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站在樓梯口,靠在牆上,給衛星發了一條消息,如實交代。
沒一會,衛星疾步跑了過來,氣喘籲籲,“我們回去,不吃這頓飯了!”
蘇喬皺著眉,難以理解,“他不是周可的爸爸?”
衛星上下看了他一遍,確定他一點事都沒有,放心了,“他是周可的金主。”
“金主?”
“他包養了周可。”衛星左右看看,壓低聲音。
蘇喬一臉的難以置信,身邊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為什麽?”
一個全新的世界突如其來的展現在蘇喬眼前。
衛星很淡定,“為錢,為資源,為出人頭地。”
蘇喬眉頭擰緊,他見過包養這件事,僅限於身邊年輕的紈絝朋友,養了些小藝人,時不時像寵物一樣帶出來溜溜,負責聚會上給大家端茶倒水,亦或者唱歌跳舞助性。
美名其曰是男女朋友。
他以前壓根沒注意過這些人,但對方會時不時發幾條微信聊騷他,“早安”“晚安”“睡了嗎?我想你”諸如此類,毫無營養的話。
蘇喬想,現在他和這些人沒有什麽區別。
不對,至少這些人沒有欠六個億的債。
盡管他腦袋裡想法再多,到了晚上連夜開工拍戲的時候,全都忘得一乾二淨,他盡量不去想這些複雜的事情,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是目前最重要的。
趁著劉導在拍舒瑤和周可的戲,蘇喬找了個角落,嘴裡慢慢念著台詞,一句一句的找感覺。
周可時不時看看他,眼睛原本就大,這麽一瞪人,眼睛大的離譜,蘇喬自愧不如。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劉導再重拍蘇喬這場戲時,一次就過,毫不拖泥帶水,連攝影師都刮目相看。
蘇喬總算抓到了一點做演員的感覺,當天夜裡,灌了幾杯黑咖啡,頭懸梁錐刺股,對著鏡子將下場戲反覆練習,一直練到凌晨四點才精疲力盡的趴在床上。
他迷迷糊糊的想,人被逼到絕境時,潛力真是無限的。
過了幾天,衛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蘇喬與菠蘿公司簽的合約,溫總蓋上了菠蘿公司的公章,因為是與賀知瑾的私人債務,需要賀知瑾在尾頁簽字才能生效。
蘇喬磨磨唧唧請了假,現在劇組步入正軌,拍戲的進程很快,劉導加急拍完了他的戲,留了半天空給他。
時隔一個多月,蘇喬再次來到曾經的蘇氏大廈。
他上電梯時,進來兩個年輕的姑娘,手裡拿著奶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什麽。
“那個人今天又來找賀總了,這人的心眼怎麽這麽死。”
“異想天開唄。”
“他也挺可憐的,每次來都給我們帶零食,但是誰敢吃啊?”
“這種人,你是不知道……”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蘇喬聽了一半八卦,沒影了,只能自己琢磨腦補了。
漂亮的行政秘書領著蘇喬到了會客廳,裡面還有一個蘇喬曾經見過一面的人。
程淮雙手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個黑色保溫桶,低著頭安靜的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
上回離得太遠,時間匆忙,蘇喬沒看清這位“主角”長什麽樣,現在仔細一看……
的確有資本。
毫無攻擊性的一張臉,皮膚白,單眼皮,眼瞼下一刻褐色的痣,有種說不出的溫潤味道。
蘇喬盯著他看的目光太過明顯,程淮抬起頭,對著他微微笑了一下,“你認識我?”
“嗯,看過你演的戲。”蘇喬點點頭,隨口扯了個謊。
程淮熱情起來,眼睛發亮,“你喜歡那部戲嗎?”
蘇喬捏了捏鼻子,嗯了一聲,有一丁丁的愧疚心,如果不是那天,他突然出現在酒店,說不定程淮……
“你也是來見賀總的?”程淮輕聲問了一句。
蘇喬隱約有種被捉奸的感覺,連忙澄清,“我是來找賀知瑾簽字的,沒有其他事情。”
程淮學著蘇喬說話的方式打趣,“我是來給賀總送飯的,感謝他施以援手,也沒有其他事情。”
蘇喬笑了笑,程淮還挺有意思,指了指程淮手裡的保溫桶,“你帶了什麽?”
