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前， 余笙還沒從辦公室出來， 裴依依已經收拾好了，她坐在旁邊， 偶爾看眼腕表， 目光不經意瞥到辦公室裡面， 余笙和季木清比鄰坐著，兩人表情都很凝重。

　裴依依雖然聽不到兩人的談話內容， 但是多少也能猜到一點，可能是和趙懷仁有關，余笙想必又要被季木清罵了，在這樣的情形下，自己還頻頻向她套取季木清的消息，裴依依內心有愧。

　正因為如此， 這段時間， 她已經盡量少問季木清的事情了。

　不是沒有察覺出季秋文對她的不滿， 但是她對著余笙那雙純淨的眼神，怎麽都問不出其他的話。

　現在余笙又頻繁出入董事長辦公室，她多少也能猜到用意。

　所以很猶豫。

　到底是該在現在全盤托出， 解釋自己的苦衷，還是等到董事長給她們介紹的那天。

　如果到那天，余笙會恨自己的吧。

　以前的好，她會不會以為都是假象？

　裴依依有些承受不住這種結果， 心裡貓爪似得難受， 尚未來得及收回目光， 余笙站起身了，她從辦公室往外瞥眼，正看到裴依依對著自己看，余笙微怔，笑了笑。

　裴依依也展露笑顏。

　離開前，余笙說道：“季副總。”

　季木清淡淡揚眸，神色如常：“怎麽了？”

　余笙低頭：“太陽大的時候百葉窗可以合上。”

　季木清聽了她的話不經意往外瞥眼，語氣輕松：“沒事，太陽大就當殺毒。”

　……

　余笙走出辦公室，裴依依起身道：“季副總還有什麽安排嗎？”

　“沒有，我們下班吧。”余笙說著走到裴依依的身邊，拿過包笑著和裴依依道：“先吃飯吧，我餓了。”

　裴依依點頭：“好。”

　季木清的目光透過玻璃落在余笙和裴依依的身上，直到兩人身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口她才收回眼神，沒一會，鄧遷進來敲門了。

　“季副總，傅先生約您晚上吃飯。”

　季木清點頭：“知道了。”

　傅利銘想必是和季秋文已經談妥了條件，要不然季秋文也不會動作這麽快的把ygr的項目交給趙懷仁，更不會動用余笙。

　他是出於什麽目的，季木清再明白不過，但是現在的青竹還沒有辦法和新淮抗衡，青竹剛成立沒幾年，人脈資源金錢都沒辦法和新淮相提並論，所以她只能一點一點打壓，從新淮套取資源給青竹。

　鄧遷聽到她答覆又說了句：“另外韓小姐也約您吃晚飯。”

　韓悠悠？

　季木清眼睛眯起，有陣子沒聽到這個名字了，自打韓悠悠和季木陽取消聯姻之後她就見過一兩次，外人看來是她依舊巴著韓悠悠，其實她不過是在利用韓家的資源。

　現在韓家和新淮勢不兩立，狗咬狗，她只需要看戲就行。

　“告訴韓小姐，就說我晚上有飯局，改天去賠罪。”

　鄧遷明白她意思，點頭：“好的。”

　華燈初上，余笙和裴依依到飯館的時候七點半左右，正是吃飯高峰期，飯館裡人擠人，余笙和裴依依找到最裡面一個靠窗的位置，服務員給她們一張點菜單就被呼喚走了。

　余笙有些歉意道：“這裡有點忙，不過味道很好。”

　裴依依點頭：“我沒事，這裡挺好的。”

　五月中，晚上的天氣半暖不暖，飯館裡人多氣氛吵吵嚷嚷，各個飯桌都在高談論闊，裴依依看眼周圍，有些年輕人正在劃拳，有些上了年紀的在談論家裡瑣事，還有一兩桌正在勸酒，氣氛熱烈。

　這樣的氛圍，明明很吵，卻分外讓人覺得安心。

　就連往常說不出口的話，都想鼓足勇氣，說出來。

　裴依依想到即將要展開的話題莫名有些燥熱，她脫掉了外套套在椅背上，對面余笙點了兩道菜抬頭：“依依，你想吃什麽？”

　“這裡的特色菜挺多，你看 看？”

　余笙將菜單遞給裴依依，看到她脫了外套：“熱了？”

　裴依依淺笑：“有點。”

　她額頭出了細汗，不過不是熱的。

　裴依依邊點菜邊用余光瞄著余笙，最後匆匆點了兩道抬頭：“少點吧，我們也吃不掉，別浪費了。”

　余笙沒意見，兩人點好之後服務員過來接菜單，還順帶給她們帶了一壺茶，裴依依剛準備去提茶壺把手就看到一雙纖細手腕。

　手臂白淨，汗毛在燈光下幾乎看不見，因為偏瘦的原因，手背上的青筋倒是瞧的一清二楚，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圓潤，指甲蓋上有一輪淺淺的彎月。

　“依依？”余笙見到裴依依的手伸出來卻沒動，不由得喊她名字，裴依依回神，笑道：“余笙你手真好看。”

　余笙被她誇的低頭看眼自己手，瘦骨嶙峋，哪裡好看了。

　她給兩人倒了兩杯茶之後坐下，見到裴依依又神色恍惚的樣子皺眉：“依依，你今天是有事嗎？”

　裴依依眼底有詫異，很快恢復自然：“是有點事想和你說。”

　余笙抿口茶：“你說。”

　裴依依聽著旁邊男人的吆喝，一二三四五的聲音格外響亮，她咬著唇角，抬頭看向余笙：“其實我……”

　其實我是董事長的人。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裴依依卻其實了兩次都沒說出來，她握著杯子的手心出汗，歎口氣：“我去趟洗手間。”

　余笙點頭：“好。”

