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西再次聯系到桑溫的時候, 桑溫已經得知了她升職擔任新人類精神力研究會會長的消息。
“恭喜會長。”他先向海西西道賀。
海西西在光腦通訊的那頭呼氣輕輕一頓。
片刻後, 輕笑了一聲。
未盡的話語兩個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海西西通過找到桑溫, 拜托桑溫用一篇文章逆轉了當時總長競選的局勢,成功幫助肯汀繼續在總長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這件事情肯汀除卻感謝桑溫, 另一個謝的便是海西西。
桑溫得到了最高機密的光腦總控處的信息保護,和一個掛名的漢字破譯處司長的身份。
海西西得到了新人類精神力研究會會長的職位。
“你就是聰明。”海西西歎了一聲。
在心裡對於桑溫這人的危險程度的認識又向上升了一層。
一個還在大學就讀的大二學生,就能明白其中政治利益交換的關竅。
要知道多少在官場起起伏伏幾十年的人, 都一直參不透這些。
海西西也說到了這次她來找到桑溫的目的。
“上次你交給我的那篇文學作品,追蹤檢驗鑒定的結果已經下來了。”
她無論怎麽平複自己的心情,還是在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 倒吸了一口涼氣:“是比你的作品更能穩定增長精神力的存在。”
“嗯。”桑溫聽罷,在心裡道了一聲果然。
他給了海西西什麽文學作品?
給的是莎翁的十四行詩。
那是精神瑰寶一樣的存在, 即使現在人們欣賞不出來它的美, 即使現在人們只會用機械AI去檢測去衡量斷定它。
但是它也不曾輸給過世界。
只是敗給了時間。
“那是你寫的?還是你從哪裡來的?”
海西西提到這個話題, 就急切起來:“孩子,你不明白這對於我們的意義。”
她這麽對桑溫說。
“我們的精神力是取決於天賦的, 但是天賦不是全部。對於普通人來說, 只要精神力足夠操作光腦、足夠玩全息遊戲等等就可以了。”
“但是對於軍人,只有越高的精神力才能操縱越複雜、威力越強大的機甲或是戰艦。
對於同等科技水平下, 通過演習鍛煉等獲得的精神力是相差無幾的, 那麽這兩支軍隊水平便也是差不多的。”
而後她便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但是, 如果一方平時閑暇時間閱讀的是其他的文學作品,而另一方軍隊閱讀的是你給我的這篇文學作品的話……”
海西西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那將是全方位的戰力碾壓。”
“……海西西女士。”
桑溫開口,目光陰沉。
“如果我學到的歷史知識沒有出入的話, 帝國在最開始的幾千年與聯邦的對戰中,對聯邦一直是你說的這種……全方位的戰力碾壓吧?”
海西西一愣。
而後,驀地就像直接身處冰天雪地中,隻覺得渾身發冷。
放松下來緊繃的身體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脊背已經被冷汗打濕透了。
“你說得對。”她呢喃道,“你說得對……難怪,難怪怎麽都處於劣勢……”
“不是科技水平跟不上……可惡,當時還不要命的追求科技發展,把其他的什麽都不要了,只要科技發展!
也不是什麽見了鬼的血統論……”
海西西冷靜下來:“我明天去接你,我們去調差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掛了通訊,桑溫正抱著胳膊靠在那裡思考的時候,元滄湊了過來。
他聽見了通訊中的隻言片語,也明白最後海西西女士的意思。
他期待得很,因為他最喜歡單獨和桑溫在一起。
即便身旁有海西西,那她也不能一直跟著的呀。
還是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單獨和桑溫在一起的。
於是眼神亮晶晶的:“明天我們要去哪裡呀?”
桑溫滿腦子正都是那些年帝國絕對的勝利和聯邦的慘敗,看到元滄過來,抬手一按他的腦袋:“我們去,你在家裡面等著。”
嗯?!
