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刀》收視率一路逆襲, 成為今年年初的一匹黑馬,作為一部諜戰劇,《折花刀》沒有像傳統諜戰劇的嚴肅,家國大愛, 矚目與小人物在亂世背景之下的無可奈何,努力改變自身命運,在時下反倒成了吸睛點。
收視率破2.0那天, 呂導擺了一桌宴席,請幾位主演把酒言歡,共同慶祝。
蘇喬來的晚, 一推包廂門,大家都喝上了,一張張臉蛋染的紅通通, 雖然他喝不了酒, 但作為這部劇的男主,當之無愧的坐在了次席位置, 緊挨著呂導和莫立司。
這種酒席上的社交場合, 需要應酬能力, 蘇喬不擅長應對,成了推杯換盞之間被忽略的一角。
“叮”
莫立司有意無意瞄他幾眼,握著筷子,輕敲了他旁邊的玻璃杯沿,“這裡的粵菜很有名,嘗嘗這道咕嚕肉。”
蘇喬扒拉了兩口, 副導演一笑,只見嘴巴不見眼,咯咯咯的不停,“網上都說你們兩是那個什麽CP……”
“立交喬。”旁邊的攝影哈哈大笑。
蘇喬不高興的皺皺眉,喝酒多了吧?
莫立司是個“老油條”,對待這種玩笑如魚得水,撇撇手,“哥幾個,可別亂說,我們兩就是普通朋友,你說是不是?”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蘇喬,離的很近,卻不會像哥們一樣碰碰蘇喬肩膀。
蘇喬點點頭,莫立司別開臉,笑容照舊,起身和大家推杯換盞,客客套套。
蘇喬口袋掏出手機,時間不到五點,他側頭輕輕呼吸著,自從那天晚上,他閑著沒事就琢磨賀知瑾和他的關系。
首先,賀知瑾肯定是對他有想法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賀知瑾不想和他複合是客觀事實,就這麽吊著他胃口,就是不肯說要和他複合。
就像端著一碗香氣噴噴的肉,在他鼻子下繞來繞去,怎麽也不給他吃,和逗他玩似的。
蘇喬在感情裡一貫強勢,抓住了賀知瑾對他有意思的苗頭,就等著賀知瑾先開口,這樣他以後才能佔據上風,要是他先開口,求著賀知瑾和他複合,那太沒面子了吧?
他要怎麽樣,才能讓賀知瑾先開口,然後他就順水推舟,高高興興的和他複合?
蘇喬心裡歎了一口氣,手肘碰了碰莫立司的手臂,低聲問道:“你談過幾個男女朋友?”
莫立司微怔,轉過頭看著他,笑眯眯的說:“四五個吧,你問這個做什麽?”
比蘇喬的戀愛經驗豐富,他思索著問道:“你最喜歡的那個是什麽樣的?”
莫立司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一秒,不自然的舔了舔上唇,端起桌上的白酒,喝了一口,“一個播音系的,漂亮性感,做一手好菜,而且身材很辣,你懂的。”
遞給蘇喬一個隻可意會的眼神。
蘇喬手指摸了摸下巴,大概明白了,大部分男人都喜歡這種類型的,賀知瑾這麽悶騷的,估計也是。
劇組包場的是一間清吧,大廳裡有個圓形的小舞台,鑲嵌一圈彩燈,閃閃發亮,擱置了木製的高腳凳和一把吉他,幾個劇組工作人員喝嗨了上去唱歌,又蹦又跳,不亦樂乎。
蘇喬想起一件事,手機打開錄製視頻模式,遞給了莫立司,“麻煩幫我錄個視頻,我一會開始唱,你就點開始。”
手機背殼仍舊帶著體溫,莫立司點點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蘇喬幾步跨上舞台,拿起凳子上的吉他,坐在高腳凳上,一條長腿敞開伸展,另一條腿半曲,隨意的踩在踏腳上,指尖輕輕觸碰琴弦,發出一聲沉重的低鳴。
他閉上眼睛,身體放松,搜索著腦海深處的旋律,蘇喬只會彈這首最簡單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當年地攤上買的《追女三十六計》裡寫了抱著吉他唱情歌,以浪子的形象打動女孩子,為了拗這個造型,他學了兩天的吉他,隻記住了這首幾個簡單和弦的入門彈唱,右手53231323就可以了,再複雜的,他沒那個耐心去學。
吉他的聲音悠揚舒緩,全場安靜下來,酒桌上喝的暈暈乎乎的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一同看著舞台上的蘇喬。
蘇喬姿態舒展,呼吸緩慢,隨著音符的流淌,時間似乎又回到了九年前炎熱的夏天。
那個時候,他剛滿十五歲,抱著從國外購置昂貴的吉他,坐在容城機械廠家屬院的榕樹下,一雙雪白球鞋的腳在地上百無聊賴的點著,秀挺的鼻梁上一層細密的汗,眼睛巴巴的注視著家屬院大門口的方向。
他習慣每天呆在空調房裡,坐車也是空調轎車,像這麽熱的天氣,就不該出門,要不是為了一個男人,他才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賀知瑾,或者叫趙琛也可以,清瘦挺拔的的少年,穿著藍白相間的寬大校服,拉鏈敞開,裡面是乾淨印著七中logo的白襯衣,簡練清雋,
一側肩膀背著沉甸甸的書包,戴著一對白色的耳機,一步一步從金色的陽光下走過來。
蘇喬打個激靈,一下坐直了身體,抱起吉他,撥動琴弦,變聲期的嗓音沙啞,別有一番味道,“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愛你有幾分……”
賀知瑾面無表情的衝他身邊走過,熟視無睹,耳機裡的英語單詞淹沒在蘇喬的嗓音裡。
蘇喬準備了兩天,結果人家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百折不撓的勁上來了,背上吉他,幾個大步追了上去,“我說你聽見沒?耳機摘了,我給你唱歌呢!”
