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熱身’般的攀談後, 這場宴會終於正式拉開了序幕。
喻懷寧和時錚從容走到拍賣廳入坐, 南川等人的位置就在他們的身側。廳內正前方的大屏幕上寫著粗厚無比的幾個大字——柳城商圈慈善拍賣晚會。
喻懷寧俊眉微挑,用手肘輕擊著身旁的好友,“你們弄的?”
“不是, 主辦方想出來的主意。”南川貼近他,附在耳邊輕語,“前來參加的嘉賓,如果有意願的, 可以捐出自己的隨身品進行慈善拍賣。聽說, 最終所得款都會捐贈給貧困山區。”
這樣的慈善拍賣晚會,在富人群中是一種很常見的把戲。
商人大都是唯利主義,真心真意做慈善的人不多。但利用這樣的方式花點錢, 給自己‘買’幾分威望, 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喻懷寧在現實時曾經參加過一兩輪,只是他實在懶得應付這種虛假的場合, 所以後來參與的次數就少了。
“不用你費心力,我和星賜隨便捐了幾樣東西,已經以我們的名義送上去了。”南川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輕松道,“你就當坐著看看熱鬧,不想競價就別出了。”
喻懷寧點點頭, “嗯。”
這種慈善拍賣,其實也是最容易摻貓膩的時候,他不想讓自己深涉其中。
“海風新創公司?”一旁的時錚忽然開了口, 聲線中藏著些許疑惑。
喻懷寧的注意力迅速轉到戀人的身上,偏頭看去,“時錚,你在說什麽?”
時錚將人手一份的拍賣品單子遞了過去,指了指最下角的一行小字,“主辦方海風新創公司……”
協助方喻氏集團、路氏玉石商行。
喻懷寧看見這行文字,瞬間想了起來。怪不得在宴會開始前,路星賜曾說過喻、路兩家就這一次的宴會出了小額投資。
時錚的聲音又起,“海風新創,這個公司我沒有印象,新開的?”
他在柳城還有個數一數二的投資公司,對於柳城各大企業、公司的情況都有所了解。而眼下的這家‘海風新創’,於他而言是聞所未聞的。
坐在南川邊上的路星賜微微低身,主動提及,“應該是新開的,至於公司的老板到底是誰,我們也還不清楚。”
南川頷首,補充說道,“和我們對接的,是他們公司的負責人。原本我和星賜也不信這事,但那位負責人再三上門說服,再加上把策劃書都擺在我們的面前……”
“按照他們的意思,說是希望借著這次宴會,在柳市快速立足。”路星賜接替說明,“多少也算個人情,我和南川、還有喻大小姐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
從目前的情況看來,海風新創對這次的慈善拍賣宴會確實很看重。
“原來如此。”
話音剛落,台上就傳來主持人的聲響。在一番簡單的流程後,拍賣就正式開始了。一連套的拍賣放出,拍賣的最終價格都在三十萬左右,最高也不過五十萬。
在場都是柳城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個價格區間雖然不算突出,但也在合理的范圍內。
很快地,又一樣拍賣品被帶了上來,黑色的幕布拉開,一對散發著耀眼光芒的水滴形狀的耳墜進入大家的眼簾。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介紹道,“諸位,這輪的拍賣品是不是很眼熟呢?這對鑽石墜是路喬音小姐特意捐贈的,就在半個小時前還戴在她的耳上!”
眾人聽見這話,紛紛解悟——怪不得覺得那麽眼熟,原來剛剛才在路喬音的身上見識過!
提及這事,在場不少人又想起了路喬音那驚心動魄的媚嫵豔麗,他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對耳墜,顯出勢在必得的光。
喻懷寧環視一圈,嘖嘖稱奇,“原來路喬音剛剛那麽興師動眾,打得這個算盤?自古美色誤人,還真是有道理。”
時錚牽住戀人的手,附在唇側吻了吻。索性會場的燈光很暗,沒有外人察覺到這一幕親昵。男人前一秒還在繾綣,後一秒就吐露冷淡,“她好不好看,關我什麽事?”
