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準備進門的腳步硬生生縮了回去。他心虛地在宮闈門口等了一會兒, 遠遠看見巫醫幫雲野換好藥出來,才走上前去。
巫醫剛訓完雲野,臉色不大好看, 氣鼓鼓地坐上宮闈前的車輦,揚長而去。
好不容易在巫醫面前有了點好感,這下又沒了。
……行吧。
白荼走進殿內, 雲野已經換好衣服, 在床上躺下。
見白荼進來, 雲野問:“小灰球如何了?”
“與南喬在一塊,還沒醒。”白荼道, “我已告訴南喬, 一會兒等小灰球睡醒, 直接送他回來。”
“如此也好。”雲野含笑道,“那小家夥總是黏著師尊, 害我都沒時間與師尊獨處。”
白荼默然片刻, 走到桌邊倒了杯水遞給他。
雲野剛被巫醫結結實實訓了一通, 接過白荼遞來的杯子, 抱怨道:“師尊方才好過分,自己在外面躲著, 留我一人挨罵。”
他舔了舔自己唇邊的傷口, 委屈道:“這又不是我弄的。”
白荼側臉微微發燙,轉移話題:“巫醫說你傷勢如何?”
“沒有大礙, 再修養幾日便好。”雲野隨口答了, 又將話題拉回來, “我不管,是師尊對不起我,師尊不打算補償我嗎?”
雲野說這話時笑得格外不正經,白荼不滿:“可分明是你——”
雲野立即換做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一雙眼滿是無聲的控訴。
白荼到了嘴邊的話被自己咽下去。
他心頭暗罵自己沒出息,被這人吃得死死的,耐著性子低聲問:“你想如何?”
雲野朝他勾了勾手指。
白荼湊過去,雲野附在他耳邊輕聲道:“要師尊親我一下。”
白荼立即後退半步,氣得咬牙:“……雲野!”
“我在。”雲野盯著那迅速變紅的耳垂,像是發現什麽極為有趣的事,“原來師尊害羞的時候耳朵會紅,以前好像沒注意到。”
“你——”
雲野歪著腦袋:“師尊當真不肯麽?”
他抿了口水,將杯子放在一旁,閑散地倚在床頭,悠悠道:“師尊若是不肯也沒辦法,不過回頭巫醫大人再問起,就別怪弟子說實話了。”
“……巫醫大人身邊那幾個小丫頭都是愛傳閑話的,回頭整個魔淵都該知道,堂堂昭華仙君小氣得很,生起氣來喜歡咬人。”
白荼偏頭沒看他,耳朵卻更紅了幾分。
雲野眼底笑意更深:“師尊臉皮兒這麽薄,受得了麽?”
“你別說了。”白荼忍無可忍打斷他,快速俯下身在雲野嘴唇上碰了一下,“這樣總行了吧?”
那速度實在是快得叫人猝不及防,雲野一個沒忍住,輕笑出聲。
白荼羞惱:“你笑什麽?”
雲野收斂了笑意,嚴肅搖搖頭:“這怎麽成,師尊這不是在敷衍我麽?”
他直起身,朝白荼張開雙臂,溫聲道:“師尊若是不會,過來,我可以教你。”
“不、不用!”白荼臉上火燒火燎,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忍著羞恥道,“你把眼睛閉上。”
雲野乖乖閉上眼。
沒過多久,一個溫潤的事物貼上了他的嘴唇。
白荼試探地在雲野唇邊吻了一下,可這次卻沒有立即移開。他學著雲野先前做的那樣,用唇瓣輕輕摩挲對方的嘴唇,分開那兩片微涼的唇瓣,用舌尖緩緩探入。
……然後,動作便停在了這裡。
白荼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腦中一片空白,渾身僵硬得動也不敢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然,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小身影跑進屋:“爹爹,阿爹,我回來——”
小灰球的話還沒說完,看見自家兩位爹爹如今是什麽模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隨後便被跟隨他進來的芷風捂住了眼睛。
白荼渾身一震,下意識想從雲野懷裡掙脫出來,一個沒站穩,反而跌回了他懷裡。
一旁,芷風臉上也尷尬不已,她低聲對小灰球道了一聲“小孩子不可以看這個”,又對殿內那二人快速道:“尊上與仙尊繼續,屬下先帶少主出去玩。”
說完,便抱起小灰球飛快跑了。
白荼:“……”
殿門重新合上 爹爹,阿爹,我回來——”
