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戛然而止。
梁薄很少去想那個女人,他覺得自己不用去想,她都不在乎他,從來沒有把他拿著當她的小孩看,他為什麽要去管她?
然而話是這麽說,當他能夠自然而然的想到他做的菜她再也沒有機會去嘗一下的時候,會發現——
原來自始至終,他都是抱有期待的。
抱有對母親的期待。
像小時候無數次板著臉裝作不在乎看著別的小朋友被家長接走,內心也在隱隱的期待著那個女人會突然出現,雖然每一次出現的都是保姆。
他恨她,但其實也愛她,在知道她沒了之後不會哭,卻糾結於一頓飯,幾乎都變成了一種魔怔。
這種魔怔在今晚被打碎了。
因為蘿蔓的那句“其實也不用太糾結,外面那些五星級酒店的菜,還是比你做的好吃來的。”
雖然扎心——
梁薄卻不得不承認,這好像是句實話。
他是覺得自己手藝還不錯,但再怎麽樣也沒臉大到認為廚藝比五星酒店大廚做得好。
那個女人不缺錢,之前出入吃飯的場所不是米其林餐廳就是五星酒店的。
所以……
他那頓飯好像也不是必不可缺的哦。
……
悲傷的氣氛徹底散去了,原本飄渺不定的眼神也重新聚攏,梁薄雙手捧著自己的臉,使勁搓了搓,望著旁邊有著天使一般面孔,卻有惡魔心腸的女人。
咬牙切齒。
“按照常理來說,你不是應該安慰安慰我嗎?”這居然上來就是吐槽他做飯沒有五星酒店大廚好吃。
“嗯?”蘿蔓歪了歪頭,“那你需要?”
“如果需要,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需要想一想。”
蘿蔓覺得她當老板當的也挺難,不光要出錢,還要關心反派的心理健康,跟養個小朋友似的。
臭弟弟可真是麻煩!
“不需要。”
好在梁薄拒絕的也是挺快。
梁薄很怕蘿蔓安慰他,越是安慰越是覺得可憐,在他當時開口的時候,他就因為害怕這個猶豫了一會兒。
好在,蘿蔓不愧是蘿蔓。
全程沒坑聲,甚至在後面還毫不留情的插刀。
梁薄雖然面上不善,但實際上卻松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對方的做法是他想要的,在傾訴出來之後,他好受多了,圍繞他有段時間的執念也徹底消失了。
“那你呢?”
膝蓋曲起來還是不太舒服,梁薄就大大咧咧的把腿給放開,呈現放松的模樣,在蘿蔓用疑問的目光看著他之後,他補充道。
“我都已經把自己的事情給你講了,公平起見,你是不是也應該說說自己。”
“就,阿姨,叔叔。”
梁薄其實已經在努力窺視蘿蔓的生活了,然而一無所知。
不知道年齡,不知道職業,一個漂亮年輕女孩就住在寸土寸金的公寓裡,仔細想想還有點詭異。
梁薄對女孩子不算了解,在他看來女生就是嬌嬌軟軟,一不小心就會哭唧唧的麻煩生物,但正常女孩子不是會有好閨蜜,聊天逛街嗎?
蘿蔓就沒有過,雖然她本身也不太正常,不過連父母也沒有出現過……
“阿姨叔叔?”
蘿蔓眨了眨眼睛,“你說他們啊,不在了。”
很隨意的語氣。
這個身體的父母確實也不在了,如果在的話穿書女孩怕也不能把反派給圈養,誰家父母會讓女兒隨便撿一個來路不明的大男人養在家裡啊。
少年臉上原本還帶著笑,在聽到蘿蔓的回應之後,笑容凝固在臉上,難得的出現了幾絲尷尬。
他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梁薄沒想到難得聊聊天,就直接聊的這麽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點什麽好,他一直覺得對方是一個不近人情的可惡上司,現在卻得知她的家庭情況……
“其實……我本來只是想的是,如果阿姨叔叔在的話,有機會的話可以見她們一面。”他在努力解釋,雖然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蘿蔓聽到這裡挑了挑眉。
他怎麽這麽想不開。
“相信我,你不會想見他們的。”
她親生爹媽人形化得並不太好,梁薄要是見到了,怕是要當場去世。
“很難過吧……”梁薄重新坐好,像是糾結了好久,才勉強的道,“你要是需要,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一會兒。”
說著,還把自己的肩膀朝著蘿蔓方向示意了示意。
這個年紀處於少年跟成年男性之間,渾身還帶著少年的稚氣跟青澀,身形卻已經初步形成,肩膀看起來還是稍顯單薄,卻很寬闊。
蘿蔓表示並不需要。
“不難過,我一個人挺好的,有錢又自由。”
她們魔物跟人還是有差別的,親情聯系不算太深,類似動物,長大了父母還會強製孩子跟他們分開,蘿蔓沒等長大,父母就沒了,她連她們的樣子都記不太清楚了,更不會難過了。
梁薄不信邪,他覺得他常年跟父母分開,已經屬於挺冷血冷清的那種了,但在他們不在之後,他還是會偶爾想起他們。
不過在跟蘿蔓對視三秒鍾之後,梁薄確定了。
她說的是實話。
悻悻的把肩膀縮回來,梁薄眯著眼睛,“為什麽要救我?”
