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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A相逢必有一O》92、番外三
“呼——咕嚕嚕——啪!”

隔壁的小包子,睡午覺的時候,打了個呼嚕,還冒了一個小鼻涕泡。

簡小鬆有些嫌棄。

他在床上扭來扭去睡不著。

他可討厭睡午覺了。

因為睡午覺的時候,他就不能和淮哥哥玩了。

想到這兒,簡小松偷偷從床上爬起來,環視了一圈,發現漂亮姐姐不在,於是撅著屁股,爬下小床,滴溜溜地跑到房間那一頭。

柏小淮姓氏開頭字母是“b”,和簡小鬆的“j”隔了好幾個字母,於是他們兩個的床位中間也隔了好幾個小朋友。

簡小松為此一度想改名字叫柏小松,把他爸氣得差點撅過去。

為此父子倆在家裡打了一架,簡小松屁股被輕輕地揍了一巴掌,簡先生被咬了好幾個牙印,還被罰睡了兩晚上書房。

但是簡先生堅決不妥協,於是簡小松沒有改名成功。

於是簡小松只能跋山涉水地蹭到柏小淮的床邊。

柏小淮睜開眼,板著一張小臉:“你又不睡午覺。”

簡小鬆開始撒嬌:“我睡不著嘛~”

白白嫩嫩的小圓臉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眨巴眨巴,小手手還拽住柏小淮的小被子。

柏小淮沒辦法了,只能往裡縮了縮,掀開被子,騰出一片空地。

簡小松立馬就高興了,撅著屁股哼哧哼哧地爬了上去,乖乖地抱住柏小淮,,任憑柏小淮給他蓋上被子。

可是蓋上被子了,有的人還是不老實,哼哼唧唧,扭來扭去。

柏小淮假裝小大人:“小松乖,快睡覺。”

“不嘛。”

繼續扭。

柏小淮想了想,翻了個身,從小床邊的小書包裡拿出一盒草莓牛奶:“小松乖乖睡午覺,淮哥哥就給你喝草莓牛奶。”

簡小松舔了舔嘴巴,糾結了一會兒,然後勉勉強強說道:“好嘛。”

柏小淮幫他把吸管插進去,剛送到嘴邊,咕嚕咕嚕,就沒了。

簡小松眨眨眼:“還想喝。”

柏小淮翻了翻書包,沒了,揉了揉簡松意的小臉蛋:“今天先乖乖睡覺,明天淮哥哥再給你喝,好不好。”

飽了就困。

簡松意哼唧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乖乖睡著了。

睡著後,柏小淮戳了一下他嘟嘟的小臉蛋。

唔,小鬆的臉好軟呀。

而且好乖,乖得像個洋娃娃。

第二天午休前,簡小松還在被漂亮姐姐哄著吃飯的時候,柏小淮帶著自己的小錢包,去了幼兒園裡面的小超市,想多買幾盒草莓牛奶,卻發現沒有了。

有些垂頭喪氣。

幾個剛剛買了草莓牛奶的小姑娘臉紅紅地蹭過來:“我們有草莓牛奶呀。”

“唔......”柏小淮看著那兩盒草莓牛奶開始思考。

小松喜歡喝這個。

可是大爸爸告訴過他,不能隨便收別人的東西。

但是小爸爸又說過,要好好照顧小松弟弟。

那是聽大爸爸的,還是聽小爸爸的呢。

柏小淮板著臉,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想起什麼,從書包裡翻出大爸爸從美國買回來的據說特別特別貴的巧克力,遞給幾個小姑娘:“我請你們吃巧克力,你們可以把草莓牛奶讓給我嗎。”

巧克力包裝得精緻又漂亮,最討女孩子喜歡。

於是柏小淮成功地收穫了三盒草莓牛奶,抱在懷裡,高高興興地就準備去找簡小松。

可是吃飯的地方沒有人,午休的地方也沒有人。

柏小淮剛想去問漂亮姐姐簡小松去哪裡了,就在拐角處遇見簡松意抽抽搭搭地走了過來。

白白嫩嫩的小團團,臉上多了塊淤青,看上去就很疼的樣子,可是小團團死死抿著嘴,就是不哭出聲,看上去就更惹人心疼了。

結果一看見柏小淮,就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嗚嗚嗚嗚,淮哥哥......痛痛......小松痛痛......嗚嗚嗚......”