喻懷寧被他惹得發笑,眼尾帶上點趣意,“也不關我事。”
說話間,兩人藏在暗處的手又牽緊了一些。
台上的主持人還在源源不斷地介紹著這對耳墜的價值,喻懷寧無意去聽,偶爾瞥見面帶不悅的路星賜,忍不住出聲調侃,“路少,遲點參與競拍嗎?好歹是你妹妹的東西,你不替她捧捧場子。”
路星賜眉梢微松,無奈搖頭,“別打趣我了,她的所作所為我攔不住。”
本來就是個捐贈東西的小舉動,可路喬音偏事先戴著耳墜在眾人面前晃蕩了一圈,利用姿色吸足了眼球……
在放在尋常人眼裡,或許沒什麽。
但路喬音是路氏名媛千金,這兒又是名流豪圈……局中人被她的姿色迷倒,可局外人只會覺得剛剛的那番舉動無比掉價。
南川夾在兩人的中間,聽見這番交談後默默點頭。
“好了,大家注意,這對耳墜的起拍價是——五十萬!”
話一出口,就超越了之前所有的競拍最終價,可偏偏有人就吃這一套。
“五十五萬!”
“六十萬!”
“七十萬!”
“七十五萬!”
……
不過短短十秒,競拍價就一次高過一次。
路喬音站在二樓的欄杆邊上,聽著樓下廳內的叫囂聲,終於再度露出滿意的神色。而她身後的包廂內,一名年輕男子始終定定坐著,嘴角噙著一絲深奧莫測的笑,“讓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嗎?”
話落,他就把一杯香檳遞到了桌角。
路喬音回過身,自信滿滿地說道,“等著吧,就他那樣的小年輕,還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尾音落地的同時,樓下就傳來一陣石破天驚的競拍聲,“二百萬!”
驚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路喬音走近包廂座位,端起那杯香檳,朝著沙發上的年輕男子示意,“看吧,魚兒上鉤了。”
年輕男子扯了扯唇,滿意卻嘲諷道,“安以泰果然是個蠢貨。”
路喬音在內廳走廊飆了場哭戲,‘偶遇’了自視甚高的安小少爺,又順帶‘訴苦’自己的遭遇、‘誇讚’安小少爺的年少有為……結果,就能讓安以泰捧場至此。
蠢得沒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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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懷寧等人發覺是安以泰喊得‘兩百萬’,不約而同露出詫異的神色。前者對著後排的章成源發問,“章總,安以泰和路喬音認識?”
章成源事不關己地搖了搖頭,撇清,“不清楚,在今天之前,我們也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台上已經開始了倒計聲,南川看向一旁的路星賜,毫不顧忌地開玩笑,“星賜,你妹妹還真是會給人灌**湯。”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對耳墜雖然精致漂亮,可也用不著二百萬的高價。
路星賜扶額,“連你也跟著懷寧打趣我?”
南川笑著聳了聳肩,不再多言。
主持人看見安以泰舉起的標號,迅速和台本上的人名對上號。他常年在這個行當,一些阿諛奉承的詞已經是駕輕就熟,“安先生長相帥氣,出手闊綽!真是年少有為!感謝你對慈善晚會做出的貢獻!”
“請大家給予安先生掌聲。”
眾人給足面子鼓了鼓掌,視線無一例外地投注在了安以泰的身上。
“這人誰啊?”
“不知道,出手還挺大方的,恐怕平日裡是個低調的公子哥吧?”
“柳城有姓安的豪門嗎?我剛剛還看見他和喻小少爺攀談過……”
安以泰聽見這些並不明晰的議論聲,心情反而往上攀升了不少。
這些年,因為有那名義上的阿姨‘安曉離’盯著,他空有‘少爺’的名號,有錢也不敢亂揮霍。他和父親明明是上了族譜的安家人,可圈內從來沒有他們的名聲!每次聚會,安以泰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如今,安曉離那賤女人就快要死了,她那寶貝兒子安羨在集團沒多少人脈根基……再加上,安老爺子身子骨尚好,比起那個毫無親情的外孫安羨,前者明顯更偏愛他們父子兩人。
遲早有一天,安氏會回到他們的手中!
這不?他才柳城就隨隨便便拋出兩百萬!這種肆意揮霍、惹人關注的滋味,簡直令人上癮!
喻懷寧瞥見他得意的表情,面無表情地移回視線,“南川,你替我捐贈了什麽東西?”