“你有仇家嗎?”
“如果有……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我們兩個現在相依為命了,蘿蔓。”
他低低的補上了這一句,最後那個名字更像是在口腔中咀嚼過似的,
整個狀態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梁薄今天表現的確實像是喝醉了,他平時壓根沒有這麽多話,而到現在幾乎沒有停過。
蘿蔓嗅覺不錯,能夠聞到隨著他薄唇一張一合,淡淡的帶著酒精的桃子味兒。
他今天喝得酒是桃子味兒的。
蘿蔓伸出了手,在梁薄心跳加快,以為那隻手要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她卻突然握起拳頭,“你覺得我有仇家,我會用得著別人幫我動手嗎?”
在她生氣的時候,那人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梁薄也被蘿蔓喚醒記憶了,這只看起來直到他一半的手,無比纖細,白到仿佛可以發光,不亞於藝術品,而它玩起大菜刀那也叫一個熟練流暢。
“不是都已經說過了嘛,年輕人不要總想著走捷徑!”
現在那手啪的一聲砸在他的肩膀上,頓時火辣辣的疼,梁薄還是要臉的,倒是沒有叫出聲來,喉嚨處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
他估計這一巴掌下來,他衣服下絕對紅了。
“救你……當然是為了讓你給我掙錢啊。”
有著精致面孔的女人笑眯眯的道,最後又不慌不忙的補充道,“最重要還是我心地善良,見不了人那麽可憐。”
梁薄:呸呸呸!
你都分明已經把實話給說出來。
敢怒不敢言。
誰都不知道下一個巴掌會不會錯不及防的出現,又會落在那個位置。
“反正你懂。”梁薄的表情已經很好的表達他想法了,蘿蔓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她也沒想隱藏。
“我再強調一遍,我們就是純潔的老板跟員工關系,踏踏實實工作吧小夥子,你已經欠債太多了,別整那些有的沒的。”
有這些想法,小心思還不如想想怎麽掙錢呢!
梁薄發現這個女人總是能第一時間的察覺到他的想法,之前是這樣,這一次也是這樣。
今晚梁薄確實半真半假,那點果酒不至於把他灌醉,再來十瓶也沒問題,他只是搞不懂為什麽蘿蔓要救他。
在男色計劃失敗之後,他就忍不住開了腦洞,尋思是不是蘿蔓想要報復誰,特別是知道她父母雙亡之後,這種想法更加強烈了。
所以才有他那番話。
事實表明,她並不需要他幫她報仇,當棋子,她就是想讓他給她打工掙錢。
蘿蔓已經有點困了,給梁薄說了一聲,就起身打算回臥室睡覺了,梁薄一個人窩在沙發裡,突然又叫住了她,聲音悶悶的。
“其實……如果你是為了錢的話,找梁棟比我來得快。”
梁薄其實不想承認,然而他這麽久都沒有賺到什麽大錢,導致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還上債的能力。
而梁棟在他眼底雖然是個廢物,梁家家產放在那裡,比起他來,蘿蔓還不如去找梁棟呢。
心情有點低落,莫名的不舒服。
他不懷疑蘿蔓在他說完這些之後會真的去找梁棟,這讓他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告訴她了。
“不想。”
然而那邊拒絕了。
“哎?”
梁薄抬眸望向她,女人嘴角上揚,勾起一個不算大的弧度,在那張素淨的臉上好看的驚人,她聲線慵懶,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響起。
“我隻想花你賠我的錢。”
轟——
梁薄覺得自己上頭了,整個人都有點發熱。
所以其實那果酒的酒精度數還是挺高的吧,而且還後知後覺,現在才呈現出效果來。
心跳飛快,就像是受到了表彰一樣,當時腦中只有——
他以後一定會好好掙錢的,不會辜負組織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