眼淚嘩啦啦地淌了一臉,看上去好可憐。

柏小淮連忙抱住他,一邊捧著他的小臉蛋,一邊鼓著嘴巴,呼哧呼哧地吹:“淮哥哥給你吹吹,小松不要痛痛。”

“嗚嗚嗚嗚......我......我打不過胖熊,嗚嗚嗚......”

“他都大班啦,你才小班,打不過也沒關係的。”

“嗚嗚嗚......痛痛......”

“我們喝草莓牛奶,喝了就不痛了。”

簡小松聽到草莓牛奶,哭得沒那麼厲害了。

柏小淮一邊看著簡小松捧著小盒子,把牛奶喝得乾乾淨淨,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等把幾盒牛奶全都喝完了後,也不知道是喝撐了,還是哭累了,每次睡午覺都要哄半天的簡小松居然乖乖趴在床上睡著了。

小臉蛋上淤青和淚痕交縱。

柏小淮拿出小帕子,輕輕地把眼淚鼻涕給他擦掉,就小心翼翼地躲開漂亮姐姐,溜出了午休室。

沒有人可以欺負簡小松。

如果有,那就一定要欺負回來。

秉持著這樣的信念,而柏小淮從小就優於常人的體力,柏小淮最終還是把那個胖熊摁倒在了沙坑里,騎在他身上,照著他的臉就給了一拳。

胖熊被打得嗷嗷叫:“你!你不是omega嗎!你怎麼這麼兇!你這麼兇!我不要你當老婆了!”

不說還好,一說這話,柏小淮二話不說,照著另一邊臉,又給了他一拳。

社會我小柏,人狠話不多。

等漂亮姐姐帶著簡小松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小胖子被摁在地上,揍得吱哇亂叫,而柏小淮則抿著唇,一言不發,手上卻揍得可狠。

柏小淮可是班上最聽話的小孩兒。

漂亮姐姐連忙去把他抱開。

還好,三四歲的奶娃娃,力氣再大也大不到哪兒去,沒出什麼大事。

但事情還是很嚴肅的事情。

漂亮姐姐們把他們三個抱到辦公室,讓他們排排站站好,然後開始給家長打電話。

簡小松牽過柏小淮的手:“淮哥哥,你好厲害呀。”

大大的眼睛,超級大大的崇拜。

柏小淮板著臉,一點也沒露出驕傲的神色,心裡卻美滋滋的。

簡小松覺得淮哥哥真酷。

“淮哥哥,你當我老婆好不好?不要給胖熊當老婆,他沒有我好看。”

柏小淮皺起了小眉頭:“不要。”

簡小鬆一下子就急了:“為什麼不要?!”

“就是不要。”

“要!”

“不要。”

“要!”

“不要。”

“嗷嗚——”

簡小松急得跳了起來,拽著柏小淮的手就咬了一口。

柏小淮一吃痛,想把手抽回來,一不注意,把簡小松推倒了。

白嫩嫩的屁股“吧唧”一下坐到了地上,要說痛,其實也沒有多痛,但是簡小鬆心裡委屈,爸爸說娶老婆就是和他一直一起玩,淮哥哥不願意當他老婆,淮哥哥不想和他一直一起玩,淮哥哥還推他,嗚嗚嗚嗚,淮哥哥大壞蛋!

想到這兒,簡小松嘴巴一咧,就哭出來了。

他一哭,柏小淮就慌了,連忙蹲下來哄他:“小松不哭,不哭不哭。”

“那你給我當老婆!”

