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將閣下, 情況就是這樣,對不起, 是我的失職。”余風雷無比自責道。
聽完他的敘述,范倫丁一瞬間身體晃了晃,雙目隨即浸出一抹血色,右手緊握成拳, 向對方用力揮去。
這一拳帶著開山裂石的威力,要是挨上一拳, 骨折內傷都是輕的。
周圍的老師和學生們見狀紛紛變色。
朱利安很怕見到血濺當場的畫面, 下意識閉上眼睛, 斯科特安撫性地握住了他的手。
西瑞爾的心中也頓時揪緊, 不忍猝睹地轉移了視線。
余風雷垂著頭, 不閃不避。這一拳是他應得的。
范倫丁這一拳最終卻沒有打中余風雷,而是砸在他旁邊的一棵樹乾上,那棵碗口粗的松樹喀啦啦一聲響,從中折斷。
獅子在旁邊無聲地嗚咽著, 暗紅色的獸瞳盛滿哀傷與悲憤,仿佛要滴出血來。
系主任看得心驚肉跳, 卻也稍稍松了一口氣,要是這位超s級的少將受的刺激過大發起瘋來,那可就麻煩了。
作為此次越野訓練的組織者之一, 他覺得自己也應該作個表態,於是上前幾步勸慰道:“少將,發生這種事誰都不想的, 你也別太擔心,學院警衛隊的所有人手已經全都進山搜索了,帝都的特警部隊也正在趕來的路上。你們華裔有句古語,叫‘吉人自有天相’,所以我想喬老師應該不會有事的,可能這只是一起普通的綁架案,說不定綁綁匪很快就會聯系我們索要贖金了……”
“他當然不會有事。”范倫丁面沉如水地打斷了系主任的絮絮叨叨,“可是等我找到了他,我會讓每一個與此有牽連的人後悔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
說完帶著獅子大步進了森林。
系主任聽得不寒而栗,人群中有個別人更是駭得變了臉色,只是被濃重的夜色掩蓋了。
余風雷深吸了一口氣,對幾名自願前來搜尋喬然的學生道:“喬然的失蹤並不簡單,恐怕是有惡勢力暗中作祟。大家緊跟在我後面,發現任何異常狀況都不要輕舉妄動,第一時間向我匯報,務必首先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回答:“是!”
……
地下室裡暗無天日,不知晝夜,像個遺棄在世界盡頭的荒島。
喬然被綁在床上,身體連接著維生裝置,提供給他每日身體必需的養分。即便如此,短短兩三天的功夫他還是很快就變得十分憔悴,臉色蒼白一副病容,黑漆漆的眼睛失去了神采。除此外他的腦電波數據也很不理想,精神力水平從最開始的a級左右直線下降,眼看著就要跌破c級了。
這幾天昆特都沒有在地下室現身,覺得被高一級的哨兵氣場壓製著太晦氣,就只等著喬然後頸的標記什麽時候消失了再來。
而且外面很多人都在找喬然,大有把整個北境森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來的架勢,昆特頗為焦頭爛額,幾次考慮要不要把喬然轉移到別的地方,不過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所以暫時顧不到地下室這邊。
華德博士發現喬然的情況很糟糕,動了幾分惻隱之心,於是就把昆特叫了過來,說:“喬似乎有點自暴自棄了,求生的欲、望很低,身體也垮得很快,這樣下去不行啊,可能等不到標記消失的那一天他的精神就會崩潰了,你就白忙活一場了。”
“賤人!那要怎麽辦?不是讓你看著他嗎?!”昆特滿臉戾氣,拔出一把光彈槍一頓亂掃,打得石牆上火星四射。
他的巨鱷在地上焦躁地爬來爬去,時隱時現。
華德博士抱著腦袋直跳腳,等昆特發泄了一通後惶恐地說:“他一心求死我也沒辦法啊。要不把他放下來吧,讓他能在屋子裡活動活動,或者弄一台光腦給他玩玩,說不定就不想死了。反正他身體現在這麽差,讓他跑他也跑不動。”
“行吧行吧,你把他放下來。”昆特不耐煩道,把光彈槍插回腰間,手卻沒有從槍把上離開,多年鋌而走險的日子令這個雇傭兵頭子時刻保持著狼一樣的警惕性。
華德博士就去解喬然身上的束縛帶,嘴裡勸道:“小夥子,你還年輕,別這麽鑽牛角尖想不開。和昆特先生結合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就當是被……嗯那個啥咬了一口不就完了,沒必要搭上自己的一條命對不對。”
喬然默默地聽著,最後居然極其細微地點了一下頭。
昆特正目光陰狠地盯著他的一舉一舉,見狀不由吃了一驚,還當自己看花眼了。
等束縛帶全部解開了,喬然就起身下了床。然而在床上躺了三天,他實在太虛弱了,一站起來就覺得天旋地轉,不得不又坐回床邊。
過了好一會兒,喬然才重新站起來,在屋裡走了幾步,身體再次開始搖晃,不得不向離得比較近的昆特求助:“可以扶我一下嗎?”
