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間二十多平的病房空氣都突然稀薄起來,李澤坤騰地就站起來。他緊緊盯著陶然,有點無法想象在他的身上發生了如此惡劣的事。李澤坤手背的青筋崩起來,克制著極大怒氣的模樣。
他推開病房門出去,到走廊上才克制不住地踹翻了一個垃圾箱。
李澤坤手指尖兒都發著顫,稍微有了些思考能力後惡狠狠地戳出一個手機號。
“李少?是有路子了嗎?”喬銘的聲音從話筒對面傳出來。
“喬銘,我警告你最近看好你家寶貝弟弟,他要落我手裡,老子非剝了這小畜生的皮!”
喬銘倒是有些困惑:“他怎麽惹著你了?”
李澤坤深深地吸氣:“陶然以前怎麽樣我管不了,現在好歹是我身邊的人,你家弟弟說強上就強上,是什麽意思?”
“還有這種事?”喬銘冷道:“可別是那小玩意兒耐不住寂寞出去勾搭人,您自己先把家事斷乾淨的好。”
李澤坤暴怒:“人還在301躺著,病例白紙黑字的擺在那兒,你告訴我怎麽個勾引法兒能給自己害的這麽慘?”
喬銘倒是沒什麽借口給喬野開脫的,但在外人面前肯定不會認下自己家孩子的錯:“這事兒我得回家問了他再說,定罪也不能聽一面之詞吧?”
李澤坤心裡火燒火燎的焦躁,可也發泄不出來:“那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不然呢?”喬銘笑:“您也不缺兩三千塊錢吧,雖然說市價就這樣,但收了錢好像總歸不大好看。”
“喬銘!你別他媽蹬鼻子上臉,我現在是讓著你,等我不讓著你工體一條街的粉兒我立刻就能帶人抄了去!”
喬銘的語氣也冷下來:“那我是不是也該讓李少別給臉不要臉?我現在在香港,半山的風特別大,一瓶骨灰撒過去風一吹就什麽都沒了。”
李澤坤突然就沉默下來,一時間只能聽到話筒間細弱的電磁嗡嗡聲。
“孩子有錯肯定得挨罰,我明天回去,問清楚之後絕對給你個交代。”喬銘見好就收,語氣好起來:“我的事您幫我問的怎麽樣了?”
李澤坤頹然的倚靠在牆上:“昨天聯系上了檔案局的,應該快了。”
“您辦事我放心,”喬銘笑笑:“沒什麽事我掛了 。”
李澤坤手機上的防塵塞在他的手掌上輕輕的晃來晃去,他看著那個有些破舊的晴空娃娃,魘住了一樣自言自語:“我不能對不起對不起小夏。”
李澤坤回到病房正看到老汪幫陶然把病房的窗戶打開透氣,他走回到陶然的床邊輕輕幫陶然掖了掖被角。
他心裡一直在給自己做心裡建設,說沒什麽,一個mb,不就是伺候個男人嗎,不就是沒被保護好嗎。李澤坤一遍遍告訴自己他根本沒做錯什麽,是要小夏還是給陶然出氣,這個選擇題太好做了,而且是不會做錯的。
李澤坤這麽自我催眠,可他的心卻條件反射一樣疼起來,悶痛的連氣都呼不順暢,並不陌生的痛感,他四年前看到程夏躺在病床上,最無能為力的時候也是這麽疼的。
李澤坤輕輕的摩挲著陶然的臉頰,一遍又一遍,他心裡是真的難受了,他對這個孩子根本一點抵抗力都沒有,自己動手過後都免不了心疼,這小東西抱在懷裡的時候又軟又溫柔怎麽就,就從外面被人這麽給欺負了呢?
“先生,沒事的您你不要哭了”
李澤坤愣愣的用手掌蹭了蹭臉,濕漉漉的一片。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淚流了一眼。
“等我把程夏接回來後冷靜一段時間然後”李澤坤幾乎要脫口而出——我就對你好到沒邊兒。但他用僅有的意識攔截住了這麽可怕的念頭。
對啊自己不能不能對不起程夏啊。
李澤坤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他終於無法逃避的認清了一件事——他對陶然動了心。但是,沒有然後了。
陶然中午醒來的,他睜開眼沒有動,靜靜地走了會兒神。如果有選擇的話,他真的不想再睜開眼了。被喬野強行侵犯的身體上的疼痛,都比不過只要一想起是李澤坤想毀了自己時那股揪心扯肺的難過。
李澤坤一直坐在陶然身邊沒在動過,很快就發現陶然已經醒了。
“哪兒難受嗎?餓不餓?是不是點滴速度有點快了?”
陶然的眼神終於落在李澤坤的身上,但是連一點波動都沒有,他張了張口,話說的很艱難,很難堪:“我反抗過的。”
“我知道”你不反抗我也不會怪你,能少受點傷就行了。李澤坤伸出手想輕輕碰一碰陶然臉上青紫的痕跡,卻被他很迅速地躲開了。
李澤坤又想到以前跟程夏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有時說話不過大腦惹程夏傷心,程夏就會這麽躲開自己的碰觸,像在逃開什麽邪惡的東西。但其實他是在等安慰的。
李澤坤不顧陶然的抗拒伸出雙臂圈住了他:“沒事的然然沒事了。”
“我隻問一件事,您說有或者沒有就行了”陶然脆弱且帶了一絲哀求的語氣讓李澤坤犯下了今天又一個嚴重的錯誤。
“好,問什麽都行。”
“那些照片流出來跟您有沒有關系?”
沒有,說沒有啊。陶然希望那是喬銘乾的,甚至希望是那夜KTV被喬野痛毆的男人為了報復乾的什麽都行,什麽都好,只要別……
“有”
陶然什麽都不想聽了。
“但是這件事並不是你想的”李澤坤有些慌亂地想解釋,卻被陶然第一次打斷了。
“我頭很難受,能先讓我安靜躺一會兒嗎?”
李澤坤沒辦法說不行,他把陶然小心地放平,握著他的手掌,良久才道:“我會補償給你的。”
陶然閉著眼睛,心裡瘋狂的在搖頭,他知道李澤坤不會,因為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他的軟弱態度也只不過是因為在他的懲罰之外,自己得到了更大的教訓。
如果李澤坤有那麽一點點的在意自己,憑他的能力,怎麽可能隻輕飄飄的說一句補償?哪怕沒有心動沒有喜歡,基於男人的佔有欲也會表現出一些憤怒,對喬野的憎恨。
沒有,一點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