“不要。”

“嗚嗚嗚嗚......你走開!我不要理你了!我不和你玩了!嗚嗚嗚......”

“小松你不能這樣說,小爸爸說過的,我們不可以說不要和對方玩了。”

“你還兇我!嗚嗚嗚......”

柏小淮覺得小松說了不能說的話,他不高興。

簡小松覺得淮哥哥不要和自己一起玩了,更不高興。

兩個人扭打了起來。

漂亮姐姐一回頭,嚇壞了,連忙分開兩人。

等唐清清和溫之眠來的時候,兩個小孩兒,一個朝著窗戶坐著,面無表情,一個埋在漂亮姐姐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唐清清心疼得連忙把簡小松接過來:“寶寶乖,寶寶不哭。”

溫之眠看了柏小淮一眼,然後溫和地微笑著,問道幼兒園老師:“兩個小朋友打架了嗎?”

“是啊。”幼兒園老師嘆了口氣,“兩個小朋友平時關係挺好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問為什麼打架,也不說。”

溫之眠點點頭:“辛苦老師了,兩個小朋友我們先領回家,可以嗎?”

“可以可以,就是......還有另外一個同學也被打了,他家長應該也快到了。”

話音剛落,響起一個暴躁的男人的聲音:“誰!是誰打了我兒子!”

溫之眠轉身,微微垂首:“這位先生,很抱歉,是我的兒子和您的孩子發生了衝突。”

男人冷嗤一聲:“看你斯斯文文的,怎麼兒子這麼沒教養。熊海諮,你過來,說,是不是就是那個小孩兒打的你?”

胖熊點了點頭:“就是他!”

“瞧你這熊樣,去,打回來!”

大人們都被這個套路驚得愣了愣。

倒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簡松意吱哇亂叫:“不准打淮哥哥!明明是胖熊先打我的!你們為什麼只罵淮哥哥!還要打淮哥哥,嗚嗚嗚.. ....不准打淮哥哥......”

溫之眠眸色微微一凜,攔住了那個小孩,看著那個男人:“先生,請問您就是這樣教育小朋友的嗎?打架確實是我的孩子不對,但是我了解他,我相信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打人,而且您也聽見了,是您的孩子先打了我兒子的好朋友,所以我想這件事大家都有錯。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教孩子的是以後怎麼用正確的方式解決問題,而不是單純地為了出一口惡氣而出氣,您覺得呢?”

“呵,小孩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說我兒子打人了,我兒子就打人了?”

“我沒記錯的話,幼兒園是有監控的,如果您時間充裕,我們可以坐下來看一看。”

“......我忙著呢!”

“您孩子的醫藥費,我們會按照醫院賬單為准進行賠付,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至於您孩子打傷了另一個小朋友,我們暫時保留追究的權利,因為小孩子還有教育的空間,但是如果下次再出現這樣的情況,我一定會追究到底的。所以希望這位先生,能好好教一教小朋友。”

說完也不打算和這個不講理的男人糾纏下去,轉過身,朝柏小淮柔聲道:“小淮,過來,牽爸爸的手,我們回家啦。”

柏小淮乖乖地牽過小爸爸的手。

簡小松則埋在唐清清懷裡,哭得慘兮兮的。

溫之眠擔心唐清清這個小少女抱胖團團抱太久了,會抱不動,笑著接了過去,拍著簡小鬆的背:“小松哭什麼呀?”

“嗚嗚嗚嗚,之眠叔叔,淮哥哥大壞蛋。”

“淮哥哥怎麼大壞蛋了?”

“嗚嗚嗚嗚嗚嗚......嗝兒——”

簡小松哭岔氣兒了。

溫之眠偏頭看了看旁邊緊緊抿著唇,死死繃著臉的柏小淮,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怎麼就這麼像你大爸爸?好的壞的都學?”