　她看著裴依依的身影站起，離開，表情若有所思。

　剛準備再喝一口茶，就聽到手機鈴響起，是裴依依的位置傳來的。

　“依——”余笙剛準備喊裴依依的名字，就看到她身影拐了彎進了衛生間，對面的手機還在不依不饒的響著，不時有探尋的目光掃過來，余笙無奈拿起裴依依的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

　她指腹放在屏幕上，想了想關掉鈴聲，屏幕閃爍，她又將手機放了回去。

　裴依依上完廁所回來後飯菜已經都上了，余笙正等著她吃飯，裴依依用面紙擦乾淨手掌，笑道：“廁所人好多。”

　余笙淡笑：“吃飯吧。”

　“好。”

　吃飯的時候裴依依一直都在注意余笙的神色，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又被余笙帶偏了。

　所以一頓飯下來，她根本沒能說出口。

　飯後兩人往停車場走去，飯館就在醫院附近，余笙走幾步看眼腕表道：“時間不早了，要不然你今天早點回去，我媽那邊也沒什麽大事，你就別過去了。”

　裴依依聽到她的話搖頭：“還是去看看吧，我也好幾天沒去看阿姨了。”

　余笙拍拍她肩膀：“不用，等放假吧，我等會還要先回房子那邊，今晚可能不去醫院，趙副總剛剛給了我資料，我想回去好好看看。”

　裴依依見她堅決的態度咬唇：“余笙。”

　余笙拍打她手臂：“好了，回去吧。”

　“余笙，其實……”

　余笙打斷她的話：“依依，早點回去。”

　裴依依聽她果斷的話抬頭看著余笙雙眼，迎著路燈，清澈明亮，她壓下爬到嗓子口的話，點頭：“好。”

　“那我放假再來看阿姨。”

　余笙點頭。

　裴依依上車之後想到醞釀一晚上的事情卻沒能順利說出來，她表情懊悔，有些氣惱自己不爭氣，她頭磕在方向盤上，手機屏幕亮了下。

　是群裡有人艾特她。

　羅秘書：裴依依，依依你說給我面膜鏈接的呢？

　裴依依：等我回家給你。

　羅秘書：哦。

　裴依依關掉頁面，剛準備放下手機，眼尖的看到屏幕上方有個未接電話的顯示，她打開看，俏顏失了顏色。

　是董事長給她打的電話。

　還有一條未讀消息：木清那邊什麽情況？你現在來公司一趟。

　她迅速從後車鏡看向余笙，余笙站在陰影裡，看不真切神色，她卻不敢下車。

　所以余笙剛剛讓她早些回去，是不是因為看到這條短信？

　她是不是知道了？

　是的，她肯定知道了。

　裴依依剛準備下車去解釋，就接到季秋文的電話。

　“董事長。”

　季秋文聲音依舊嚴厲：“人呢？”

　裴依依咬唇：“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她又看眼余笙的方向，余笙從陰影裡走出來，站在路燈下，衝她笑著招手：“回去小心些。”

　裴依依握著方向盤，唇角蠕動，最後只是點頭：“好。”

　余笙送走裴依依之後松口氣。

　電話她是無意看到的。

　信息也是。

　發過來的消息剛好卡在屏幕上方，她瞄了眼，心裡幾番思量。

　終於明白依依為什麽這麽執著打聽季木清的消息，這麽喜歡追著她問，原來是因為董事長。

　可為什麽，董事長可以問季木清的事情，卻還要經過別人呢？

　是不是因為，他根本不相信季木清的話？

　那季木清呢？

　又是為什麽要毀掉新淮？

　她以前三番五次沒理由就攆走秘書。

　真的只是脾氣不好嗎？

　今天她突然被調職，董事長在裡面又擔任什麽樣的角色？

　趙懷仁對自己特殊對待，是因為她是季木清迄今為止唯一留下來的秘書？

　余笙在看到那條信息的時候，無數念頭從腦海劃過，慢慢連城一條線，接上所有的前因後果。

　她目光沉沉，見到裴依依的車尾燈逐漸消失不見才轉身，這條小路到晚上人不多，余笙卻習慣了，並不覺得冷清，相反這樣安靜的氣氛才讓她理清頭緒。

　小路不長，十來分鍾，走到頭就是她小區，余笙走的慢，季木清靠在車旁看她孤身一人披著月光向她走來。

　她車停在樹下，余笙並沒有注意到，直到準備進小區的時候才聽到有人喊道：“余笙。”

　余笙轉頭，見到季木清站在不遠處的車旁，淡棕色的眸子盛滿笑意，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往自己走來，路燈將她的身影拉的很長，長到她滿眼都是她。

　“季副總，您怎麽來了？”

　季木清長發隨意散在身後，夜風吹起發梢，發絲飛舞，她快步走向余笙：“我來是和你談——。”

　余笙看到面前的季木清偏了身形，她立刻雙手扶著她，這段路不是很好走，碎石尤其多，季木清又是穿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所以不小心——崴了腳。

　余笙被迫抱了滿懷，她雙臂承受突如其來的重量，季木清因為慣性，半個身體的重量落在余笙身上，余笙往後退一步，勉強站定身形，低頭看季木清的雙腿：“還好嗎？”

　季木清也垂眼，動了下崴到的腳，搖頭：“不太好。”

　余笙：……

　幾分鍾後余笙架著季木清的身體。

　“我送您去醫院吧。”

　“不想去。”

　“那我送您去公寓？”

　“公寓今天大掃除，很亂。”

　“那我……”

　“余笙你家裡沒床嗎？”

　余笙沒吭聲，只是架著她的身體在爬樓，這是老實樓房，沒有電梯。

　季木清見她沒說話，抿唇說道：“實在不行，沙發我也可以將就。”

　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