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白荼正要翻開宣紙,冷不丁被雲野一把抓住了手腕。
掌心滾燙的熱度透過手腕的肌膚傳遞過來,灼人得過分。白荼像受了驚的兔子似的一抖,嚇得險些跳起來。他手一松,手中的宣紙紛紛揚揚灑落一地。
還不等他說什麽,雲野眼疾手快施了個法術,飄落的宣紙乖乖回到他手中。
白荼尷尬得要命。
說好的當做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可身體的本能哪裡是他能夠控制的。再怎麽自我暗示,他也不得不承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的確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不,那已不能說是“不小的心理陰影”。
雲野不碰他則已,只要一碰他,就總讓他想起昨晚肌膚相觸的瘋狂。白荼心跳飛快,就連呼吸都有些不順。
好在雲野似乎並未發現他的異常。
小狼崽把宣紙往身後一藏,朝白荼的方向靠了靠,撒嬌似的軟聲道:“師尊,我寫得不好,不敢傷師尊的眼。待弟子寫好後,再交給師尊過目可好?”
雲野這一靠過來,白荼又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他咽了咽口水,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半分:“……也好。”
“師尊真好。”
雲野笑彎了眼,乖乖回到桌案邊坐好,不再多言。白荼松了口氣,心事重重地與雲野一道用完晚膳。
距離入門弟子試煉只剩下半月有余,從來練功散漫的雲野,在白荼的督促下開始日夜練劍,為進入秘境做準備。雲野修為受限,但身法從來是天衍宗數一數二,這一用功起來,進步肉眼可見。
事實上,就算白荼不跟去秘境,憑借雲野現在的身法,想要全身而退也不難。
說到底還是白荼放心不下。
因此,在距離試煉大典還有兩三日時,白荼禦空出了趟落霞峰。
青雲山往南的千裡之外,有一處幽靜山谷。谷中三面環山,高大的樹冠隱天蔽日,霧靄沉沉。
一道清亮的劍光落在山谷前,白荼從劍光中踏出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這些時日他總感覺精神欠佳。
就像今日,才禦空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覺得有些困倦。
或許是原先損耗太多修為,如今還沒恢復的緣故。白荼想著,朝谷中走去。剛走到山谷前,遠遠便看見一名身形高挑的青年男子迎上前來。
男子樣貌俊朗,深邃的五官帶著些異域色彩,氣質沉靜優雅,周身卻泛著股凌然劍意。他朝白荼行了一禮:“見過昭華仙君,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時,您隨我來。”
“多謝。”
男子領著白荼穿過入谷的藤橋,周遭的景象頓時變幻。
原本籠罩在山谷中的濃霧像是忽然被風吹散,破開雲霧,一座玉石雕砌的巍峨高殿顯出真容。
男子將白荼引到了一處殿門前:“仙尊請進。”
白荼向他道了謝,正要敲門,那殿門卻忽然自動打開,寒意從門內席卷而出。
白荼攏了攏衣衫,從容步入。
室內昏暗,牆面上微弱的火光跳動,映照出兩側的幾列展架。展架上各類法器琳琅滿目,卻擺放得雜亂無章,甚至就連地面上,都歪著倒著不少法器丹藥。
濃重的酒氣熏得白荼皺了皺眉,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響起:“總算想起要來看看我了?”
聲音是從大殿前方傳出的,厚重的帷幔之後,隱約顯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白荼淡聲道:“好久不見,師兄。”
隨著他這聲師兄,帷幔後的那個身影站起來,掀開帷幔走了出來。
那是一名眉目清俊的年輕男子。男子一身墨色道袍隨意攏著,腰間別著個玲瓏酒壺,風流俊逸,不修邊幅,沒有半分修真子弟的模樣。
此人正是昭華仙君唯一的師兄,與他一道師承昆侖的清輝仙君,荀易。
荀易走到白荼面前,身子醉意稀松地微微前傾,湊到白荼面前,卻是皺了眉:“你這臉色怎麽回事?”
白荼沒解釋:“沒事。”
荀易狐疑地眯起眼睛,沒多說什麽,問:“說吧,找我什麽事?又是為了你那徒弟?”
白荼:“再過兩日天衍宗的太初秘境就要開啟,我來替雲野尋些護身之物。”
荀易給了他一個“我就知道”的眼神,隨意踢開腳邊一個丹藥瓶:“你那裡要什麽東西沒有,非要來我這無涯谷找?”
白荼道:“論及凝丹煉藥,唯有師兄造詣最高。”
荀易沉吟片刻,歪頭笑道:“有事親師兄,無事陌路人?”
