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開學的第二天, 白恬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趙玥嵐進A班的名額,是葉晚的。
但不是她擠走了葉晚,而是葉晚主動申請轉班。
這讓A班上學期期末考試掉出名次的那位同學心情複雜地松了口氣, 因為如果不是葉晚轉班的話, 被擠走的就會是他。
葉晚跟他們不一樣, 她在哪裡學習都能保持成績,他們卻不能失去這個最好的教學環境。
這並不是他們自私冷漠,而是一個客觀事實。更何況,這幾個月以來葉晚逐漸遊離在班級集體之外, 跟大家的關系早已沒有以前那麽熟絡。
所以這不痛不癢的分離很快就淡去,再加上轉來的人是趙玥嵐, 班上的人轉眼就拋下這件事, 熱烈迎接了這位並不陌生的新同學。
白恬也跟所有人一樣,顯得不痛不癢,並迅速和自己的新同桌其樂融融了起來。
事實上趙玥嵐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同桌, 她不會在自己睡覺的時候突然說一句:“李老師走過來了。”但實際上是騙人的假話。
也不會老是當著她的面把手伸進抽屜裡偷拿她的薄荷糖。
更不會在她打算翹課的時候不鹹不淡地提醒她:“牆頭上的玻璃片。”
相反,跟趙玥嵐一起同桌的日子簡直是白恬高中以來最舒心的一段時間。她們默契地互相掩護,趙玥嵐幫她盯著老師,她幫趙玥嵐擋住源源不斷的情書和告白,簡直就是彼此最完美的僚機。
白恬覺得這樣下去真的挺不錯的。
只要一直這樣下去,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那些讓她變得莫名其妙的人, 都會從她的生活裡徹底消失。
這天的晚自習下課比較晚,李老禿一直在絮絮叨叨地交代最近上學放學要注意安全, 明明五分鍾可以說完的事情, 他硬生生說了二十分鍾,白恬聽得哈欠連天, 連帶著趙玥嵐也被影響得打了兩個哈欠。
眼看著這哈欠就跟傳染病似的傳播過去,李老禿終於意識到不早了,趕緊放了人。
第二天學校開始放小長假,白恬跟趙玥嵐約好周六一起去報名“廚神爭霸賽”的海選,然後就抱著書包回了家。
老房區前這條路的路燈不知怎麽回事,最近壞了兩個,導致有一段路一到晚上就伸手不見五指,白恬每次走的時候都心裡發毛。
而且她總感覺這兩天回家路過這裡的時候,背後有人在盯著她。
今天時間比以前晚了一點,白恬加快速度走在路上,眼看著就要到路燈壞了的那段路時,她突然背上發麻,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來了。
白恬抓著書包的帶子,假裝低頭看手機,然後飛快地給劉然打了個電話過去。
一般在不去舞蹈教室的時候,她都是跟劉然一起回家的,但是今天劉然說要去買新出的漫畫,這會兒不知道回來了沒。
白恬聽著手機,等對面接通,卻突然聽到了腳步聲靠近。下一秒,她被一股大力往後拽去,接著口鼻被捂住,刺鼻的味道瞬間入侵鼻腔。
大腦恢復意識的時候,最先感覺到的是“聽覺”。
白恬還處於大腦遲鈍的狀態,耳邊傳來的聲音隨著她的意識一點點清醒而慢慢清楚起來。
那是一聲又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離她不遠。觸覺逐漸恢復,白恬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
她慢慢適應著周圍黑暗的視野,然後看清了自己在什麽地方。
一個狹窄的小巷子裡,不算太陌生,應該離家不遠。
傳來聲音的地方就在她左前方,白恬躺在地上,努力轉過頭去看,卻只看見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
她眨了眨眼,用力辨別著,稍微看清楚了一點。
黑色的人影手裡握著一根棒球棍,背對著她,一次又一次高高舉起,然後猛地揮下。白恬順著往下看,這才發現地上還蜷縮著一個人。
原來那聲音根本不是什麽“撞擊聲”,而是棒球棍打在人身上發出來的。
白恬終於意識到了什麽,她張了張嘴,用微弱的聲音喊道:“別打了。”
黑色的人影猛地停住,轉過身來。
那人握著棒球棍,半晌之後,朝著白恬走過來。
地上的人一動不動,滿身是血,看起來就像是已經死了。
白恬心一沉,掙扎著伸出手,戴著鴨舌帽的人立刻上前幾步握住了她的手。
“你……”
白恬話一出口,握著她手的人就道:“我們先走。”
她扔開棒球棍,脫下外套給白恬穿上,然後小心地拉起白恬靠在自己身上。
白恬還沒恢復力氣,於是她索性蹲下來。
“上來,我背你。”
猶豫了一下,白恬還是慢慢趴上去,雙手環住她的脖子。
她抱住白恬的腿,一聲不吭地走出了巷子。
站在街口上,白恬才發現這裡就是家附近的那條老街,平時她從不走這裡的近路,所以也不知道這裡還有一條這麽窄的巷子。
戴著鴨舌帽的人背著她,慢慢往白恬的家裡走去。
兩個人沉默不語地穿過那段街燈壞了的黑路,再一次站在燈光下時,白恬被放了下來。
她靠在電線杆前,收攏身上帶著熟悉味道的黑色外套,遮住了被扯壞的校服領口。
葉晚撇開頭,道:“回去吧,最近不要一個人走夜路。”
她說完便轉身準備往回走,下一秒,白恬拉住她的手。
又是一陣沉默,葉晚動了動,想把手抽離回來,卻被更用力地握住。
她仰起頭,突然轉過身來,往前一步。白恬本就靠在電線杆上,沒路可退,兩人之間的距離便徹底消失。
白恬抿著嘴,還是不肯松手。
葉晚看著她垂著頭的樣子,突然伸出另一隻手捏起她的下巴,問:“你有話想說?”
