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
蘇喬半夢半醒,臉上冰冰涼涼的東西順著下頜流淌, 費力的睜開困乏的眼睛, 猛的對上一張森白的臉。
天光暗淡, 佐佐近距離,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蘇喬, 起床了。”
“你嚇到我了。”蘇喬打個哈欠, 背過臉朝著沙發背, 擦了擦臉上涼涼的水跡,聲音懶散, 鼻音濃重, “嗯……才幾點啊?”
不生氣?
佐佐出乎意料,這麽早, 用這個方式喚醒,她以為蘇喬會大發雷霆,沒想到脾氣看上去挺好,只能再接再厲, “四點,我們起來錄節目。”
“要這麽早嗎?”
蘇喬坐起來, 揉了揉後腦的頭髮, 哈欠連連, 睡眼惺忪, 還沒從夢裡清醒。
房間裡只有頭頂一盞老式的燈泡發亮,淺黃色的光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流動,襯的皮膚更白, 天然卷曲的頭髮柔潤有光澤,一側的臉頰被竹編的沙發壓出薄薄的紅痕,原本會顯得病態,但他的氣質純淨明朗,看著健康充滿朝氣。
佐佐呼吸一滯,原本準備好的話打了個彎,輕聲說:“快點起來吧,今天要分配工作。”
蘇喬洗漱一番,韓劍容和他的粉絲小趙已經坐在蒲團上,熱騰騰的茶水冒著煙火氣,幾盤乾果擺在桌上。
“蘇喬,來,大家都在等你了。”韓劍容拍拍身邊的蒲團,笑容溫和。
蘇喬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選了一個韓劍容最遠的位置。
舒國剛和他的粉絲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兩個人加起來將近一百歲,節目組對兩人多加照顧。
韓劍容環視一圈,率先發言,“今天是我們錄製節目第一天,很高興能和各位前輩晚輩共聚一堂,目前我們面臨生存挑戰,我來分配各位的工作,大家有意見嗎?”
說出這番話,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一“家”之主了。
蘇喬雙手捧著溫熱茶盞,不言不語,舒國剛點頭笑笑,“我們現在就像一家人,的確是需要一個主心骨,我年齡大了,不了解你們這些小年輕的想法,你來指揮大家吧……”
得到了重量級嘉賓的肯定,韓劍容咳嗽幾聲,“目前的安排,今天我和舒老師這一組出去尋找工作機會,蘇喬和佐佐留下,打掃小院衛生,整理家務,有異議嗎?”
佐佐偷偷看了一眼蘇喬,默不作聲,出去工作鏡頭和曝光率,會比待在家裡多很多,畢竟大家來看真人秀,不是來看家政節目,這對蘇喬很不公平。
“我有異議。”蘇喬皺眉,直截了當的問道:“為什麽是我們兩個留下?”
韓劍容笑容一閃而逝,綜藝就喜歡蘇喬這種不服從組織安排的,都不用佐佐氣他,自己送上門來了,“佐佐是女孩子,做這些比我們擅長,有問題嗎?”
蘇喬看了低頭不語的佐佐,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聲音柔和一些,“我們可以留下,但做家務不是女孩子的事情,下次我們輪流做家務。”
佐佐垂著的腦袋微一動,詫異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蘇喬輕輕一笑,想讓他的粉絲在這伺候四個大老爺們吃喝拉撒,做夢去吧。
韓劍容和舒國剛對視一眼,沒有在說什麽。
韓劍容的粉絲小趙是個攝影師,常年在國外拍高檔婚紗,這趟來帶著吃飯的家當—照相機,四個人一合計,乾脆在山腳下的村子給村民照全家福,開家臨時照相館,既有節目效果,又有社會意義,創意頂呱呱。
小趙和舒國剛的粉絲老周去張羅購置一塊幕布,舒國剛點了一支煙,關了麥克風,看著韓劍容的眼神耐人尋味,“他一個小孩,一直在家,後期剪輯會不會沒幾個鏡頭?”