程淮捧著保溫桶,走到了蘇喬身邊,掀開蓋子,裡面是熬的軟糯的花生紅豆小圓子,冒著熱騰騰的霧氣,“我早上熬的粥,我想賀總忙了一天了,會想喝點東西暖暖胃。”
“你真有心。”蘇喬真心實意的讚歎。
程淮眼中帶笑,“我也是剛學著做,還不是很熟練。”
蘇喬想,賀知瑾不喜歡他這件事,完全可以理解了,以前是賀知瑾給他做飯,裝在保溫桶帶到學校給他吃,蘇喬還要驕縱的挑三揀四,不是嫌棄粥太甜了,就是湯太燙了,鬧到最後,賀知瑾要想方設法哄著,他才肯乖乖吃飯。
程淮坐在了他旁邊的沙發上,小心的蓋上保溫桶,歎了一口氣,“賀總一直很忙,我還沒機會把粥送給他。”
蘇喬看著他的頭頂,覺得挺可憐,賀知瑾根本不喜歡吃甜的,“下次別送粥了,試試鯽魚湯,但是不要放蔥花。”
程淮錯愕的看著他,慢慢的點了點頭。
程淮仔細的抱著保溫桶,輕輕的放在純黑色的實木辦公桌上,輕聲說:“賀總,謝謝你那天幫了我。”
賀知瑾修長的手指在筆記本鍵盤上輸入,處理工作郵件,屏幕幽幽的藍光映在冷峻的側臉,眼神中有種毫不掩飾的漠然,“舉手之勞。”
“我還是該謝謝你。”程淮沒想到賀知瑾願意見他,來了半個月了,終於能見到這個救了他的男人了。
賀知瑾從屏幕上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以後不用來了。”
“我……”程淮抿了抿嘴唇,打開保溫桶的蓋子,“賀總,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賀知瑾聞到了甜絲絲的味道,不著痕跡的皺眉,“拿走。”
程淮拿著湯杓的手尷尬的停在空中,輕聲說:“我熬了很久。”
賀知瑾視線停在屏幕上的郵件,沒有過多的表情。
程淮明白這代表拒絕,他深吸一口氣,蓋上保溫桶的蓋子,“好,明天我帶鯽魚湯來,不吃蔥花,是嗎?”
賀知瑾頓了一下,抬起下顎,眼梢的弧度眯起來,嘴角的弧度上揚,“誰告訴你的?”
“會客廳裡的蘇先生。”
如若程淮和賀知瑾熟悉,會明白賀知瑾這樣笑的時候,代表有人要遭殃了。
已是晚上八點,華燈初上,絢爛的霓虹籠罩在城市之上。
蘇喬尚不知道自己被“賣”了,他對著透明的玻璃窗,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轉身大步走進了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燈火明亮,賀知瑾坐在黑色實木桌後,難得一見的沒有工作。
淺淺的香甜味流淌在空氣裡,賀知瑾執著瓷白的湯杓,一小碗的溫騰花生紅豆小圓子喝了一半。
蘇喬愣了一下,隨即默默的坐在了沙發上,微側著頭,識相的等著賀知瑾吃完飯。
賀知瑾吃相乾淨斯文,修白的手指很優雅的捏著杓柄,仿佛吃的不是一碗白粥,而是米其林餐廳的鵝肝和松茸。
蘇喬手肘懶散的搭在沙發扶手,支著下顎,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他。
等待賀知瑾這件事,他做過很多次。
談戀愛時,都想天天在一起,但奈何蘇喬談了個窮的叮當響的男朋友,周末要去打工補貼家用,蘇喬和狐朋狗友玩累了,會去賀知瑾打工的超市等下班,怕他等的時候無聊,賀知瑾時不時買冰淇淋,巧克力,糖果來投喂他。
這樣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但蘇喬清楚,現在賀知瑾已經不是那個即使窮的頓頓吃白饅頭,也要省錢給他買好吃好喝的男孩了。
蘇喬心裡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賀知瑾慢慢的放下了杓子,抽了一張精致的濕巾,慢條斯理擦著嘴角。
蘇喬起身,捏著文件放到了桌上,看了一眼喝的乾淨的碗底,抿抿嘴唇,“請賀總簽個字。”
賀知瑾戴上眼鏡,不緊不慢的看著合同,一頁一頁,頗有耐心,直至最後一頁,拿起金色的鋼筆,利落的簽上了名字。
字跡隨意,但剛勁有力,筆畫銜接直接行雲流水。
蘇喬心想,他一定寫了很多遍賀知瑾這個名字,才會這樣熟練。
“麻煩賀總了。”蘇喬彎腰拿起桌上的文件,起身之際,賀知瑾突然出手硬生生摁住了他的肩膀,另隻手扯著他的衣領子往下拉了拉。
修長白皙的脖頸上五個明顯的青紫指痕,看著有些時日了。
“怎麽了?”賀知瑾的聲音繃緊,竭力抑製著呼吸的節奏。
蘇喬在劇組穿的高領,差點忘了這一茬,咳嗽了一聲,“我不小心捏的。”
他愛面子,說出來太丟人現眼了。
賀知瑾沒有說話,手臂的肌肉收緊,搭在蘇喬肩膀上的手捏的蘇喬肩膀酸痛,幾秒之後,緩緩的松開,眉宇不動,嘴角彎起極淺的一道弧度,“手勁挺大。”
蘇喬站直身體,揉了揉疼痛的肩膀,“賀總的手勁也挺大。”
賀知瑾挑了挑眉,“比起你差一些。”
蘇喬訕訕的笑了笑,整理好合同,裝進文件袋,禮貌的道別,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賀知瑾盯著他的背影,瞬息恢復了平靜無波,隨手撥了一個電話。
聲音平淡,平淡到近乎殘酷。
作者有話要說: 要上榜啦,本章發三十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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