白恬有些不適地掙脫開她的手,抬眼對上那雙黑色眼睛,回道:“想說的太多了,但又無話可說。”
“一件一件來。”她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對白恬的想法非常清楚。
這種態度讓白恬感覺到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平等,她轉開視線,想了想,才道:“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必須要面對改變。”
葉晚看著她,問:“所以呢?你想改變,還是不想?”
白恬不知道。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確定,葉晚有些好笑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側臉,道:“那就等你想好再說吧。”
白恬突然轉過頭來,直視她的眼睛,冷冷地問:“既然你都沒有打算再聽我說,又為什麽要說這麽模棱兩可的話來敷衍我?”
葉晚卻沒有生氣,依然笑著問:“你這麽確定?”
“我親眼所見。”白恬的表情也冷了下來,她松開握住葉晚的手,不再看她。
葉晚想了想,才問:“你說心蕾?”
白恬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那我也想問問,你到底要不要離趙玥嵐遠一點?”葉晚問出這句話的樣子其實很平靜,但卻成功激怒了白恬。
“我要說多少次,她是我朋友。我可沒有跟她手牽著手逛超市,還幫她擰汽水瓶。”
白恬說完之後一愣,立刻閉上嘴。
但她還是在這後勁十足的難堪之中不自在到了極點。這句話居然是她說出口的,白恬簡直難以接受。
她不想再繼續像個怨婦一樣,去一件件數落那些“罪行”。白恬撇開頭往旁走了一步,準備立刻回家,短期內都不要再見到葉晚這張可惡的臉。
身前的人卻隨手一拉,把她又按在了電線杆前。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再一次重疊在一起。
白恬有些不耐煩了,她甩開葉晚的手,繃著臉道:“很晚了,我要回去。”
“文心蕾是我的……”
“關我屁事。”
“……表妹。”葉晚無奈地看著她。
白恬這時候意外地非常清醒,她扯出一個笑,問:“這跟你不接我電話有什麽直接關系嗎?”
不等葉晚回答,白恬再次道:“跟你轉班又有什麽因果關系?”
她說完後,看著葉晚閉上嘴的樣子,心情卻沒有多暢快。
“葉晚,你別把人都當傻子。”
白恬長這麽大,還從沒被人這麽愚弄過,以她的脾氣,早就該一刀兩斷了。
至今還能心平氣和地說話,已經完全不像是她自己。
這是白恬最討厭的狀況,她憑什麽要為了別人一而再再而三改變自己的底線?
“從今往後,你在哪個班,跟誰一起,都跟我沒關系了。我現在的生活好得很,也勞煩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就算是我被人打死了,也不需要你……”
葉晚按住她,有些粗暴地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白恬正一肚子火呢,立刻伸出手推她,卻被兩三下抓住手抵在頭頂。
像是早有預料她的下一個動作,葉晚長腿一邁,擠進白恬的雙腿間,打斷了她踢人的動作。
白恬被無死角製住,氣得直接咬了她一口。
葉晚卻一點都不在乎,反而借機長驅直入,撬開了她的牙齒。
她一手按住白恬的雙手,一手捏住白恬的下巴,讓她仰起頭來。
白恬漲紅了臉——被氣的,掙扎了半天也脫不開身,只能暫時放棄反抗,等待時機。
葉晚身上的氣息將她包圍著,就像一個沒有破綻的牢籠,白恬慢慢沉溺在內,再一次缺氧。
捏著白恬下巴的手松開,葉晚從她的唇裡抽離,有點頭疼地開口道:“說了多少次,接吻的時候要換氣。”
白恬終於抓住時機,在她下巴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