小灰球的話還沒說完,看見自家兩位爹爹如今是什麽模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隨後便被跟隨他進來的芷風捂住了眼睛。
白荼渾身一震,下意識想從雲野懷裡掙脫出來,一個沒站穩,反而跌回了他懷裡。
一旁,芷風臉上也尷尬不已,她低聲對小灰球道了一聲“小孩子不可以看這個”,又對殿內那二人快速道:“尊上與仙尊繼續,屬下先帶少主出去玩。”
說完,便抱起小灰球飛快跑了。
白荼:“……”
殿門重新合上,白荼從雲野懷裡掙脫出來,抬手一掌擊在那人沒受傷的肩頭上。
雲野吃痛地“嗷”了一聲,倒回床上。
白荼看也不看他,氣鼓鼓地冷哼一聲,轉身出了門。
余下幾日,白荼對雲野有了戒心,雲野再沒有找到機會能與白荼親近。
雲野的傷勢漸漸好起來,白荼也不必再時時刻刻照顧他,總算有時間開始關心起小灰球練劍的情況。
這日,白荼來演武場看小灰球練功。
小灰球繼承了兩位父親的優勢,在劍術造詣上天賦極高,沒學幾日已有板有眼。
南喬身為護法還有許多事務要辦,無法時刻守在小灰球身邊教導他,此刻只剩小灰球由兩名侍從陪著,獨自練劍。
白荼收斂氣息,在一旁偷偷看了一會兒,走上前去。
“這一劍站穩了再出,不必著急,劍身平舉刺出,會更有力一些。”白荼走到小灰球身邊,出言提點道。
小灰球這才注意到自家爹爹來了。
他放下劍,撲到白荼懷裡:“爹爹,您什麽時候來的呀,怎麽不出聲嗷。”
白荼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笑道:“這不是怕打擾你麽?如何,學劍術好玩麽?”
小灰球皺著鼻子:“不好玩,好累嗷。”
白荼捏了把他的臉:“你每天就練半個時辰,這也覺得累?你知道以前你阿爹學劍術時,每日要練多久麽?”
“不知道嗷……”
“少說也有四五個時辰。”白荼道,“你阿爹學什麽都不努力,唯獨劍術造詣不錯,小灰球也要將劍術學好才是。”
小灰球:“嗷!我會學好的!”
白荼點點頭,從他手中接過小木劍,溫聲道:“劍術非一兩日可練成,不必著急,我來教你。”
於是雲野來到練武場時,看見的便是白荼拉著小灰球的手,一招一式教他習武的場面。
雲野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下,走上前去:“我說師尊怎麽不見人影,原來在這裡。”
他從懷裡取出一包飴糖,朝小灰球晃了晃:“小灰球,想不想吃糖,快過來。”
“阿爹!”小灰球的注意力立即被糖吸引,果斷丟下劍朝雲野跑過去。
雲野將那包飴糖遞給他,低聲道:“自己去玩會兒,別整天練劍,回頭練得與你爹爹一樣,整日就知道劍術。”
“嗷嗷!”
小灰球抱著糖跑出練武場,白荼走過去,不滿道:“我聽得到。”
雲野立即認慫:“師尊別生氣,我就是說著玩。”
白荼不置可否,正要再說些什麽,雲野卻趁他不備,塞了顆糖到他口中。
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化開,白荼怔愣一下,連自己要說什麽都忘了。
雲野偏頭看他,問:“甜麽?”
“嗯。”白荼含著糖,竟覺得那種滋味一直甜到了心裡。他聲音放柔了些,問:“巫醫大人允許你下床了,怎麽到處亂跑?”
雲野:“早好了,就是巫醫大人小題大做,不讓我下床。”
白荼:“巫醫大人... 也是擔心你的傷勢。”
雲野聳聳肩,帶著白荼往練武場外走:“不說這個,師尊怎麽大清早來陪小灰球練功,我醒來都見不到你。”
他說到這裡,又想起了什麽,軟聲抱怨道:“……師尊都多久沒陪我練過劍了。”
白荼聽出他話中的酸味,偏頭看他:“兒子的醋你也吃?”
“是又如何?”雲野一點也不覺得丟人,霸道地說,“你是我的師尊,又不是他的。那小崽子想學劍,我這兒自有許多人選可以教他,你不許教。”
白荼默然片刻,搖頭:“……隨你了。”
白荼朝外走去,雲野追上來,問:“所以師尊何時能再陪我練劍?自從來了這裡,我都沒機會與師尊切磋一二。”
先是白荼有孕在身,而後又因魔淵內亂使雲野重傷,自從雲野成魔後,他們的確已經許久沒有切磋過劍術。
白荼轉頭看他:“怎麽,想試試能不能打得過我?不過我也的確好奇,你魔功大乘之後,究竟到達了何等境界。”
雲野眼中閃爍著幾分躍躍欲試:“師尊一試便知。”
“今日不行。”白荼搖搖頭,“你傷勢剛好,要是因為比劍再弄傷,巫醫大人必然要將我趕出魔宮去。”
雲野揚眉:“我看誰敢?”
