃爍著熱烈燃燒著的欲望,眼角卻泛著紅,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汲取一個擁抱。
“想做點什麼嗎?我的胃裡滿滿的,可別的地方卻餓的厲害…”
林悠野大腦整個死機,他看著顧繁在他的沉默中放下了手,他不知道從哪冒出了勇氣,又像是長久壓抑的感情終於爆發,不住點著頭,此刻他也已經管不上再保護自己的直男偽裝,只是緊張的上前握住顧繁的雙手,顫抖的雙手根本感受不到顧繁的脈搏跳動,只能越抓越緊,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顧繁的靈魂,他害怕…害怕顧繁下一秒就會後悔。
在皮膚接觸的那一剎那,顧繁垂著眼,他的心已經隨著眼神一同暗淡了下去,他任由林悠野用懷抱灼傷他的肌膚卻沒有任何反抗,可這也無法掩蓋他對面前的人沒有想法的事實。
半晌,他側頭躲過了再次靠近的臉,漠然平靜的說,“夠了。”
顧繁能感受林悠野逐漸僵硬的身體,他拍拍對方的肩膀,對他的這位老友放柔了語氣道,“你出去吧…給自己弄點吃的。”
說完他光著身體進了浴室,直到水霧從門框內飄散開來林悠野才呆愣的離開房間。
林悠野為顧繁準備的公寓跟海市那套一樣視野開闊,連浴室也按照他的喜好設計成整面的落地窗式,透過窗子可以俯視整個巴黎的景色,而他的視線卻永遠停留在不遠處的唐人街,那地方充斥著上世紀港式風格的霓虹燈牌,也有復古中式的牌匾,繁華嘈雜的人流。
但顧繁知道在其中有那麼一個小巷裡有一家鮮有人問津,環境糟糕的燒臘店,就開著在巨大的塑料垃圾箱旁邊,店主是個早年從港市移民到巴黎的華僑,他脾氣很差,會克扣壓榨員工的薪資,但沒有員工會告發他,因為員工們都是為了生存而選擇□□工的人。
顧繁還記得年少的吳斐就站在垃圾箱旁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通過這樣的閑聊瞎扯僵硬的試圖和虛弱的他拉近關系。
事實上,他並不是從始至終都想做一個無所事事的二世祖,享受著家庭給予的一切而不願付出自己的任何一點。
那時候的他也曾有過理想,也曾懂得責任,忤逆父母於他而言是更是遙不可及的東西,但叛逆是人生哪怕只有一次也要嘗試的東西。
在大學開學前的那個暑假,他逃跑了,身邊隻帶著他積攢的兩萬歐現金,開始了所謂的窮遊。哪怕記憶好像隔了好幾個世紀,但顧繁還是無法忘記那時心中的五味雜陳,他竊喜著,擔憂著,心若擂鼓的登上了倫敦開往布魯塞爾的船。在船揚帆啟動遠離港口的那一刻,他激動的抱著周圍的路人轉圈。
用時一個半個月他在歐洲許多國家都留下了腳印,可惜剩余的錢已經不足以支撐完成他環遊歐洲的夢想,他開始了返程,返程的最後一站是法國。
顧繁到達法國的時候已經身無分文了,他從斯特拉斯堡一路跟著背包客南上巴黎,本想去唐人街混個口飯吃,最後卻因為饑餓倒在燒臘店的後門口,正巧踫上工作間隙出來抽煙的吳斐。
如果問吳斐為什麼會好心到為一個渾身髒兮兮的陌生男人去偷店裡的燒臘,還不斷的尬聊,吳斐會回答見財&色起意。
在法國的這幾個月他已經把各種大牌的Logo熟記於心,小狼狗全身上下看著樸素,但都是低調的牌子貨,特別是那塊隱藏在衛衣下不經意間露出的玉質吊墜,綠瑩瑩的看著就很值錢。
以及…實在是那男人生了一雙無法形容的好看眼楮,眼楮裡是光,閃閃的,臉上的汙垢和滿面的胡茬也無法阻擋的那種光芒,看著突然出現的他,那雙眼楮卻絲毫不示弱的與他對視著,像一隻爭搶地盤的野狼。
野狼打量了他半天,見他沒有威脅就開始在垃圾桶裡翻找。
“別找了…幾分鐘之前剛來了一個流浪漢已經把能用能吃能賣的都拿走了。你在這等我一會兒。”吳斐說著回了店裡拿了一份燒臘飯出來遞給了顧繁。
顧繁保持著自己的警惕心,但空空如也的胃已經讓他產生了疼痛感,他來不及思考更多,行動快過他的腦子,他開始狼吞虎咽的扒起了飯。
吳斐見狀又去店裡順了一瓶礦泉水。吃完後,顧繁擦著嘴,說著感謝。
正處在變聲期的顧繁聲音沙啞乾澀,聽著像個三十歲出頭的大叔,無論從任何方面當時的顧繁都和現在的千差萬別。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遇到就好了…因為極度的饑餓,他將那碗飯的味道記了很久,也將吳斐這個人記了很久。
久到經歷了好幾個世界。
顧繁將身體慢慢劃入浴缸中,直到溫熱的水將他的五官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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