“一塊翡翠玉佩,從星賜那邊拿來的。”南川回答得隨意,“路氏最不缺這種玩意兒的,拿來湊湊也夠用。”
喻懷寧勾唇,想起剛剛震耳欲聾的兩百萬,下意識地衝著身側的戀人和好友們囑咐,“等等輪到我的‘捐贈品’,你們幾個可別像傻子一樣叫囂。”
不是喻懷寧太過自戀,而是以他對好友們的了解,他們真有可能做得出來。畢竟,這會兒都不是缺錢的主兒。
安以羨大搖大擺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位置就被安排章成源的邊上,好巧不巧,就是喻懷寧的後排。
哪知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見了‘傻子’兩字。
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雙眸瞬間爆發出怒意,“……喻懷寧!你什麽意思?罵誰是傻子呢!”
“……”
喻懷寧側過頭,後知後覺發現他的存在,挑眉,“抱歉,我沒別的意思,你別自我代入就行。”
“你!”
安以泰氣結,又想到之前在內廳偶遇路喬音哭訴,說喻懷寧對她的容貌是滿滿惡意……一來二去,他對青年的印象降到了冰點。
“諸位,接下來我們要拍賣的,是由喻小少爺喻懷寧捐贈的翡翠玉佩一枚。”台上適時傳來的報幕流程。
時錚聽見這聲,眸色微沉,“換了。”
“什麽換了?”
“競拍順序換了。”時錚記憶力驚人,剛剛只是隨意一瞥,就記住了全部拍品的拍賣順序。掛著青年名號的‘玉佩’,不應該在路喬音之後。
喻懷寧眸色微凝,意識到男人想要表達的意思。
還沒等他說出口,台上就傳來主持人的聲音,“好了,大家注意,這枚玉佩的起拍價是——額?五萬?”
主持人的詫異一閃而過,立刻恢復情緒,一錘定音,“是的!五萬!”
前後兩個拍品的起拍價就已經相差了十倍!
“不對啊,我明明報了十五萬的起拍價。”南川也發覺了異常。原本是個居中的起拍價格,如今突然變成了全場最低價格。
喻懷寧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不鹹不淡道,“無所謂。”
“六萬。”
“八萬。”
“……十萬。”
競拍開始,可不過三輪,就已經沒了聲響。
“十萬?還有更高的價格嗎?”主持人開始了慣例的套路。
周圍不少人朝喻懷寧投來的視線,小聲嘀咕著,“怎麽都不拍啊?”
“要那麽一個玉佩做什麽?起拍價都那麽低了,估計本身就不值錢,看著樣式就很破舊。”
“時總他們怎麽不出手?這價格和剛才路喬音的差了太多了吧?”
“時總為他花得錢還少嗎?”
“一個靠吃軟飯的小白臉,能有什麽出息?拿他的東西都嫌髒!”
後方有人念叨了一句,‘原主’之前嘴賤得罪過他們,所以他們一直看不起喻懷寧,借著時機隨意數落。
安以羨聽見這話,頓時嗤笑出聲,“喻懷寧,沒想到你這麽不起眼啊?”
此類拍賣會除了‘買名聲’,更是‘看地位’的時候。同樣是百年世家的小姐和少爺,但兩人的地位由此看來,相差懸殊。
喻懷寧默不作聲,連眼神都不給一個,隻拿後腦杓對著他。
安以泰最受不了這樣的忽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故意數落,“看來某些人也就值這個身價,有些寵物狗都比這個價要高……這樣說起來,連狗都比不上?”
“安以泰!”章成源第一個聽不下去了。
就在主持人快要喊到‘十萬第三次’時,後排突然有人高喊,“五十萬!”
眾人不約而同地投去視線,發現竟是一直默默無聞的白楊。白楊對上喻懷寧的目光,從容一笑。
喻懷寧在白氏最需要的時候,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給予幫助,這份恩情是絕不能忘的。即便青年剛剛已經小聲吩咐過‘不要競價叫囂’,可白楊就是看不慣不知情的外人對前者的侮辱。
白楊開了這個口,章成源乾脆也叫開了,“八十萬!”
一來,他是為了感謝青年前段時間的寬容和幫助;二來,也算是間接性替安以泰‘擦屁股’。
轉瞬間,又一道聲音喊起,“一百萬!”
