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的裝修風格奢華,排場很大,蘇喬走了三道門,這才進了大廳,地上鋪著深紅的地毯,家具一水的白金配色,華麗富貴。
法式棕木的餐桌上擺滿熱氣騰騰的食物,香味撲鼻,賣相精美。
水晶燈閃耀生輝,中年男人笑容慈愛,“知道你回來,特意吩咐廚房做了一桌年夜飯,補上你的新年夜。”
他說著話,屁股還沒挨到椅子,看見賀知瑾紋絲不動,又站了起來,“飯菜不合胃口?”
賀知瑾拉開了凳子,下顎一抬,蘇喬坐了下去,桌上的銀質餐具在燈下閃爍,以前蘇家也有一套,蘇父從英國帶回來的,招待貴客的時候拿出來用。
像這麽大的莊園,蘇家到不至於賣不起,只是後續開銷用昂貴,光是仆人就得上百人,還得有除草的園丁團隊,保安系統也少不了,樣樣數數算下來,一個月的開銷令人發指。
就算買得起,也住不起。
賀知瑾落座在他身旁,他坐下來,旁人才一一落座,除了男人之外,大家眼觀鼻,鼻觀心,達成一種莫名的和諧。
“蘇喬,這位……”賀知瑾看向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
戛然而止,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我是他的父親,賀元維。”
“叔叔你好,我是蘇喬。”蘇喬客客氣氣。
男人笑笑,主動把桌上的人介紹了一遍,賀家的姐姐妹妹,曾有一面之緣的趙慕雪也在其中,衝著蘇喬微微一笑。
今天沒有見到賀知瑾的生母,那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蘇喬心裡松了一口氣。
要是真見到了,他不好交代。
賀元維說起投資的事,吳東這幾年在房地產市場勢如破竹,一線城市的大量低成本土地內存,未來幾年在房地產市場所向無敵。
雖然賀元維如今賦閑在家,但寶刀未老,仍舊想做做投資,實現社會價值,他每說一個項目,就要問問賀知瑾的看法,似乎賀知瑾點了頭,他才敢放手去幹。
蘇喬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聽著,挺有意思,關於賀元維,他偶爾聽蘇父的朋友說起過,只是當時不知是賀知瑾的親爹。
那些長輩都是混容城的商業圈,來來去去就那些個人,關於賀元維,傳聞他心狠手辣,一沾上錢就六親不認,不擇手段,私下裡給他起外號叫“老鬣”,鬣狗的意思。
和他做生意的都留個心眼,生怕被他吃的骨頭都不剩。
這樣一個人物,在賀知瑾面前,像個小孩子似的,要是不說,蘇喬還以為賀知瑾是賀元維爹。
賀知瑾拿筷子挾起一片魚肉,細心的挑出根根魚刺,遞到蘇喬的嘴邊。
蘇喬微怔,冒著熱氣的魚片香噴噴的,頂著賀元維端詳的目光,艱難的張嘴吃了下去。
管家端著毛巾,“蘇先生,客房為您準備好了,要去看看嗎?”
