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就這麽死在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地宮裡, 周良魚被趙譽城從地宮牽出去時, 偏過頭望著趙譽城冷峻的側臉, 後者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偏過頭, 原本發紅的眼圈已經恢復了正常:“怎麽這麽看著我?”
周良魚仔細睨著他, 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巨石拿下來時的那種輕松感,可與此同時,他也能感覺到對方的緊張。
他之所以緊張的對象卻是因為他,怎麽,擔心自己害怕這麽“心狠手辣”的他?
周良魚是專門停下來的,他面無表情的就那麽瞧著趙譽城, 嚴肅的目光, 讓趙譽城原本牽著周良魚掌心的手猛地攥緊了。
周良魚感受到了疼, 卻並未理會, 而是就這麽被他牽著繞到了他的面前, 仰起頭,就那麽肅然得瞧著他,瞧得趙譽城瞳仁驟然一縮的時候, 周良魚陡然來了一句:“說起來, 王爺你這麽瞧著……真是長得很不錯啊。”
原本以為他要說什麽的趙譽城:“…………”
周良魚噗嗤一聲沒忍不住破功笑出聲:“哈哈哈,是不是被嚇到了?你覺得我想說什麽?說你怎麽這麽凶殘?還是怎麽這麽心狠?矮油王爺你不是吧, 我特麽都恨不得上去戳燕帝一刀好不好?你現在可是我的人了,你的仇人可不就是我的仇人!”
周良魚用空著的一隻手猛地拍了拍胸口,頓時男子氣概爆棚, 結果就看到趙譽城深深看他一眼:“你的人?”
“怎?你敢說個不……唔!”周良魚一句話還沒說完,直接被趙譽城給摁在石壁上親了下來。
一炷香後,周良魚紅著耳根怒瞪著趙譽城,捂著嘴被趙譽城給牽回去了,他這是為了誰?要不是看他情緒不對,他會那麽逗他麽?結果這廝倒是好,竟然青天白日的敢親他!魂淡!
不過看在這廝今日報了大仇心情還不錯的份上,就勉強原諒他好了。
只是快要走出石陣的時候,周良魚聽到一聲“轟隆”聲,他回頭看了眼,就看到原本存在的地宮,除了那具棺樽被恭恭敬敬小心翼翼抬了出來之外,被頃刻間徹底摧毀,夷為了平地。
周良魚只看了一眼就沒有再回頭,燕帝殺了這麽多人,就這麽死了也算是便宜他了。
只是至此之後,沒有人會再記得他,隻以為他逃出了燕京,可無人知道,他死在這裡,永生永世不會有牌位,不會有人知曉,而世人對他的印象也只會是一個殘害胞兄的偽善君主。
趙譽城處置好了燕帝,終於能堂堂正正的進宮了,宮裡有一個人還在等著他。
那人等了十七年,只為了這一刻,當趙譽城與周良魚快馬加鞭進宮趕到慈寧宮時,幾乎是隨著被一路引到了小佛堂,趙譽城直接撩起了長袍,跪在了小佛堂外,恭恭敬敬給得到消息被老嬤嬤攙扶著剛站在門口的太后磕了三個頭,他磕完了之後,抬起頭,紅著眼圈,嗓音喑啞:“祖母……孫兒回來了……”
周良魚在趙譽城跪下的同時,也跪了下來,認真給太后磕了三個頭。
太后的眼淚幾乎是瞬間滾落了下來,顫抖著手,被老嬤嬤攙扶著,連聲道:“好、好好好……好啊……”她踉蹌了一下就要去扶趙譽城,後者連忙起身,攙扶住了太后。
老嬤嬤趕緊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隻留趙譽城、周良魚包括太后三人留在了小佛堂。
太后從未與任何人說過趙譽城的身份,甚至是身邊親信的嬤嬤也未說過,趙譽城是趙王的“兒子”,趙王又是燕親王的義弟,說起來喊一句祖母也沒什麽不對,倒是不會有人懷疑什麽。
周良魚進了內室一直沒開口,就看到太后與趙譽城終於能堂堂正正的相認了,太后也不再是周良魚過往見到的那般寡言端莊,絮絮叨叨的拉著趙譽城訴說這些年的事,為了不引起燕帝懷疑,她這些年委屈他了,可為了報仇……他們這些活著的人,又有哪個不是在隱忍?
周良魚默默聽著,尤其是聽到太后說趙譽城當初剛救回來那兩年的事,忍不住心裡心疼不已,腦海裡也閃過那場夢,幼年時的旭世子眼角流下的那滴血淚,讓周良魚心疼壞了。
太后與趙譽城一直說了一個時辰,終於將這些年的思念之情說完了,太后抹了抹眼,終於看向了周良魚,她的視線落在周良魚那胡渣上,朝著周良魚招招手:“良兒,過來。”
周良魚一愣:太后……早就知道了嗎?