喻懷寧驚訝,瞥了一眼競標叫價的路星賜。後者看出他的不解無奈,笑笑解釋,“原本就是從我路氏拿走的玉佩,有人利用這點故意針對你,我有責任。”
這話剛說完,南川就跟著叫開了,“一百五十萬!”
“……”喻懷寧扶額,乾脆搭上好友的肩膀,無奈吐槽,“南總,最近手頭很有錢啊?”
“不給你面子,就是不給我面子。”南川回答得理直氣壯。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人辱罵的小職員,自然有資本出聲。
從血液關系來說,他們是同氏兄弟。從朋友關系來說,青年更是他的伯樂、是知己。所以,南川絕對不允許青年被人壓了身價。
“小川說得對!”喻菁從前排轉過身來,一臉護崽子的堅定,“誰敢和我弟弟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
“兩百萬!”
全場的嘉賓已經被這連番的競價給驚呆了,不到一分鍾,競拍價格就已經飆到了兩百萬!和路喬音拍品的價格一模一樣!
“姐,你怎麽也跟著胡鬧啊?”喻懷寧哭笑不得。
喻箐挽起耳邊的那縷碎發,熱情地衝著自己弟弟眨了眨眼,傲氣十足,“喻家少爺在這種場合,絕對不能輸了排面。”
剛剛那些暗聲嘲諷的人,仿佛全部變成了啞巴。他們張嘴瞪眼,原本源源不斷的諷刺都卡在了喉中,堵得他們面紅耳赤。
這、這……
喻懷寧到底做了什麽好事?
白氏、章氏、路氏、喻氏?怎麽一個個都為他站台啊!
就在眾人還在消化事實的時候,沉默坐著的時錚終於舉起了競標牌,他眼色沉沉,即便沒有多余的表情,可附近一圈的人還是感受到了他不容抗拒的氣勢。
喻懷寧見此,剛想阻止,就聽見男人斷然爆出一個數字,“五百萬。”
“……”
“!!!”
在長達五秒鍾的沉默後,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響起。男士嘉賓們處在不可置信的震驚中,而女士嘉賓們則或多或少地露出驚羨目光。
“瘋了吧?一個勞什子的破舊玉佩,值這麽多錢?”
“就是,這一個個都中邪了吧!”
“你們懂什麽?時總這叫為愛擲千金。”
“我呸!就一個明擺著炮-友關系,還談愛了?兩個男人,惡不惡心?”
“人家惡心你了嗎?剛剛你們一幫大男人為路喬音花錢的時候,不也挺惡心的?”
左側有男女的低聲爭執傳來,刨根問底都是出於一種隱蔽的嫉妒和嫉妒。
時錚和喻懷寧等人吸足了眼球,至於安以泰那兩百萬,早就被人拋在腦後了!
喻懷寧歎了口氣,即便這五百萬對於男人來說無關輕重,可他仍是覺得沒必要。畢竟這種拍賣會都藏著貓膩,而拍賣所得的錢也不會全部流入貧困山區。
“時錚,與其拿著五百萬給我撐場子,還不如直接私下捐了呢。”喻懷寧蹙眉,狀似埋怨了一句。
時錚輕笑,他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微涼的唇抵在戀人的耳畔,“我自己的人,我自己護著。”
後排的安以泰看見兩人的互動,不服氣地磨了磨後槽牙,原本兩百萬帶來的關注度瞬間就被對方帶走了。
或許是懊惱的虛榮心作祟,安以泰居然還敢在此刻揚聲叫囂道,“喻懷寧,怪不得你死扒著時總不放?他的確太肯為你花錢了。”
“嘖,想來你床上功夫也不錯?”
此話一出,周圍一圈人都變了神色。
時錚摘下眼鏡,側身看去,眼中的寒氣直逼安以泰的心臟。後者心跳慢了一拍,身形不自覺地僵硬了。
安以泰不知道時錚在A國響當當的資產,還以為他只有個普通的投資公司。這樣的公司做得再好,也比不上他們安氏幾百年的深厚資歷。
想到這點,他又恢復了莫名的底氣,不作不死地挑釁道,“時總,為了這種小白臉,還是省著點花錢吧。畢竟你這小門小戶的,小心有朝一日會被喻懷寧敗光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夜,請為安小少爺點支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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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我只是隻小貓咪*20瓶、錢包委屈了*1瓶、Meatball*1瓶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