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對他,要不是看在賀知瑾有幾分姿色,他願意紆尊降貴泡一泡他,那能讓他這麽橫?
賀知瑾拐進了一幢老舊的單元樓裡,八十年代修建的居民樓,樓道光線晦暗,藏汙納垢,沒素質人敞開了在這裡解手,空氣裡一股難聞的騷味。
蘇喬聞見這味道,眉頭擰在一起,捂著鼻子躍上台階,限量版的耐克鞋底一塵不染,蘇茂從燈塔國帶回來的,它踩在髒兮兮的台階上,又跨過小孩陳舊的學步車、破破爛爛的髒衣服。
四周的牆上貼著花花綠綠的廣告,原本的白牆已經看不出顏色,到處都是灰撲撲的,電線和網線縱橫交錯,在蘇喬的頭頂晃來晃去,他以為這種地方都拆遷完了,沒想到現在還有這種房子。
“你等等……”蘇喬背著沉重的吉他,氣喘籲籲,白皙的臉蛋升起紅暈。
賀知瑾一手握著書包的背帶,側過頭看了他一眼,腳步的速度稍緩。
頂層的六樓空蕩蕩只有幾戶人家,樓道裡晾曬著女人男人色彩鮮豔的內衣褲,明晃晃的扎眼。
賀知瑾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插入銅綠斑駁的入戶門,微微向左一擰,門鎖的齒輪毫無反應,他又擰了一邊,依然擰不動,從裡面反鎖了,少年淡而薄的嘴唇微抿,鑰匙裝回了口袋裡,半張臉藏在了晦暗光線的陰影中。
蘇喬大口喘著氣,手背抹了抹額頭的汗,“你沒帶鑰匙啊?”
要能去賀知瑾家裡彈琴,是最好的,去看看賀知瑾的父母是什麽樣的人,能教出這樣的兒子。
“你想幹什麽?”賀知瑾摘了耳機,眼神落在他臉上,輕聲的問。
蘇喬走近他,揚揚光潔的下顎,露出脖頸白的像杏仁似的皮膚,“我要跟你耍朋友。”
賀知瑾眉頭微皺起,很認真的看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麽?”
蘇喬一屁股坐在樓道裡破舊的沙發上,不知道哪家丟出來舊貨,黃橙橙的海綿裸;露在外,被太陽曬的脆化,被他這麽一壓,全成了渣渣,他渾然不覺,抱著吉他,“我就想和你耍朋友,你到底跟我耍不耍?”
“你回去吧。”賀知瑾篤定這是一場惡作劇。
蘇喬撇撇形狀姣好的嘴唇,眼睛如星子閃亮,“我學了一個月的吉他,你先聽聽我給你唱歌。”雖然才學兩天,但料定賀知瑾也聽不出來。
他修白的手指撥動琴弦,讓這首老歌隨著嗓音流淌。
賀知瑾側過頭,眼神定定的看著他,蘇喬衝著他笑,唇紅齒白,牙齒整齊,燦爛的如同朝陽。
一首曲終,蘇喬還沒來得及做總結發言,銅綠的入戶門“哢擦”一聲開了,一個中年男人雙手正在提褲子,看見兩個半大孩子一愣,連忙尷尬的咳嗽著,一溜煙從樓道下去了。
賀知瑾盯著他的背影,眼神漆黑深沉。
蘇喬心想,賀知瑾的爸爸長得一點和他都不像,賀知瑾要好看多了,要是像他爸,他才不追。
裹著桃粉色色絲質睡裙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嘴裡叼著一支細長的女士煙,把著門正要關上,撞上賀知瑾的目光,愣了一下,心虛的笑笑,“帶同學回來了?”