柏小淮終於開口了:“大爸爸全世界最厲害。”

溫之眠微微低頭,唇角溢出笑意:“嗯,你大爸爸就是全世界最厲害。”

把兩個鼻青臉腫的小布丁帶回家的時候,柏寒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

抬頭看見兩個小娃娃狼狽的樣子,挑了挑眉:“你們倆早該被揍一頓了。”

溫之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柏寒笑了一下,低頭繼續看文件。

溫之眠拿出dv,對著兩個小布丁,柔聲問道:“你們今天為什麼打架呀?”

簡小松都要委屈死了,一聽之眠叔叔這麼問了,立馬變得哭唧唧:“嗚嗚嗚,小松再也不要和淮哥哥玩了,淮哥哥不喜歡小松,嗚嗚嗚嗚,小松好難過,嗚嗚嗚......”

哭得可憐死了,唐女士心疼地把小圓球抱走了。

柏小淮還是抿著嘴,不說話。

溫之眠很有耐性,蹲下身子,和他平視,柔聲問道:“來,告訴爸爸,為什麼和小松打架?”

“......”

“爸爸是不是教過你,長輩問話,一定要回答,嗯?”聲音始終耐心而溫柔。

柏小淮抿了抿嘴,還是開口了:“小松說要娶我當老婆,我不願意。”

小大人一本正經的語氣,讓溫之眠愣了愣,然後低低笑了一聲:“你不是說最喜歡小鬆了嗎?為什麼不願意?”

“因為大爸爸說娶老婆就是為了保護老婆,但是我不想讓小松保護我,我要保護小松,所以我不願意給他當老婆。”

溫之眠聞言把鏡頭換了個方向,對準柏寒:“這位先生,請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和一個四歲的小孩子講這麼嚴肅深刻的事情?”

柏寒抬頭,看著他,挑唇笑了。

笑得有些不正經,是只有在溫之眠面前才會流露出的不正經:“我又沒說錯,娶老婆不就是要保護老婆的嗎。小淮,表現不錯,就是要這樣,不愧是我兒子。”

“你還說!”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柏寒有些寵溺地朝佯裝生氣的溫之眠笑了笑。

然後偏過頭,看向柏小淮,面容冷淡嚴肅,“小淮,大爸爸是不是教過你,要照顧小松,保護小松?”

“嗯。”

“所以你怎麼能讓小松哭呢?”

柏小淮低下頭,好像有些愧疚。

“大爸爸帶了玩具回來,你拿去和小鬆一起玩,把他哄好。”

“可是......”

“沒有可是,你比小松大,你就要處處都照顧他,讓著他,這是你當哥哥的職責。明白了嗎?”

“......”柏小淮想了想,點頭,“明白了。”

然後拿著新玩具,出了門。

溫之眠嗔怪地看了柏寒一眼:“你怎麼這麼兇?你這樣小淮以後會不喜歡你的。”

“我們兩個,你這麼溫柔,我就只能兇一點了,不然怎麼把他教成一個好男人?再說,小淮可崇拜我了。”

“這倒也是。”溫之眠一邊低頭擺弄著dv,一邊慢慢朝沙發走去,“他今天還說,大爸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那你怎麼說的?”

溫之眠低著頭,抿著唇淺笑了一下,唇角漾起一個小小的梨渦:“我說,對,你大爸爸就是全世界最厲害。”

他從少年時,就沒有掩飾過對柏寒的崇拜,卻從沒有絲毫的卑微,因為他自己本身就足夠優秀。

而這份優秀和內心的強大,讓他能坦然地面對一切情感,也就教會了情感有些封閉的柏寒,如何去打開心扉,感受人世的喜怒哀樂。

他曾如此熱情而溫柔地走進了柏寒的世界。

而婚後多年,歲月的沉澱,讓他褪去了一些稚氣,更加從容,卻始終未曾丟失那份年少時的感覺。

他這一笑,讓柏寒心頭一動。

想著終於把小崽子打發到對門兒去了,於是肆無忌憚地拽過溫之眠的手腕,往自己懷裡一帶,摟住他,低聲笑道:“別錄了,後面的可不能錄。”

