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聽到聲音回頭,看到蘇雲哲跟上來,有些意外:“蘇總?”
正巧此時他腳下又踩進了一個坑裡,“哎喲……”
蘇雲哲伸手扶住他:“看路,摔了不算工傷的。”然後拉著他的手便沒松開,另一手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手電筒照路。
兩道光終於把烏漆麻黑的巷子照出了原本的樣子 ,水泥路面年久失修,幾乎沒一塊平整的地方。
好在是能看清了,走起來也沒那麽費勁。
沈言被蘇雲哲牽著往前走。
狹長巷子的盡頭就是他住的那棟樓,如今這裡住的基本上都是早睡早起的老一輩,晚上十點多,只有零星的幾個窗戶亮著燈。
樓道裡的照明燈顯然也罷工了很多年,此時看進去幽深一片,偶爾還有流浪貓竄過,留下一道黑影,看著怪陰森的,膽小的決計不敢一個人走進去。
沈言並不膽小,他自己走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蘇雲哲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是問他:“幾樓?”
沈言知道蘇雲哲其實在某方面是很紳士的,比如不在不抽煙的人跟前抽煙,此時會特意送他上樓,自然也是因為此時的他在蘇雲哲的眼中是女孩子。
沈言當然也要有個女孩子的樣子,於是婉拒的話到了嘴邊被他咽了回去:“六樓,沒有電梯。”
蘇雲哲沒說話,拉著他走進樓道。
沈言是個不愛運動的宅男,所以六樓對他來說算是個挑戰,即便他已經住進來好幾天,依然沒能適應這種強度。
等他上到六樓的時候,氣息已經有些粗重了。
反觀蘇雲哲卻面不改色心不跳,沈言當下覺得自己有些輸了排面,默默的在心裡下了決心,明天早起開始晨跑。
然後拿出鑰匙開門,心裡猶豫著要不要邀請蘇雲哲進去喝杯茶,其實他家裡沒茶,白開水都沒有,電水壺還沒來得及買,可畢竟人家這麽紳士的送他回來,雖然他並不需要,但不能辜負人家的好意。
不過這念頭很快被他掐滅了,這個時間點,他要是主動邀請蘇雲哲進門,對方十有八九會誤會他是試圖在勾引。
所以還是算了。
而且蘇雲哲本身好像也沒打算進門,看他開門後,就主動擺了擺手,轉身下樓去了。
沈言看著他轉過了樓道,才想起來道謝,衝著樓下喊了一聲:“謝謝蘇總。”
蘇雲哲沒理他,沈言撇了撇嘴,覺得蘇雲哲這人啊,真的很難形容,要說不好相處吧,有時候卻又這麽紳士細心,要說好相處把吧,卻連最起碼的禮貌都沒有。
他搖了搖頭便推門進屋,結果打開燈的一瞬間,他懵圈了,甚至沒意識到自己不自知的驚呼了一聲:“臥槽!”
蘇雲哲已經下到五樓了,忽然聽到這一聲粗口,愣住了一瞬,隨機轉身又走了回來。
沈言的門還沒有關,人背對著外面蹲在地上。
“怎麽了?”蘇雲哲不解的走過去,話音落下,他的目光已經越過沈言看到屋子裡的情況。
水漫金山啊?
沈言的家裡全是水,所有的東西都浸泡在水裡,破舊的布藝沙發從腳下開始浸潤了大半,廉價的塗料粉刷過的牆角白灰脫落了大半,整個屋子看起來簡直人崩潰。
沈言真的有股崩潰感。
他自從穿越而來,歷經的所有一切都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他一點點摸索著嘗試著去找應對的方法,逼著自己不去想過去的生活。
可這一刻,他忽然就不知所措了。
怎麽辦?要怎麽辦?他現在該做什麽?他腦子裡一團亂麻,心情也跌倒了谷底,一時間只希望這是一場夢,醒來他就回家了。
蘇雲哲看了看他,伸手過去把人拉了起來,問:“水閥在哪兒?”
“啊?”沈言看著他,滿目茫然。
蘇雲哲道:“看情況是水管破了,這個時間也找不到人來修了,先把水閥關了。這是老房子,水閥應該就在屋子裡。”
可惜沈言此時腦子已經不管用了,而且他也是剛住進來,對這裡的格局並不了解。
蘇雲哲看他一臉神遊樣子,知道問他也是百搭,乾脆自己踩著水進了廚房。
沈言的腦子跟當機了一樣,完全不運作了,蘇雲哲進去後,他就靠在玄關看著那一屋子的水發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發現蘇雲哲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廚房出來了,正在搬弄客廳裡幾件簡陋的家具,把它們匯聚到靠窗的地方。
沈言這才發現,這屋子大概地坪打的不嚴謹,靠窗那邊高一點,所以水少了很多,而且窗戶朝南,明天太陽出來也能曬到。
於是連忙跑進去幫忙。
蘇雲哲卻道:“別忙活了,去拿幾件衣服,我們馬上走。”
“拿衣服做什麽?”沈言不解。
蘇雲哲環視了一圈,“你這裡今晚還能住人?先去我那兒吧。水管明天再找人來修。”
沈言愣愣的看著他。
蘇雲哲:“你要不願意去,我不勉強。不過,我得走了。你,自己呆著?”
然後他就看到沈言從剛才開始就迷茫的眼睛裡閃過了一抹驚慌,隨即立刻跑進了臥室拿衣服去了。
沈言直到重新坐上蘇雲哲的車後,腦子裡還是一片混亂,睜眼眯眼都是進門後滿目狼藉的畫面。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輕輕開口:“謝謝蘇總。”聲音很低落。
他先前還覺得蘇雲哲送他回去簡直多此一舉,可現在他真的很慶幸蘇雲哲跟他一起回去了。
否則到現在他大概還蹲在門口不知所措。
他覺得自己怪沒用的,不過就是水管破了,家裡亂了點,關了水閥,找人來修,打掃一下不就行了?
可是那一刻,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去應對,仿佛天都塌了!
如果那時,他爸媽在場,他哥哥姐姐在身邊,他說不定能委屈哭了。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麽沒用,內心一時充滿了挫敗感。
蘇雲哲看了他一眼,順手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
沈言抬頭看他,清澈眼睛在昏暗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明亮,撲扇撲扇的透著疑惑。
“沒哭啊?”蘇雲哲聲音透著調笑,把紙巾塞到他手中,笑道:“女孩子遇到這種情況該哭一哭的,放心,我不會笑話你的,哭吧。”
沈言看著手裡的紙巾,又看了看蘇雲哲那張調笑的臉,失落感頓時煙消雲散,隻想翻白眼,他撇了撇嘴道:“蘇總你這樣真的讓我很為難!”
“哦?為什麽?”蘇雲哲挑眉,等待下文。
“你看,你今天怎麽說也幫了大忙,現在還要收留我,我心裡是很感激你的。可每次吧,我真心實意的感謝你,結果下一秒你就會讓我覺得,我的感激都白瞎了。”
大約是今天一整天都跟蘇雲哲在一起,忽然對他就少了之前那種敬畏心,說話也沒那麽多顧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