韓劍容笑笑,急什麽,後期蘇喬的鏡頭多的是,面子上義正言辭,“舒老師,您不了解,蘇喬是個含著金湯杓出生的少爺,雖然現在家道中落,但脾氣銳利,我今天是想磨練磨練他,免得他以後不服從組織安排。”
舒國剛認同的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和那個小孩有什麽仇怨。”
做家務這件事,蘇喬不擅長,從記事起,他衣食無憂,家裡有勤勤懇懇的家政阿姨,他十指不沾陽春水,掃帚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人。
他這雙養尊處優的手,是用來把豪車方向盤,執畫筆,彈鋼琴的,和乾粗活一點邊沾不上。
但現在,他正在認認真真的拿著小鏟,處理青磚牆上的青苔,院子的構造不錯,除了外牆的青苔不太美觀。
佐佐端著小板凳坐在旁邊,小聲說:“蘇喬,你不覺得你被排擠了?”
“有嗎?”蘇喬活動酸痛的手腕筋骨,他被排擠了?
佐佐點點頭,猶豫一下,看著蘇喬的背影,說出準備好的言辭,“人家是影帝,有資源有人脈的大腕,曝光多一點也是正常的,雖然你鏡頭少,但好歹也上鏡了,反正你的生活能力也比不過他,不如躺平任嘲,說不定播出後,還能博點好感。”
“……”
蘇喬扭過脖子,靜靜的看著她,他的粉絲,胳膊肘向外拐,“你記住,我不比他差。”
“可是……”
蘇喬把多余的鏟子遞給她,“姐姐,我累了,你來和我一起鏟青苔。”
黑粉,別想偷懶了!
“我……”佐佐正欲拒絕,撞上蘇喬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清冽,坦坦蕩蕩,像能一眼看穿她心裡陰暗角落,她怔了一下,心虛的接過鏟子,乖乖的去鏟青苔了。
蘇喬一邊仔細的鏟青苔,一邊碎碎念:“姐姐,現在我們是一組,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既然喜歡我,就要相信我,我們一起加油。”
“對了,你喜歡我什麽?”蘇喬定住,問她一句。
佐佐張口結舌,木木的說:“我喜歡你演的戲。”
蘇喬的睫毛微顫,嘴角彎彎的笑了,“我就知道,謝謝你的喜歡。”
這個笑容乾淨純粹,佐佐愧疚的不敢和他對視,後悔為什麽接下這個昧著良心的差事,微博上不說蘇喬偶像包袱重,嬌氣,耍大牌,現在……多好的一個男孩。
她真狠不下心。
韓劍容四人組歸來之時,日落西山,大山裡的雲霞如同燒著的火,金燦燦的籠罩整個院落。
導演組和攝影組跟拍了一整天,人困馬乏,精疲力盡,看見小院的一瞬間,大家一瞬間精神了。
原本的髒兮兮的青磚牆變成一副大自然的畫卷,白色的塗料打底,綠水青山,樹木成蔭,一幢小院坐落其中,周邊花團錦簇,斑駁陸離,令人心曠神怡。
木門上掛了六個圓圓的木牌,分別用花體字,寫上節目組六個人的名字,根據年齡順序從上到下,溫馨可愛。
眾人推門進去,院子裡一塵不染,褪色的木桌經過精心修繕,粉飾一新,陳舊的蒲團坐墊變成了清新的糖果色,淺黃色的上畫了兩個皮卡丘耳朵,藍色的則是機器貓的兜兜,別出心裁,耳目一新。
一天時間,從一個荒蕪的小院搖身一變成了年輕人最喜歡的藝術民俗。
“回來了?先別坐,還沒乾。”蘇喬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衣服上斑斑點點的顏料,鼻子上髒兮兮的一坨灰。
“這是……你弄的?”節目組總導演環視一周,我的乖乖,撿到寶了,房東做夢都要笑醒了。