溫之眠面容暈起了一層淺紅。

房門關上。

關住一室的信息素的味道。

幾乎是予取予求的縱容。

等信息素終於淡下,柏寒摟著懷裡的omega,低啞著聲音:“今天好乖。”

即使溫之眠已經當爸爸了,可是柏寒始終還是像兩人剛談戀愛時一樣,把他當自己的小朋友疼著。

溫之眠埋進柏寒懷裡,抱著他的腰,聲音有些悶:“寒哥,我要去中東了,醫療支援。”

柏寒的手僵了僵,他不想讓溫之眠去。

他本能地就想拒絕。

可是他說過的,他會尊重溫之眠。

於是只能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溫之眠從“嗯”的那聲裡,聽出了一些小孩子賭氣的感覺,笑了。

“寒哥,等我回來了,我們再生個小寶寶好不好?”

“好,生個像你的,我肯定寵著。”

“那小淮要吃醋的。”

“不會,那孩子像我。”

“你還挺驕傲?”

“那當然,我兒子像我,以後肯定也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寒哥。”

“嗯?”

“你說等小淮他們長大了,我們老了,我們還會像這麼相愛嗎?”

“會。我們會相愛一輩子,頭髮全都白了,我也還會愛你。”

溫之眠第一次去中東的時候,只去了三個月,戰爭就中止了。

他回來的時候,發現柏寒買了很多小娃娃的東西,看著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一板一眼得佈置嬰兒房,他忍不住笑了。

柏寒的威嚴向來容不得挑戰,於是二話不說就把他扛回了房間。

可是大概是機遇沒到,一直沒能給柏小淮生個弟弟妹妹。

不過他也不著急,總歸他們也才二十幾歲,日子還長。

他開始教柏小淮彈鋼琴,教簡小松畫畫,教著教著,就是兩個小朋友一起學了。

每次看見兩個小朋友形影不離地樣子,他就會笑著對唐清清說:“要不咱們給他們訂娃娃親吧?”

唐清清當然樂意:“好呀好呀,等他們一成年就讓他們結婚,我們就自己去逍遙快活。”

溫之眠笑道:“好呀。”

可是沒等到那天,就等來了戰爭再起的消息。

他曾見過戰爭的殘酷,於是他走的毅然決然。

溫之眠走的那天,所有人都以為只不過是如同往常一樣的,一次普通的,短暫的離別。

柏寒等著他的愛人歸來,柏淮等著他的爸爸回家,簡松意也在等著他的之眠叔叔回來,告訴他自己終於會彈小星星了。

可是他們都沒有等到那個人。

他們等到的,不過是一則死訊,一個烈士表彰,和一個骨灰盒。

從小到大幾乎沒哭過的柏小淮,哭了。

他哭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親人。

他的外公外婆,在國外,趕不回來,他的爺爺,忙著接受國家的各項安撫,出席各項表彰典禮,他的姑姑也要忙著保持喪事。

而他的父親,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所有人都聯繫不上,就這樣消失了足足一個月,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就徹底變了一個人。

以前的他,雖然也冷淡強勢,可是眸底,總有光亮,總會因為愛人而流露出藏也藏不住的溫柔。

可現在只剩一片無盡的深淵。

當柏小淮哭著抱著他,問他小爸爸是不是變成了星星的時候,他說:“不,柏淮,你聽著,人死了就是死了,永遠死了,他不會變成星星,他也不會陪著你,他就是永遠離開你了,永遠。”