蘇喬站了起來,賀知瑾放下手裡的筷子,瞥了一眼蘇喬,眼神曖昧,“方叔,不用,他膽子小,要我抱著才能睡著。”
蘇喬一米八三的大男人,配合的低下頭,佯裝不好意思。
論起演技,賀知瑾比他更像個演員。
“啊……好的。”方叔滿意的看著兩個人。
桌上的賀家人卻置若無聞,只有賀元維的臉色難看。
吃罷飯,賀知瑾和賀元維一同去了書房談事情。
蘇喬脫了悶熱的外套,搭在臂彎,穿著毛衣,步履緩慢,看著賀家大宅牆上一幅幅的油畫。
“蘇先生,要吃甜點嗎?”穿著西裝,打扮得體的方叔跟在他身後。
蘇喬搖搖頭,“謝謝,暫時不用。”
方叔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真誠的說:“蘇先生,真開心少爺能公開和你的關系。”
面對年紀這麽大的老人,蘇喬心虛,“我們只是在嘗試談戀愛。”
“不一樣的。”方叔笑了,看著蘇喬,“少爺看你的眼神,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一定對他很特別。”
蘇喬笑著否定,“伯伯,他看我和看別人一樣。”
方叔搖搖頭,想到了過往,神色灰暗,“不怕蘇先生笑話,少爺是我半個兒子,這些年他熬出頭了,但是臉上從來沒有真心的笑,我知道他心裡缺了一塊。
“蘇先生,我覺得,你就是少爺心裡缺的那一塊。”方叔目光如炬的看著蘇喬。
蘇喬不忍心揭穿管家的美好幻想,他和賀知瑾什麽都沒有,就算有,也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
生意上的事情,蘇喬懂的不多,蘇立華艱辛的創業史卻一直記在心裡,能把吳東的生意做這麽大,背後付出的努力是難以預計的。
他不意外賀知瑾在背後的努力,當初看上賀知瑾,就是特別好奇世界上還有這種人,抱著奇貨可居的心態,一定追到手裡。
蘇喬上學是去逃課、打遊戲、泡酒吧、不正經的事都要乾一遍,賀知瑾和他截然相反,專心致志,學習認真,從頭到腳,和玩樂兩個字不沾邊。
蘇喬曾經甚至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沒有分泌“享樂”兩個字的閥門,不然怎麽會有人活的那麽枯燥無味,日複一日的學學學,多無聊啊?
後來,他軟磨硬泡,終於追到手,逐漸了解了賀知瑾這種人。
他們有著詳細周密的人生計劃,一步一步朝著目標前進,沿路的鮮花再美,也無法阻攔他們的腳步,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蘇喬曾經讓他停留過,甚至有幸成為他人生計劃中的一部分,但那時的他,年輕,富有,貌美,擁有一切旁人夢寐以求的,這段戀情在他看來不過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管是性格家室脾性,截然相反。
若不是青春期的躁動將他們兩個擰成一股繩,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晚上,蘇喬順理成章的和賀知瑾住在一間房間,仆人貼心的準備了一套嶄新的睡衣。
蘇喬洗完澡,換上睡衣,扣子一顆一顆,扣到領口,確定沒有任何暴露,推開浴室門,慢吞吞走了出來。
賀知瑾背對著他,背影孤拔挺直,手肘撐在半圓的陽台欄杆上,桌子上放了一個方形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蕩漾。
蘇喬坐在床沿,懶洋洋的踢著腿,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賀知瑾的屁股還挺翹,在綿軟的睡衣下撐起一個小弧度,再往上是豁然收緊的腰線,肌理結實,沒有一絲多余的肉。
別看著瘦,體力倒是挺好的,蘇喬暗暗的回想了一下,全身發熱,耳朵跟著燙起來。
賀知瑾呷了一口酒,放心杯子,走了過來,“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蘇喬做賊心虛,立馬坐的端端正正。
賀知瑾坐在一側,柔軟的床跟著塌陷一塊,“和你父母怎麽交代的?”
蘇喬手肘觸到了一片溫熱,不著痕跡的避了,“我爸我媽今天去機場接我哥了,不知道我在外面過夜。”
“好,明天早上送你回去。”賀知瑾看著他的側臉,呼吸之間,充斥著蘇喬身上甜滋滋的沐浴液香味,一絲一縷順著呼吸進入氣管。
蘇喬側過臉,避開他的視線,“你家裡人看著都怪怪的。”
餐桌上除了賀元維,一個個食不言,教養極好,似乎一丁點好奇心都沒有。
賀元維的態度更是奇怪,當年蘇喬坦言自己喜歡男孩,蘇立華氣的手抖,巴掌懸在半空中,卻不忍心落下來,足足緩了幾個月,才接受了他的“特別”。
即便如此開明,蘇喬光明正大帶個男人回去,蘇立華照樣陰沉著臉,那會像賀元維一樣,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是嗎?”賀知瑾頓了一下。
蘇喬不假思索,“是,他們看上去都有點怕你?”