白荼道:“不敢,誰敢與你過不去,魔尊大人。”
雲野一笑:“也沒人敢與你過不去,魔後大人。”
白荼怔愣一下,局促地低下頭,輕聲道:“別胡說八道。”
雲野深深看向他,像是在思索什麽。
須臾,雲野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開口道:“師尊,其實我有個秘密,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現在告訴你好不好?”
“什麽?”
雲野:“你與我來。”
魔君的車輦停在了魔宮後方一座僻靜宮闈前,雲野帶著白荼下車,步入宮闈。
白荼問:“這是何處?”
雲野道:“莫朽殿。”
白荼一怔,停下腳步。
見雲野還在繼續往裡走,白荼拉住他的衣袖。
白荼道:“這裡不是……你不該帶我來這裡。”
莫朽殿,是歷代魔君閉關修煉之地。
白荼雖然沒有來過這裡,可他多少聽說過這裡的名頭。莫朽殿內珍藏了無數魔族珍貴典籍,武藝絕學,其中更是藏有無數魔族機密。
就算他與雲野現在關系密切,他身為一個外族人,也不適合來這裡。
雲野牽過白荼的手,溫聲安慰道:“師尊不必擔心,這裡面現在沒有什麽你不能看的東西。”
他說完,二人面前的殿門自動打開,一股塵封已久的陰寒之氣魚貫而出。雲野側身替白荼擋去迎面而來的陰寒之氣,這才拉著白荼踏進去。
殿內昏暗一片,牆上的燭燈接連亮起。
這裡面比白荼想象中簡陋許多,外間的牆面上掛著歷代魔君的畫像,兩側的木架上存放著些許簿冊典籍,大多積了灰,像是許久沒被人翻動過。
雲野帶著白荼走到其中一幅畫像前。
畫像上那人五官俊朗,輪廓極深,與雲野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不過那人氣質陰戾,與雲野渾然不同。若雲野沒有在場,旁人一定看不出他們的相似之處。
雲野解釋道:“我父親。”
白荼點點頭,他自然識得前任魔君的模樣。
雲野沒有多說,在畫像某處碰了一下,畫像旁的一面石牆自動分開,顯出一條石道。
雲野拉著白荼走進石道,道路的盡頭是一間石室。
石室內部桌椅俱全,還擺放著一張石床,石壁上燭火跳動,映得二人側臉忽明忽暗。
想必這裡應... 該就是歷代魔君練功修行的地方。
雲野拉著白荼在石桌邊坐下,道:“我當初就是在這裡練成了魔功。”
白荼問:“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麽?”
雲野:“師尊不想知道,為何我在天衍宗時分明修為進展極慢,可一來了魔淵,便立即突飛猛進,不到三個月便魔功大乘麽?”
白荼斂下眼。
他過去的確曾對此事有過疑惑。
在前世,雲野修煉魔功花費了少說三年時間,才得以魔功大乘,成為魔淵尊主。可現在,他只花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便做到此事。這未免有些奇怪。
不過,倒也不排除他是不是得到了什麽魔族秘籍,使自己短期內功力大增。
無論如何,此事或許涉及魔族機密,白荼不好問起,便也從未在他面前提過。
雲野道:“師尊應該知曉,我在天衍宗入魔那次,是因為烏鳩在我體內注入了強大的魔息,才使我控制不住魔道血脈。”
白荼點點頭:“我知道。”
雲野道:“烏鳩本意是讓我失控,再從而控制我,打開魔淵通往現世的大門。師尊想知道,我是如何清醒過來,又是如何在短暫時間內,控制體內的魔息麽?”
“……因為,我原本就知道魔族功法,並且一直在偷偷修煉。”
白荼驚愕地睜大眼睛:“你是說在天衍宗時……”
“不錯,在天衍宗時我便練過了。”雲野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識收緊,小心觀察著白荼的神情,有些不難察覺地緊張,“我與師尊坦白此事,是因為我不想瞞著師尊,師尊別動怒。”
白荼不明白:“可你怎麽會習得魔淵功法?你很小的時候就被我帶去了天衍宗,魔淵又已被我封鎖,你怎麽可能……”
“不是小時候。”雲野斂下眼,輕聲道,“若我說,前世我便遇見過師尊,歷經過這一切,師尊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