就是永遠地離開了,他怎麼捨得。

柏小淮在人生里,第一次明白了死亡,也第一次明白了絕望。

第二天,柏寒就離開了南城。

調任北城,直升兩級。

從此步步高升,青雲直上。

無數人曾想往他身邊塞人,卻無一成功。

有腦子活泛的,比著曾經的溫醫生的樣子,找了溫柔儒雅又有書卷氣的送來,有的甚至外貌能有六七分相似,可是無一例外,柏寒連多看一眼也不曾。

後來眾人就歇了這個心思,無情就是無情。

而無情傷人。

最傷的就是當時只有六歲的柏淮。

六歲的柏淮,身邊只有五歲的簡松意。

當那天晚上,偌大的別墅裡,只有柏小淮一個人的時候,他抱著爸爸的照片,在被窩裡無聲地哭著。

他很難過,他從小就被教育要懂事,他比別人都懂事得早。

可是他也才六歲。

他真的好難過。

他想要小爸爸回來,想要大爸爸抱抱,或者哪怕無論是誰,能告訴他他不是沒人要的小孩兒就行。

他那麼難過,那麼想哭。

可是爸爸告訴過他,男子漢大丈夫,要堅強,不能哭。

小小的孩子,眼淚浸濕了床單被褥,牙齒咬破了嬌嫩的嘴唇。

就那樣孤獨的,無聲的,哭著。

房子太空,秋夜太冷,他無法入睡。

他在被窩裡輕輕發抖。

門什麼時候開了,他也沒注意。

他只知道自己的被窩被掀開了一個縫,一個小小的娃娃擠了進來,被子又落下了。

黑漆漆的被窩裡,那個小娃娃抱住了他。

那個擁抱那麼柔軟,那麼溫暖。

小娃娃稚嫩笨拙地拍著他的背:“淮哥哥想哭就哭吧,小鬆在,小松陪你。”

那一刻,隱忍了許久的小孩子,終於哽咽出聲:“小松,我小爸爸死了,我大爸爸不要我了。我以後都是一個人了。”

那時候的小孩兒,還不會寫孤獨兩個字,就已經明白了孤獨。

小娃娃用他的雙手,緊緊抱住他,聲音奶聲奶氣,卻那麼認真:“不會的,淮哥哥不會一個人的,小松永遠陪著淮哥哥,永永遠遠陪著淮哥哥,一輩子,十輩子,一百輩子,一百的一百輩子,我都陪著淮哥哥。”

“小松你抱抱我。”

“好!我抱得好緊好緊!”

小娃娃的手,有些短,可是真的抱得好緊好緊。

柏淮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終於抹了抹眼淚:“簡松意。”

“嗯?”

“我以後要當大人了。”

“那我們一起當大人!”

“不,你要當小朋友。”

“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我們睡覺吧。”

“嗯!我給你唱搖籃曲吧,像之眠叔叔唱的那樣!”

“好。”

“淮哥哥。”

“嗯?”

“生日快樂。”

“謝謝小松。”

那個夜晚,稚嫩的童聲,磕磕絆絆的搖籃曲,先睡著的卻是那個唱搖籃曲的小孩兒。

那個小孩兒,或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兒,可是他永遠記得把自己的幸福分給那個孤獨的小孩兒一半。

他會每天晚上偷偷跑來陪柏小淮睡覺。

他會把自己所有喜歡的東西裝進箱子裡,哼哧哼哧地拖到柏小淮的房間。

他會請求自己的父母在每一個節假日給他準備長輩的禮物,送上長輩的祝福。

他會告訴所有人,柏淮是他最好的朋友,過命的那種。

他會為了柏淮第一次打架,第一次罵人,第一次受傷流血。

他會永遠在柏淮身邊,只要柏淮不離開。

然而從那天夜晚開始,他們終究還是成長為了截然不同的少年。

可是他們始終又是相同的。

孩童時代的那位年輕長輩,教會了他們溫柔,教會了他們善良,教會了他們愛。

他們從未忘記。

所以這一生,即使他們曾犯過錯,有過分離,可是他們再次相遇,始終都是最好的少年。

而那個唱搖籃曲的小孩兒,也終於做到了他的承諾。

一輩子,十輩子,一百輩子,一百的一百輩子,都永永遠遠地陪著他的淮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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