周良魚聽話的走了過去,在太后另一側坐了下來,太后大概是看出了周良魚的疑惑:“你是不是很好奇哀家怎麽會知道的?”
周良魚彎了彎嘴角:“太后娘娘一向聰明,自然瞞不過您老人家的法眼。”
“你啊……”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哀家了解自己這孫兒,如果你不是良兒,他怎麽可能會為了什麽國與家來犧牲自己娶一個不歡喜的人?”
周良魚忍不住看了眼趙譽城,後者眼底帶著溫柔的笑意,看得周良魚耳根發熱:“太后你說的不對,當初他不歡喜,不也娶了?”
周良魚說的是第一次娶。
太后卻是感慨得瞧著他們兩個:“哀家這輩子……也知足了,終於親眼見到那賊子受到懲罰,你與旭兒能成,也是天意,以後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周良魚心口發酸:“太后……”
“還叫太后呢?先前已經喊祖母喊了這麽多年,怎麽突然又不好意思了?如今更該隨旭兒喊祖母嘍……”太后娘娘大概是終於放下了心底的執念,仿佛整個人輕快年輕了不少,可對方面容上的皺紋,卻昭示著對方已不年輕,怕是沒多少時日,可終於等到了,有生之年還是等到了。
周良魚紅著眼,心甘情願喊了聲:“祖母……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太后經歷過燕帝這些事早就看得很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握著兩人的手,視線最後落在了趙譽城的身上,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旭兒,你對於你的身份是怎麽打算的?”
周良魚如今是男子,只要他不承認,只會有人覺得他與良公主長得相像,卻不會有人懷疑他,就算是懷疑,“良公主”已死,死無對證,也無處可尋。
可趙譽城的真實身份卻絲毫不能泄露,甚至提都不能提。
趙譽城自然想到了這一點,他輕搖了搖頭:“孫兒還未考慮好。”
太后握緊了他的手:“既然如此,那祖母幫你決定可好?”
趙譽城自然沒意見,他只剩下這一位親人,更是他的長輩。
太后道:“你的真實身份……除了你、哀家,還有良兒,至此之後,不許任何人……知道。你可聽懂了?”一旦說出來,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先前那些事那些流言就是趙譽城所為,那些老將還有燕帝的親信自盡必定少不了趙譽城的手筆,雖然他可能依然是皇帝,可至此之後,他身上也會多了一個罵名。
先前他多無辜,日後眾人想起來就會覺得這位新皇帝多麽心機,利用了他們來打壓燕帝。
趙譽城聽懂了,卻……
太后知道他要說什麽,輕搖頭:“祖母這些年吃齋念佛早就想得通透,你即使不說出來,哀家依然是你的祖母,這一點是改不了的。名義上的祖母與血脈上的祖母,孫兒啊,都是一樣的啊。”只要心是真的,親的與不親的又有什麽區別?
燕帝是親的,可他殺了自己的親兄長,禁錮了自己生母十七年的足。
周良魚也同意,“規矩是規矩,感情是真的,只要我們自己知道,沒必要為了昭告天下,毀了你自己的名聲,受萬人詬病。”他舍不得讓他前半生忍辱負重之後,後半生還要忍受罵名,他會忍不住揍敢罵他的人。
趙譽城還是同意了,面前這兩個是他最重要的兩個人,他也舍不得讓他們同他一起被指指點點。
趙譽城如今還未登基,不便留在宮裡太久,更何況,他還有自己的打算,雖然不舍,可還是帶著周良魚出了宮。
坐在回譽王府的馬車上,周良魚與趙譽城並排坐著,隨著馬車噠噠噠的聲音傳來,周良魚瞧了眼淡定的男子,忍不住嘴角彎了彎,只是還未笑完,就被突然轉過頭的趙譽城捕捉到了,對方抬起手,指腹在他翹起的嘴角上摩挲了下:“偷笑什麽?”
周良魚挑眉:“誰偷笑了?我這是光明正大的笑。”
“哦?”趙譽城卻是俯身湊近了些,“讓我瞧瞧,怎麽光明正大了?”不經意快速親了口,在周良魚“發火”前迅速坐起身,一本正經頜首:“不對,還是不對。”
周良魚沒好氣地瞪他:“幹嘛?哪裡又不對了?”
趙譽城一雙鳳眸灼灼落在他臉上:“自然不對了,魚魚你不僅偷笑了,還偷吃了一樣東西。”
周良魚:“偷吃你家大米了?”
趙譽城動作極慢地搖著頭,薄唇卻是彎了起來:“錯,是蜜餞。”
周良魚茫然的小眼神眨巴了一下,等回過神明白過來,耳根紅了:“…………”臥槽,你大爺的趙譽城你才偷吃蜜餞了,你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