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沒爸爸沒有媽媽的可憐蛋！”

　“我們不要跟蘿昊玩，他是個怪物， 沒有爸爸媽媽的。”

　“怎麽可能有人沒有爸爸媽媽， 蘿蔓， 你爸爸媽媽呢？”

　“你們去管一個沒有爸媽的人幹嘛， 我奶說了， 蘿昊是因為太調皮， 他媽媽不要他啦！”

　……

　從記事兒開始，他就已經被這樣的聲音圍繞， 不光是同齡孩子， 那些一個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叔叔阿姨， 也會在前面摸著他的頭，誇他是乖小孩，後面就告訴他們的孩子， 不要跟他玩，他是一個沒有爸媽的雜種。

　“我們昊昊好著呢，有爸爸有媽媽。”

　“媽媽還是大明星。”

　“昊昊， 他們都在嫉妒你。”

　“昊昊給你糖果吃，如果有想要交好的小夥伴呀， 就把糖果給他們， 他們會跟你玩的。”

　每當這個時候，外婆就會抱住他，一邊誇著他多優秀， 一邊把大把大把昂貴糖果塞給他。

　他知道這糖不便宜， 隔壁小胖整天嚷著吃這糖， 饞的流口水，他媽媽也不買給他，說吃多了費牙齒。

　外婆的懷抱是溫暖的，帶著乾淨的皂角味兒，他的衣服也有這樣的味道，蘿昊對外婆味道印象除了這個皂角味兒，還有甜甜的糖果味兒。

　他沒有把那些糖果分給什麽小朋友。

　他們不喜歡跟他玩，不知道尊重他，那他為什麽要強求他們跟他玩呢？

　他也不願意跟他們玩。

　有外婆就足夠了。

　把糖全部收集了起來，放在一個大大的罐子裡，糖紙是五顏六色的，在陽光下很好看。

　蘿昊當然知道自己有爸媽。

　他媽媽應該算不得什麽大明星，不過在電視劇中還是經常看到，外婆每次都會興致勃勃的找出有她的電視劇，讓他去看，告訴他，媽媽是愛他的。

　年幼的蘿昊就已經不相信了。

　每年看不到幾次，每次看到他都大聲喊叫，讓他離遠一點。

　這是愛嗎？

　不過蘿昊知道外婆是希望他跟媽媽關系好一些，於是他也沒有說破，乖乖點頭。

　他不難過，就像是他不需要那些小朋友跟他玩一樣，他有外婆的愛就足夠了，不需要媽媽的愛。

　他知道有人會覺得他可憐，不過蘿昊從來沒覺得自己哪裡可憐，他有天底下最慈祥的外婆，會做很好吃的飯，會講故事哄他睡覺，她知道太多太多的道理。

　但是蘿昊不知道，外婆有一天會離開他。

　徹底的離開他。

　他突然什麽都沒有了。

　然後那個一年回來沒有多少次的女人踏入家門，讓他跟她去帝都。

　……

　他要跟媽媽生活了。

　一個對他來說見得還不如電視中多的人，突然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不適應。

　他發現這個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媽媽，其實把生活過得一團糟，住處到處都是垃圾，每天很晚才回來，說是要照顧她，她自己過得像個孩子。

　他沒有抱怨，抱怨不是他的風格，而且外婆不在，他連撒嬌的對象都沒了。

　總是會對他露出不耐神色的媽媽，應該不會想聽他撒嬌。

　默默地把房間收拾乾淨，雖然很快又變髒亂了。

　其實有段時間，媽媽對他還是不錯的，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跟他穿各種昂貴的新衣服，每天會對他笑。

　他不喜歡新衣服，媽媽會對他笑，他就開心了。

　很快，他知道了原因，媽媽對他笑不是因為喜歡他，不是因為他是她的孩子，只是因為他想要把他的生父，她的初戀拉攏回來。

　那也是個演員，而且名氣好像不小。

　他們之間鬧矛盾了。

　之所以知道這個情況，是因為那天她喝得醉醺醺回來，一邊搖晃一邊哭，他過去想扶著她，被一腳踹在地上。

　“我為什麽要養你這麽一個廢物！”

　“你爸壓根都不承認你，你一點作用都沒有，你怎麽不去死啊。”

　在破口大罵他到底多麽無用之後，女人捂著臉痛哭，罵著負心漢不得好死，訴說自己為了那個男人浪費了多少好機會，而對方在飛黃騰達之後，拋妻棄子。

　那一腳踹的結結實實，他卻不是很傷心，也沒有怨恨。

　他覺得對方也很可憐。

　也慶幸他沒有把她的愛當真。

　……

　她躺了好幾天，醒了之後就喝酒，喝酒就哭，然後繼續爛睡如泥。

　媽媽發燒了，蘿昊有點害怕媽媽會死。

　如果媽媽也死了的話，他不知道還有誰會收留他，很顯然那個所謂的爸爸是不會收留他的，甚至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而且，這是外婆的女兒。

　就算不是他的媽媽，他也要照顧好外婆的女兒，外婆知道應該會很高興，抱著誇他是個好孩子吧？

　他戰戰兢兢的查詢了退燒的做法，甚至已經打算情況不妙立刻撥打120.

　然後媽媽醒了。

　如釋重負。

　不得不說，蘿昊那時候真的松了一口氣。

　再怎麽樣，他也是個小孩，他也害怕。

　就算媽媽實際上做不了什麽，有人在身邊終究好一些。

　蘿昊以為媽媽醒來之後，會繼續酗酒，然而她說她餓了。

　然後改變，可能是從那一天開始。

　他親眼看到媽媽去跟那個生他不養他的男人對峙，看著她即使難受的時候自己在房間大聲謾罵他，但只要對方回消息，她還是會高興半天。

　這次，媽媽要了撫養費，然後給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打的聲音很響亮。

　對，他要承認，他當時沒有聽話，沒有當一個乖小孩，媽媽說讓他去別的房間，但他太好奇了。

　也正是在好奇之下，他看到了這個場景。

　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很開心。

　蘿昊不會因為媽媽要撫養費心裡不舒服，畢竟在哪裡都需要錢，吃穿用度，就算電也需要錢的。

　他高興點在於——

　這次高燒到底做了什麽，還是說外婆在不知道的時候給媽媽寄夢了，讓她想通了什麽？

　蘿昊感覺眼前仿佛驀然明亮了。

　不過他還是保留著觀察，他不知道媽媽是不是真的決定斷掉來往了。

　他害怕。

　……

　不管怎麽樣，蘿昊發現了媽媽的變化。

　跟變了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