賀知瑾一言不發,轉身幾步下了樓梯,蘇喬朝著女人輕輕一笑,搞不清楚狀況,但也跟著賀知瑾一同下了樓,他還沒讓賀知瑾答應跟他耍朋友呢,不能放棄。
過去的事情如同流水亦逝,蘇喬睜開眼睛,輕輕歎一口氣,從莫立司手裡接過手機,檢查了一邊視頻,點擊保存,找機會給賀知瑾看看。
飯店的門口,蘇喬戴著帽子和墨鏡,全副武裝,正想打個滴滴,莫立司開著騷紅的轎跑停在他面前,在副駕駛座,笑嘻嘻搖下車窗,“你去哪兒?”
蘇喬隨口報了地址,莫立司不假思索的說:“我叫了代駕,順路送你回去。”至於順不順,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自己叫車了。”蘇喬搖搖頭。
“剛還說咱倆是普通朋友,你裝裝樣子。”莫立司推開車門,打開了後座的門。
盛情難卻,蘇喬彎腰坐進去,有一搭沒一搭和莫立司扯幾句,心思飄遠。
莫立司偷過後視鏡看了看,他能猜到蘇喬在想誰,這顯而易見,那個人的運氣真好。
暮色漸濃,別墅區一盞一盞乳白色的燈花綻開,車子過了保安亭,徑直開了蘇喬的家門口,屋子裡沒有光,賀知瑾還沒有回來。
蘇喬低聲說了一句,“謝謝”,莫立司跟隨他一起下了車,伸個大大的懶腰,笑吟吟的打量一圈,道路兩旁種滿了大香樟樹,初春的天氣竄出嫩芽,草坪上綠油油的一層絨,照應雪白的西式洋房,環境優美,適宜居住,“這裡的房價容城最貴的吧?”
蘇喬聳聳肩,“可能是,我也不清楚。”
莫立司笑容微斂,眼睛依舊看著他,“網上說的事情你別過多在意,我們清者自清,過段時間就好了。”
蘇喬也是這樣想的,沒有就是沒有,所以也不怕網友說那些事,“我知道,你也別在意,我們理直氣壯。”
他理智其實,但另一個人卻未必。
莫立司走上前,垂在腿上的手輕輕握成拳,在蘇喬的肩膀輕輕捶了一拳,好哥們似的,“這劇托你的福火了,後面我們要上藍莓台的綜藝,你把檔期調出來。”
“好的。”蘇喬點點頭,他和莫立司的關系稍顯尷尬,但他還沒自戀到覺得都這麽多年了,人家對他還能有什麽想法,不恨他謝天謝地,早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能做朋友很不容易了。
莫立司正要說什麽,兩道長長的車燈光線落在地上,空中的浮塵飄散,白色的世爵車潔淨如新,車型簡潔典雅,慢慢的停在了兩人面前。
一側的車門向外推開,賀知瑾撩開長腿,走下車,深黑色的西裝褲針腳精致,潔白的襯衣上搭配一件灰藍修身西裝馬甲,襯托的腰削腿長,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裡,面色如玉,氣質卓越,比起生意場上的商人,更像是古舊的貴族後裔。
蘇喬微怔,賀知瑾走過來,視線溫溫的落在他臉上,抬起手臂輕輕掖了掖他套帽衫敞開的領口,從善如流,“這麽冷的天,站在這做什麽?”
賀知瑾看向莫立司,掃過莫立司鮮紅的跑車,嘴角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勾住蘇喬的肩膀,略帶責備的語氣,“喬喬,家裡來客人了,應該請進去坐坐,不要和客人站在門口。”
蘇喬反應不過來,別過頭,看了賀知瑾摟著他的手,乾笑著說:“莫立司,你要進來坐坐嗎?”
莫立司望向賀知瑾,男人目光沉靜如水,分辨不出喜怒,他深吸一口氣,“好,我和代駕說一聲。”
蘇喬琢磨賀知瑾演技比自己好,要是去當演員,三年能拿大滿貫。
別墅裡,兩雙並排擺放的拖鞋,玄關櫃子蘇喬的鴨舌帽蓋在露出一半的百達翡麗腕表上,壓出細微褶皺的抱枕,冰箱貼士手繪卡通圖案,無一不彰顯,這是兩個人生活的痕跡。
莫立司坐在沙發上,賀知瑾施施然落座,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蘇喬左右看了兩個人,熱情的問道:“賀總,你們吃水果嗎?”
賀知瑾側過頭,眼睛微微一眯,“喬喬,我們已經說好了,不是在公司,不用叫我賀總。”
那要你什麽?蘇喬猶豫一秒,做戲要做全套,賀知瑾的錢不是白拿的。
“知瑾。”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聞到了奇怪的味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