“……”元滄的表情一下子就失落下去。
桑溫看著他一臉不高興,卻又勉強乖巧的點頭,委委屈屈的表示自己明白了的表情。
微微一歎。
“……行。那我和海西西女士說明一下,你也去。”
反正元滄是漢字化形,在場的話只會有幫助,是絕對不會添亂的。
元滄一下子就高興起來了。
桑溫失笑,之前陰鬱的心情也晴朗不少:“老是纏著我……毛不辣、桑小明、小饕餮,誰也沒你這麽纏著我。”
當次日海西西找過來的時候,首先帶他們去拜訪了一位帝國老兵。
這位老兵,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退役士兵,一位曾經為了帝國征戰的士兵。
雖然為帝國征戰,雖然穿著的是帝國的軍裝,但他並不是因為支持帝國才參軍的。
他也不太懂什麽支持不支持的。
這種在帝國時代被稱作“平民”的大眾被奴役階層,是沒有機會、也不理解什麽戰爭的政治理念的。
他們不是為了帝國贏而去打仗。
他們只是為了活下去。
這位老兵的臉上有一道很長很長的疤痕,從眉骨到嘴角,看起來很嚇人。
這位老兵聽見海西西問起來參軍緣由時,回憶了一下:“家裡窮,還有一個妹妹。吃不到東西,餓太久了,我就去參軍了。”
桑溫看出來老兵生活的很拮據。
“我是自願的,不像他們那些被抓去參軍的,非自願,和平後還有福利安排。”
老兵神色淡淡的,似乎已經看開了一切:“我是要懺悔過錯的,我是戰爭罪人,是劊子手。”
老兵見海西西盯著他的疤痕看,伸出手摸了一下。
現在醫療手段很發達,去除疤痕的價格並不貴。
甚至可以申請各種優惠減免,也有不少免費的名額。
但是……
“我是戰爭罪犯,光腦上有信息登記的。”
他的語氣還是平淡的:“人家醫院,是有拒絕為我服務的權利的。”
桑溫一怔。
他之前看出來這老兵生活的很拮據,但是卻沒有細想緣由。
如今這麽一看,原因也很清晰了。
這老兵的光腦信息上一直記錄著他的帝國士兵的身份,仿佛是一枚“囚”字印刻在臉上。
人人見了,總是要將對帝國的恨轉幾分恨在他身上。
帝國的走狗。
肮髒的帝國士兵。
惡心的人。
連醫院都拒絕為他治療,更何況找工作呢?
“我應得的。”他這麽說,“在戰場上,我想活下去。為了我自己可以活下去,我要了別人的性命。別人也想活下去,但是我殺了他們。”
“我也不想的。”
他沉默,坐在那裡,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
仍低著頭,像做錯了事情似的強調:“我自私卑劣……我想活下去。”
窗外老兵養的一隻胖狗,玩了幾圈回來了。剛一進屋,就往主人的懷裡撲去。
老兵這才展開了半天來的第一個的笑容。
“哎喲,寶貝孫子,是不是餓了?”他笑起來,顯得那疤痕更嚇人醜陋,“爺爺給你弄吃的!”
狗一直呼哧呼哧的,拿舌頭舔老兵的臉。
桑溫站在那兒,看著這副場景。
輕輕偏過頭去。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等到海西西說出了問題之後,老兵也愣住了。
“給我們看什麽東西?閱讀嗎?”老兵搖搖頭,“沒有。而且我們也看不懂。”
他好脾氣的解釋道:“當時不是知識控權嗎?我沒上過學,不認識文字的,我只是會說,你寫出來我不認識的。”
海西西一怔,眉頭緊鎖。她嘖了一聲。
不對呀,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
這時候,屋外又跑進來一隻狗。
這只看起來年紀似乎老了,老兵彎腰,把這隻抱起來:“哎喲我的寶貝大兒子,你怎麽才回來?去哪裡玩啦?你的崽都回來了,你個當爹的還在外面玩!不像話!”
桑溫看著他的狗兒子和狗孫子。
意識到——他沒有親人。
於是他和他的狗兒子狗孫子,闔家歡樂,盡享天倫。
“……它真可愛。”桑溫開口,彎腰摸了摸這隻狗。
然後對上老兵的眼神:“它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一隻狗。它能和您在一起生活,真的很幸福。”
老兵聽見桑溫這麽說,高興的笑了起來。
然後。
他抱著狗,就哭了。
從他的家裡出來後。
桑溫和元滄在海西西的帶領下,又去了很多位老兵的家裡,挨個問清楚,但是都沒有得到“是啊當初我們同意閱讀了什麽東西”這樣的肯定的答案。
所有人都是“沒有啊”“我們不看什麽”“我都看不懂”,這樣的回答。
而他們無一例外,都生活的十分貧苦。
戰爭烙印就刻在他們身上。
和平後的聯邦軍人,與和平後的帝國軍人。
一邊是英雄,一邊是罪犯。
這些老兵,拜托不掉他們身上的戰爭烙印。他們也永遠過不去心裡的拿到坎兒。
艱難的活著,贖罪偷生。
“……看來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從最後的一位老兵的家裡面出來的時候,海西西有些痛苦的這麽一歎。
她很是沮喪。
明明已經有了思路,但是現在卻被告知所有的猜測全部是錯誤的。
他們並沒有閱讀什麽來穩定增長精神力。
也沒有得到帝國的什麽輔助,一個一個的似乎完全就是普通的士兵。
這個調查結果,實在是讓海西西失去了動力,隻留下了滿心的痛苦。
難道所有的判斷都是錯誤的?