昆特本來沒那個耐性,習慣性的想爆粗口,然而看到喬然的眼睛後不知怎麽的拒絕的話就沒能說出口。
此刻的喬然下頜尖削,臉色蒼白,配上一雙黑漆漆霧蒙蒙的眸子,顯得格外淒楚動人,哪怕心腸再冷硬的人也無法對他的哀求置若罔聞。
而且,不知道喬然是不是因為伴侶遲遲沒來救他而感到灰心失望了,他身上的超s級哨兵的威壓也淡化了許多,於是昆特就伸出左手扶了一把,喬然順勢柔弱地靠進他懷裡,輕聲道:“謝謝。”
華德博士難以置信地眨巴了幾下鏡片後的眼睛,不是吧,這小夥子真的被自己說服了,改變主意打算向昆特投懷送抱了?
昆特心神一蕩,另一隻手也從光彈槍上離開,去握喬然纖細的腰。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隱隱傳來一聲慘叫,昆特瞬間變了臉色,手又立即收了回去,下意識地去抓光彈槍。
然而喬然的思維索更快,閃電般突入昆特的大腦。
s級哨兵的思維屏障對於普通向導而言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可是對於蓄力三天、孤注一擲的喬然而言不過就相當於一張稍微厚一點的紙而已。
而向導不僅可以用精神力為哨兵做疏導,在有需要時也能向對方發動攻擊,破壞哨兵的思維索,令其喪失行動力。
昆特一臉錯愕,像猛然挨了一記鞭子般渾身抽搐了一下,他的巨鱷則在地上嘶鳴著翻滾起來,很快就像氣泡一樣消失不見。
華德博士則又驚又喜,像孩子一樣拍起手來,“哇哦,小夥子,你真是太厲害了!”
與此同時,地下室上面的打鬥聲已經清晰可聞,槍聲交織成一片,在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令人心驚。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動,天花板簌簌地直落灰。
一塊雞蛋大的石頭被震得松脫掉落下來,不偏不倚地砸中正手舞足蹈的華德博士的腦袋,老頭兒當即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昆特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額頭上青筋暴突,極力與喬然的思維索對抗,面孔猙獰地掐住他的脖子:“賤人,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被綁在床上三天一動不能動,依賴靜脈注射營養液來維生,喬然身體的虛弱不是裝出來的。昆特手上的力道雖然不足平時的十分之一,可也很快就令他的胸腔因為窒息而作痛,以至於精神難以集中,眼前陣陣發黑,大腦像要炸開一樣劇痛。
意識逐漸遠去,喬然閉上眼睛,軟軟地倒了下去。
范倫丁,抱歉,我恐怕堅持不到你來了……
“阿喬——!”
緊接著“呯”的一聲槍響,血花四濺,在陰暗的地下室漫出一片刺目的紅。
……
喬然仿佛躺在一片黑沉沉的大海上,隨著波浪載沉載浮。他很累,累到連一根小手指都動不了。他很困,困得眼皮像山一樣沉重,睜也睜不開。
那就這樣吧,就這樣睡在大海中,慢慢地沉入海底,那些疲憊和疼痛就會逐漸消失,直到再也感覺不到。
可是偏偏有個聲音不肯放過他,無休無止地在他耳邊聒噪,吵得他無法安睡。
“阿喬,天又亮了,該起床了。”
“阿喬,窗台上有隻小鳥在叫,你聽到了嗎?”
“阿喬,《睡美人》的故事是騙人的嗎?我已經親了你36次了,你為什麽還不醒?”
“阿喬,快點醒過來吧,我不能沒有你,阿毛也很想你。”
“阿喬,我愛你……”
我也愛你啊!喬然心裡一陣激動,大喊著回應,接著猛地一下睜開眼睛。
入眼一片陽光明媚,燦爛得他又眯了眯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適應這個明亮的世界。
床邊坐著一個男人,握著他的一隻手,低著頭沉重地呼吸著,亞麻色的半長頭髮散亂地垂在肩膀上,臉頰瘦得凹陷下去,下巴上胡子拉渣,看樣子已經幾天沒有打理過了——這不修邊幅的模樣和三個月前兩人初次相見何其相似。
喬然一陣心疼,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想要觸摸范倫丁的臉,奈何渾身沒力氣,手才舉起來一點就軟軟落回床上了。
與他身體相連的一台生命指征儀亮起綠燈,屏幕上的數據大幅度波動起來。
范倫丁倏然抬頭,用一雙帶著濕意布滿血絲的眼睛怔怔地看了他片刻,隨即俯身將他一把抱進懷裡,力道之大像要把他嵌進自己的身體一樣。
趴在床邊的獅子也一躍而起,高興得嗚嗚直叫,仿佛人在喜極而泣。
喬然被范倫丁的手臂勒得有點痛,卻沒有將他推開,如此才能鮮明地感受到自己仍然還活著,最愛的人還在他身邊。
他也努力抬起手,用所有力氣來回抱住哨兵。
作者有話要說: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