“師兄……”
“好了,師兄與你說笑的。”荀易抬手,在白荼額頭上輕敲了一下,“昭華啊昭華,自從你飛升之後,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昭華仙君年輕時本不是這樣的性格。
當初昭華仙君還是隻剛化形成人的白兔時,是荀易將他帶回了昆侖,拜了昆侖仙君為師。昭華仙君修行刻苦,臨近飛升卻遲遲無法突破。
最終,昭華仙君絕情斷念,轉修無情道,百年之後終得飛升。
不過性子也變成如今這般,清冷無情。
白荼不想與他討論這件事,道:“師兄,我……”
“知道。”荀易打斷他,搖晃晃撈起桌上一壺酒,朝白荼一笑,“不就是要點抑製妖力,增長修為的丹藥嗎,我給你。”
他說著,殿內驟然掀起一陣清風,一個錦袋飄入他的手中。荀易拿著錦袋鑽入展架內,殿內很快響起他嘀嘀咕咕的聲音:“這個可以……這個也是……這、這個不對,哦在這裡……”
展架上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聽得白荼心驚,像是荀易不小心碰碎了什麽東西。
白荼忙走上去扶他:“師兄,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喝這點怎麽會醉。”荀易擺擺手,束好錦袋,遞給白荼。
白荼接過來收好:“多謝師兄。”
“好了,跟師兄還客氣什麽。”荀易揉了一把白荼的腦袋,又道,“不是我說,你這臉色真不對勁,不用師兄給你把把脈?”
白荼搖搖頭:“真沒事,應當是先前不小心損耗了些修為,調養一段時間就好。”
屋內的酒氣熏得白荼有些透不過氣,他沒有久留,很快與荀易道別,出了殿門。原先領白荼進谷的男子還等在殿門外,他正要將白荼送出谷,卻聽荀易的聲音從殿內傳來:“裴染,再給我拿壇酒來!”
裴染眉宇間流露幾分無奈之色,白荼忙道:“無妨,我自己離開就是。”
“怠慢了。”裴染朝白荼行了禮,轉頭去幫荀易取酒去了。
白荼回到落霞峰時,夜色已深。
許是今日連著趕路,白荼在屋內打了會兒坐,仍覺得怎麽都不舒服。他皺了皺眉,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雲野這幾日都在後山練劍,回來得晚,此刻的落霞峰上空無一人。
下一秒,白荼身上的衣物落下,一隻小白兔四腳朝天躺在衣物中央,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舒服了。
無論是仙還是妖,只要本體非人,變換人形都會消耗靈力,哪有原形來得舒服自在。所以白荼雖然穿書前是人,可自從他來到這裡成了隻兔仙後,就漸漸喜歡上變回原形的感覺。
小白兔自在地在衣服裡滾了兩圈,他坐起身,後腿一蹬從窗戶跳出屋子,頭也不回地朝竹林的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竹林深處,一隻軟綿綿、毛茸茸的小白兔半個身子扎進灌木叢中,小圓尾巴輕輕顫動,不一會兒,就從灌木中拖出來一個藤草編織的小草籃。
草籃子裡,各類草葉蔬果整整齊齊放在裡面,瓜果清香,草葉鮮嫩,令人食指大動。
小白兔湊到草籃子上,粉嫩的鼻頭顫動,認真嗅了嗅,三瓣嘴張開,從裡面叼出一根嫩得出水的胡蘿卜。
小白兔把草籃重新藏好,才坐在地上,兩隻前爪抱起那根比自己還大了一圈的胡蘿卜,美滋滋地啃了起來。
昭華仙君仙身早成,不需進食。可再高深的道法也根治不了口腹之欲,真正的昭華仙君或許可以,但白荼是一點也做不到。
連吃都不能吃得開懷,這個仙君當來還有什麽意思?
小白兔吃飽喝足,揉了揉肚子,仰躺在草地上昏昏欲睡。
不知過去多久,不遠處忽然傳來些許腳步聲。
小白兔兩隻耳朵蹭地立起來,倉惶回頭,恰好對上一張熟悉的臉。雲野像是剛練劍歸來,發梢微微濡濕,氣息還有些不穩。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小白兔渾身的毛炸開,想也不想地鑽進草叢裡,一溜煙跑得沒了影,隻留下一臉驚訝的雲野。
雲野眨眨眼,臉上難得帶了幾分茫然。
他剛才……好像看見了一隻兔子?
一隻兔子???
雲野眼前一亮。
在天衍宗清修多年,他收斂了尖牙利爪,漸漸將自己變得與人相同。可他血液中為狼的本性還未完全被消磨,尤其在看見那隻兔子的瞬間,身為捕食者的本性頓時佔據了上風。
一隻兔子出現在狼面前,若是讓它跑了,那多沒面子。
雲野舔了舔唇,飛快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雲野:麻辣兔頭,烤兔腿,紅燒兔肉我來了。
白荼:……啊啊啊你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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