難道之前的推論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只不過是一場笑話?
而海西西面前的少年,半點兒失落慌張的樣子都沒有。
“不。”少年這麽說。
桑溫偏頭看向海西西。
他語氣肯定,思路清晰明朗:“恰恰就是我們想的那樣。”
海西西不明白桑溫的意思,趕緊解釋道:“可是那些老兵已經說了,根本就沒有給他們什麽……”
“海西西女士,你想想。”
桑溫抬起食指晃了晃。
“如果帝國所有的士兵儲備質量,就真的都是我們剛剛看到的那些。”
——“那麽幾千年的戰力壓製,又是怎麽做到的?”
桑溫回眸對上元滄的眼神,兩人默契的一點頭。確認了彼此的想法。
“戰爭難道是只靠人海戰術的嗎?”他問。
“你是說……?”海西西一驚,一些想法直接灌進了自己的腦海。
桑溫直接開口,說出了海西西腦中的答案:“精英部隊。”
“怎麽戰力壓製?精英部隊、王室貴族、特種作戰部隊、先鋒特遣小組……”
他隨便列了一些。
“這些,才是拉開距離的關鍵。也正是這些,會解釋清楚我們的疑問”
隨著他說話,海西西的眼神再一次亮了起來。
“精英、特種、先鋒……”海西西重複著,“這些機密部隊到現在還是一個謎團。都是根本不知道具體的人物的,也是帝國在聯邦當初的最高審判的時候,一直沒有承認的。”
“……我們去王室監獄!”
海西西直接這麽說。
戴維德家族,是幾千年帝國時代的皇室。
這皇室都不是什麽正經人,總有皇帝沒事兒喜歡娶幾十個老婆,生孩子玩。
皇帝麽,自然是要選資質最好的繼承皇位。
生一個不好,再生一個。還不行?再來!
為了皇室的傳承,只有生足夠多的孩子擴大范圍,才能找到優秀的。
人家一個皇帝就能活五百年呢,你想想這是能生出多少個孩子來?
子子孫孫孫孫子子,子生孫,孫生子,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填滿一個星球都夠了。
所以戴維德皇室嫡系的就已經是真的人多了。
更何況各種偏支的王室貴族。
不然帝國也不會專門弄了幾個荒涼星球蓋監獄關押這些戰爭罪犯。
海西西畢竟只是一位新人類精神力研究會的會長。
她這麽臨時起意的要見戴維德家族的正統皇室,甚至是最後一位皇帝,是根本見不到的。
但是戴維德偏支王室的一位貴族,因為喜歡虐殺取樂,和平後就一直被關押在不遠處的一座王室監獄。
偏支王室,海西西動動手段,還是可以見到的。
桑溫牽著元滄的手,走過陰森的長廊,隨著警衛人員在黑沉沉的會客室見到這位王室貴族的時候,他正閉著眼睛靠在那裡。
白皮膚,金發,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只是靠在那裡,支出來的腿便伸出很遠。一看就是身形高挑而修長。
桑溫踏進會客室的門,腳步落地,一聲輕響。
他那湛藍色的眼睛猛地睜開。
“華國人。”
這人的聲音像是蛇一樣,粘膩陰冷,又似乎聽得見嘶嘶嘶的氣音。
“就是你要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某一任皇帝。
陛下!二十六殿下和五十三殿下打起來啦!
皇帝:怎了?
二十六殿下的重孫女搶了五十三殿下的小女兒的首飾,五十三殿下的小女兒找了一百一十三公主撐場子,於是二十六殿下的重孫女就找了六殿下的長女的九兒子的孫子……
皇帝:……好亂啊,那就都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