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懷孕,白荼的身體不像初次懷孕時反應那麼劇烈,可謂是輕車熟路。
唯獨讓他頭疼的,就是雲野的小題大做。
自從知道白荼身懷有孕後,雲野待他比往常更加小心翼翼,時刻擔心他身體不適,恨不得放到手心裡捧著。
一兩日還好,日子一長,就讓人有些受不了了。
“雲野,你到底在做什麼?”白荼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從書卷中抬起頭來,低頭看向枕在他腿上的人。
雲野的臉貼在白荼小腹上,溫聲道:“我在與小毛團說話。”
孩子還沒出生,名字卻已經定了。
無論男女,都叫小毛團,而大名則是當初由小灰球挑出的雲諾。
白荼還沒顯懷,腹部平坦依舊。
雲野腦袋在他小腹上蹭了蹭,聲音溫軟:“小毛團,你怎麼還不出來,爹爹懷你多辛苦啊……”
白荼:“……”
這個人是個傻子吧。
白荼忍無可忍,將雲野拖起來,訓道:“乖乖處理事務,不許鬧了。”
自從白荼懷孕後,魔尊大人直接將所有魔淵事務搬到祁鳴山處理,寸步不離地守著自家魔後。白荼雖覺得這樣不合規矩,可拗不過雲野執意如此,只得遂了他的意。
“嗯,不鬧。”雲野隨口答道,低頭在白荼手指上吻了一下,又湊上去貼在白荼耳邊輕聲細語,“師尊今日感覺如何?難不難受?可需要我……”
“不用。”不等他說完, 白荼伸手將他推開幾分,斷然拒絕。
有了先前的經歷,雲野擔心白荼這次又會因為懷孕而損耗修為,時不時以口幫他渡靈氣。剛開始或許真是在渡靈氣,可漸漸地,頻率越來越高,說不上兩句話就要黏著他親一口。
傻子都能看出這人目的不純。
雲野不依不饒:“師尊現在當然不覺得有什麼,待到靈力真的不足時,就會覺得難受了。”
說罷,還補充一句:“……我是為孩子好。”
白荼被他纏得沒辦法,想了想,與他商量:“那也不需要時時刻刻都渡靈力,至多……至多一日兩次就夠。”
他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甚妙,繼續規劃:“一日兩次就夠了,一早一晚,別的時候不許胡來。”
雲野嚴肅搖頭:“那怎麼行,至少得要五次,不對六七次才行。”
白荼:“兩次。”
“七次。”
“……那三次?”
“七次。”
白荼狠了狠心:“那就五次,不能再多了。”
雲野莞爾:“好。”
他說完,低下頭,把白荼按在椅背上深深吻了個夠本。
白荼被他吻得頭昏腦漲,被放開時呼吸都有些不穩。
他靠在椅背上喘息一下,見那人還想再來,推拒道:“說好了的,已經一次了,快放開。”
“師尊說什麼呢。”雲野在他通紅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低聲道,“只是說好渡靈力五次而已,我方才又沒給你渡靈力。”
“……吻我的魔後,總不需要計數吧。”
白荼:“……”
哦。
總之,渡靈氣這事最終只能無疾而終,畢竟白荼雖然偶爾覺得云野太黏人,但也並不討厭。
可另一件事,就有些讓人不能忍了。
這日,白荼坐在窗邊練字,一隻小灰兔子從庭院外跑來,直接跳進了窗台:“爹爹嗷!”
白荼連忙接住他:“怎麼了?”
小灰兔子的鼻子皺起,憤然告狀:“阿爹他……他又開始啦!”
白荼默然片刻,抱起小灰球起身出了門。剛走出庭院,便聽見一聲石破天驚、尖銳刺耳的笛音。
白荼:“……”
雲野不知從山下那戶人家裡聽來,說對還未出生的胎兒彈奏樂曲,有養胎奇效。
也就是,胎教。
自從他知曉了這件事,便找來了竹笛曲譜,開始沒日沒夜地在祁鳴山上練習吹奏。
魔淵尊主在修為上天賦不錯,可在樂理上卻不是如此。白荼早就知曉他這毫無樂理天賦的毛病,但看見這人興致極高,他也不願打擊,便由他去。
然而還沒過沒兩天,白荼就開始後悔。
因為實在是……有些難以入耳。
雲野或許也對自己的水準心裡有數,練習時有意避開白荼,還在白荼庭院外設下禁制,避免他聽見這擾人的笛音。
白荼倒是不被驚擾了,可其他住在祁鳴山上的生靈就沒這麼幸運。
小灰兔子蹲在白荼懷裡,憤憤道:“阿爹總這麼吹,小狸他們都不和我玩了。”
這段時日,小灰球在這山上認識了不少朋友,什麼小鹿小羊小狸貓,在小灰球的帶領下,一群小動物在山上耀武揚威,快活得很。
可就這幾日雲野在山上練習吹曲,將那群小動物逼得不堪其擾,整日躲在洞內不肯出門。
白荼暗自失笑,把懷中的兔子抱得更緊了些:“好,爹爹想想辦法。”
白荼帶小灰球來到林中,遠遠看見雲野背對他們,正在磕磕絆絆地吹奏。小灰兔子一聽這聲音,兩隻耳朵立即倒扣下來,用前爪緊緊按在腦袋上,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白荼剛一走進,曲聲適時停了。
雲野收了竹笛,轉過身來。
他一看見白荼懷裡的小灰球,頓時收起眼中笑意,迎上前來將小灰兔子奪過去:“與你說了多少次,爹爹現在身體不好,別再纏著爹爹抱你。”
小灰球原本就委屈,又平白被訓一通,氣鼓鼓地坐在雲野掌心嚎:“嗷嗷嗷嗷嗚!”