語氣不太確定。
賀知瑾及時的輕咳幾下,蘇喬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發燒還沒好?”
“嗯,還沒完全好。”賀知瑾微皺著眉頭。
剛才的話拋之腦後,蘇喬正要起身,手腕被一隻溫涼的手攥住,回過頭,賀知瑾低啞著嗓子,“去什麽地方?”
“我給你找點藥,有病得吃藥。”
“不用。”
蘇喬坐下來,賀知瑾一手摁住了他的後腦杓,拉近兩個人的距離,眼眸微沉,聲音一平如水,“蘇喬,我需要準備一些給他們看的東西。”
這架勢不對勁,蘇喬心裡砰砰亂跳,往後縮了一下,賀知瑾掌心用力,拉的更近,語氣不悅,“別動。”
蘇喬脊背僵硬,眼前賀知瑾的臉緩慢的放大,淺色的嘴唇薄又性感,彼此的呼吸聲在空氣裡如同煙花炸開。
凜冽的威士忌香味遞到蘇喬嘴邊,他緊張的臉都白了,貼上來那一瞬,預想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賀知瑾的嘴唇輕輕碰了碰他的下頜折角。
蘇喬下意識想躲,但卻沒有躲開,賀知瑾一手插入他的發間,涼涼的嘴唇觸碰著他的側頸線條,鼻息濕潤微熱,蓋上一個個痕跡,帶著一種莫名的認真意味。
蘇喬半仰著頭,臉上燒熱,穹頂的銅製的吊燈光線暖融融,並不明亮,他卻睜不開眼睛,想要哼哼幾聲,又立刻把嘴唇抿成一條淺粉的線。
“好了嗎?”蘇喬調整著呼吸。
賀知瑾抬起頭,壓抑住急速跳動的心臟,蘇喬修長白淨的脖頸上點點曖昧的痕跡,他眯了眯眼睛,半響深吸一口氣,“嗯。”
他垂著眼,正要站起來,眼角的余光瞥見蘇喬身上的不尋常,薄薄的睡衣掩蓋不住,啞然失笑,蘇喬隨著他的目光一看,立刻伸手去抓床上的枕頭,想死的心都有了。
“別動。”
這次的聲音是溫柔的低吟。
蘇喬在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蘇喬看過一個文獻,聰明的人,往往做其他“歪門邪道”的時候,技巧也比普通人強,賀知瑾就是一個例子。
他的腦袋裡恍恍惚惚,耳朵嗡嗡的響,手指發顫,搞不懂怎麽就到了這一步。
他們過去也曾甜如蜜糖,賀知瑾十分了解他身上每一個地方,格外的專注認真,一本正經,像是在完成工作。
暖色的燈光跳躍在他挺直鼻梁,黑色發梢,蘇喬閉上眼睛,呼吸黏膩,濃重的鼻音流瀉而出。
“不準出聲。”賀知瑾身體繃緊,這樣的蘇喬太熟悉了,不過以前要比現在更嬌氣,總是哼哼唧唧,和貓似的。
許久之後,賀知瑾站起身,蘇喬全身無力的陷在床榻裡,賀知瑾自顧自的抽了幾張紙,慢條斯理的擦拭了手掌。
蘇喬抬起無力的手臂,指著他削瘦下顎,“這裡也擦擦。”說完,臉燙的驚人,見不得人,雙手捂住臉,小聲說:“賀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要是故意的還得了。
賀知瑾楷了楷下顎,疊了紙巾丟進垃圾桶,淡定的說:“沒關系。”
蘇喬手指張開一條縫,賀知瑾走進了洗手間,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門合上,片刻之後,壓抑的呼吸聲鑽進蘇喬的耳朵裡,在寂靜的夜裡清晰燃燒。
蘇喬臉埋在枕頭裡,像鴕鳥似的,兄弟,對不起你,不能和你當葫蘆娃。
這樣的待客之道,太熱情了,受之有愧。
賀知瑾真是正人君子,對他這麽好,不圖名,不圖利,到底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