蘇喬手裡握著刷子,為院子裡大水缸塗上彩虹,“我和佐佐一起畫的。”
他大學在國外學的藝術史論專業,學美術是基本要求,比起學校裡那些給王室畫畫的大咖,他畫畫並不算太好,但已經組夠普通人瞻仰了。
攝影組的人大開眼界,會畫畫的藝人很多,但畫的這麽好看的太少了。
舒國剛參觀一番,佩服的感歎,“小朋友,你這多才多藝啊,做藝人屈才了。”
蘇喬不好意思的笑笑,袖子抹了抹臉,老老實實的說:“沒有,我和佐佐一起畫的,她幫了我不少忙。”
“真沒想到佐佐會畫畫。”韓劍容切中要點,皮笑肉不笑的誇獎,“佐佐畫的真不錯。”
佐佐端正一盆水,從廂房裡出來,聽見韓劍容的話,頭搖的像撥浪鼓,“我哪會畫畫啊,都是蘇喬畫的,我就給他遞個筆。”
“你還幫我把關了,我很久沒畫風景了,多虧你幫我把關。”蘇喬真誠的說,他從回國沒有拿過畫筆,他這個人,對一切事情三分鍾熱度,放下了就想不起來。
除了賀知瑾。
節目組的人讚歎不絕,微博官方運營啪啪啪拍了幾張照片發上微博,讓大家一起欣賞欣賞藝術之美。
韓劍容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沒想到蘇喬還留了一手陰他,怪不得早上願意呆在家裡,為了裝這麽個逼真不容易。
他看不出來蘇喬心機這麽深,這一招扮豬吃老虎,真是小看了蘇喬。
韓劍容越想越氣,被這麽個玩意踩著他爬上頭,這種侮辱他出道十五年從未受過。
正氣頭上,助理慌慌張張的跑來了,刹不住腳,險些趴在地上,氣喘籲籲的說:“韓哥,大事不好了。”
要不是在鏡頭下,韓劍容一腳踹翻他,冷著臉,關了麥,問道:“什麽事?”
“公司要和你解約。”
韓劍容微愣,臉上刷白,“和我解約?”
他是明燦傳媒的一哥,和他解決?老板腦子抽瘋了?嫌錢多的慌?
“千真萬確,我剛接的電話,我問理由,那邊什麽也不肯說,只是……”
“只是什麽?”
助理小心翼翼看著他,“讓你動動腦子,管好自己的嘴。”
韓劍容不敢置信,掏出手機,“你一定聽錯了,我給上頭打電話,我是明燦的一哥,他們不會和我解約的。”
他的確很重要,但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成語。
叫做丟車保帥。
蘇喬站了一整天,腰酸脖痛,哢擦哢擦拍了幾張作品的照片,發送給賀知瑾,讓對方感受一下,自己是如何的優秀。
[亦南木]:我和我的粉絲一起畫的,好看吧?
賀知瑾回復的消息,不出蘇喬預料,性冷淡似的兩個字[不錯。]
蘇喬一條長腿彎曲,下顎墊在膝蓋,撇撇嘴,真情高,以前他是怎麽和賀知瑾談了三年戀愛的?
賀知瑾到底怎麽想的,他兩還有戲嗎?
一整天的勞作讓他的身體疲憊,心思卻更活泛了,蘇喬左想右猜,想不明白,他心思簡單,本來就不擅長處理複雜的感情問題,手機裡的微博提示“叮咚”一聲。
他點開,蘇喬全球後援會發了一條轉發抽獎微博,抽獎只有一條要求,在社交網絡發表過關於蘇喬的正面影評。
獎品是最新款的十個水果手機,十個葵花手機,照顧大眾的口味。
平常的後援會送送簽名照,口紅粉餅,抽獎送這麽多手機的,頭一家,十分的財大氣粗。
蘇喬心裡動了一下,真奇怪,他昨天因為韓劍容質疑他的演技而委屈,今天,後援會就征集關於他的正面影評。
簡直像鑽在他的腦子裡似的。
這個姐姐,真不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小天使,你們的留言就是我的動力~!奧利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