“嗷嗚!嗷嗷嗚!”
“嗚……”
小灰球被訓老實了,趴在雲野手掌裡不敢再說話,一雙眼可憐巴巴地看著白荼。
雲野收了訓自家兒子時的模樣,換做一副溫柔神情,柔聲對白荼道:“怎麼過來了?身體難受麼?”
“沒有。”白荼看了眼小灰球,聲音放低,“先讓他去其他地方玩吧,我想……我想與你說會兒話。”
雲野自然求之不得。
他把小灰球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屁股,毫不留情地趕人:“到別處玩去,阿爹要和爹爹說正事。”
小灰球:“……”
小灰球不情願地蹦噠走了,雲野直起身,有些擔憂道:“師尊若找我有事讓小灰球來叫我就好,何必親自過來。若不小心磕著碰著……”
“雲野,你當我是三歲孩子麼?”白荼責怪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走上前去牽過對方的手,“在家裡悶好幾日了,與我四處走走吧。”
雲野怔愣一下,反手握緊了白荼的手,溫聲道:“好。”
二人緩步走在林中。
樹林裡一時寂靜無聲,只剩下二人踩過枯枝落葉的聲響。擔心白荼身體不適,雲野有意走得極慢,原本只需一炷香的路程,被他們活脫脫走出了兩三倍的時間。
二人走出樹林,眼前是一處懸崖之巔。
正值夕陽西下,遠處紅霞萬丈,在山野間映下一片金黃。層巒疊嶂,煙雲繚繞,彷若將整個天下盡收眼底。
白荼輕聲道:“我們好像許久沒有來過這裡了。”
自從他懷孕後,雲野看他看得緊,鮮少讓他出門,更不用說是走山路。
雲野從他的話出聽出了什麼,低聲道:“師尊這段時間一定覺得很悶,抱歉,我……”
“不會。”白荼回眸看他,聲音放的很輕,“有你在,不會覺得悶。”
雲野眼眸微動一下。
白荼與他在一起後,也鮮少在他面前表露愛意,大部分時候,二人之間都是以雲野為主導。
因此乍然聽見白荼的甜言蜜語,雲野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白荼轉頭便看見他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把:“發什麼呆,我與你說話呢。”
雲野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倉惶的移開目光:“師尊想與我說什麼?”
白荼沒回答,隨意在路邊一塊青石上坐下。他mo了mo依舊平坦的腹部,抬眼看向雲野:“你不想mo mo他麼?”
“好。”
雲野在他面前蹲下,伸手覆蓋在白荼小腹上。
白荼按在他的手背上,驅動幾分靈力,牽引著他一起感知裡面那還未完全成型的小傢伙。
靈力注入其中,很快有另一道微弱的靈力 依附上來,那回應十分微弱,只乖乖縈繞在白荼注入的靈力旁,若不仔細辨別,根本難以察覺。
——與當初懷著小灰球時的感覺完全天壤之別。
白荼輕聲問:“感覺到了麼?”
雲野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靈力。在胎兒成型前,他們只能以這種方式察覺到那孩子的存在。
“他很乖。”白荼道,“沒有吸取我太多靈力,也沒有讓我覺得難受。”
他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一下,又道:“我是想說,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
雲野的動作一滯,白荼繼續道:“我都明白,懷小灰球的時候,的確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有你,有小灰球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事,腹中的寶寶也不會有事。”
白荼俯下身,摟住雲野,在對方肩頭輕輕蹭了蹭:“雲野,這個孩子是天道賜予,而我心中也是願意的。”
“……我樂在其中。”
雲野怔愣許久,低下頭輕笑一下:“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
白荼揚眉:“也不看是誰將你養大的,在我面前你藏得住什麼?”
雲野抿了抿唇,偏頭在白荼臉上輕輕吻了吻:“是啊,在你面前,我什麼也瞞不住。”
當年白荼在懷孕時經歷的種種一直是雲野心中的一個結,只要一想起這人當初吃過多少苦頭,他心中便難以釋懷。
白荼靠在雲野耳邊,溫聲道:“你為我做的已經足夠了,不用再勉強自己。”
他停頓一下,想起小灰球對自己的囑託,語重心長地暗示道:“就像是練習笛曲,並非朝夕可以融會貫通,不必急在一時。”
“不勉強的。”雲野笑了笑,低聲回答,“與師尊一樣,我樂在其中。”
白荼:“……”
雲野在白荼身邊坐下,兩人摟進懷裡,聲音溫軟:“師尊這麼好,我要待師尊更好才行。”
……好像越勸越糟糕了是怎麼回事。
想到自家小崽子那副無助柔弱的神情,白荼心一橫,只得使出殺手鐧。
他聲音放軟下來,語調裡帶了幾分委屈的意味:“可是……你最近只顧著練習吹曲,陪我的時間都少了。”
白荼鮮少在雲野面前說這麼露骨的話,耳根燒得通紅。
他自暴自棄地把埋在雲野脖頸間,繼續抱怨道:“這段時日你每日都要出去兩三個時辰,害我每日能見你的時間都少了這麼多我……”
白荼有些說不下去,他抿了抿唇,生硬道:“總之,你不許再去了。”
雲野哪裡頂得住白荼這樣與他說話,心都軟了下來,連忙應道:“好,不去了。”
白荼還是不放心:“我不信,你回去就把那破笛子丟掉。”
“嗯,回去就丟。”
夕陽徹底沉下去,雲野背著白荼走在下山的路上。白荼趴在他肩頭,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他這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吧。
但無論如何,從那天起,祁鳴山上再沒有出現過這般殺傷力強大的可怕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