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也一樣?
這隻妖怪也對師尊有覬覦之心?
佩玉眸光一冷,步步逼近。
小蛟嚇得發抖,這個人怎麽比懷柏還要可怕?為什麽會有這麽恐怖的地方?
兩泡淚含在眼裡,它憋了又憋,還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聲音震耳欲聾。
懷柏歎口氣,蹲在池邊,安慰道:“別哭別哭,你可是蛟王,要有點王的氣質。”
小蛟心裡苦,“你還說!都怪你,你把我綁到這裡來,壞人!”
懷柏道:“小蛟啊,你聽我說。”
小蛟:“我不聽我不聽,你們修士都是壞人,你們殺了我王兄,還打傷我父王,還綁了我!”
佩玉冷冷一瞥,它嚇得又噤聲,爪子都縮起來。
懷柏笑彎了眼睛,“小蛟啊,我是為你好啊,你想想,你王兄當真是修士殺的嗎?”
小蛟想也沒想:“難道不是嗎?”
懷柏道:“你王兄是不是很厲害呀?”
小蛟點頭,驕傲地說:“那當然,它是蛟族最厲害最年輕的蛟!”
懷柏笑了笑,“你王兄好厲害啊,可它怎麽會這麽容易被修士殺了呢?”
小蛟眼淚巴巴地說:“我怎麽知道?”
懷柏歎口氣,想在它腦袋上敲一敲,“我問你,那時候洞庭君來蛟族時,你王兄歡迎她嗎?”
小蛟搖了搖頭。
懷柏又問:“你王兄全盛時,能有多強?”
小蛟滿臉自豪:“就連元嬰修士,想打過它也不容易咧!”
懷柏道:“所以,你覺得一個築基修士,能殺掉你王兄?”
小蛟:“肯定是你們騙了他!就像騙我一樣!”
懷柏長長歎口氣,十分無奈。
佩玉上前一步,替她說:“洞庭君想逼水族與聖人莊宣戰,殺掉你王兄,栽贓遊煙翠。”
懷柏笑道:“還是我家佩玉聰明。”
佩玉的臉染上紅霞,微垂著頭,對上小蛟的瞬間,眼神凝結成冰,“你信不信?”
小蛟:“我……我……”它敢不信嗎?
懷柏慈愛地說道:“你放心,我們會為你王兄和你父王報仇!”她真心實意地說:“我們是好人啊!”
小蛟:“……”
懷柏偏頭看著佩玉:“錦鯉跟滄海走了,天海秘境帶它進去,都是水裡出來的,說不定也能轉運?”
佩玉搖頭:“不要。”
小蛟頓感死裡逃生。
懷柏點點頭,“那先放這裡養著吧,”她和藹地摸了摸小蛟的頭,“等會我喊姐姐妹妹來,和你培養一下感情。進了守閑峰,咱們就是姐妹了。”
小蛟含淚道:“我、我不是女孩子。”
懷柏:“不重要。”
佩玉抿嘴笑了笑,心想,大師兄便是被這樣教出來的嗎?
懷柏站起來,拍拍衣服,牽住佩玉的手,喚來九尾貓守著池塘後,跟佩玉一起回到房中。
兩人臥在塌上,臉對著臉,同蓋一張被子。
月華如水,在房中流瀉。
懷柏看著佩玉,忽然笑了起來,“你還記得嗎?你在六道院的時候,我爬上你的床,你卻把我踢了下來。”
佩玉面紅耳赤,低下頭,想把自己埋在被子裡。
她悶聲解釋:“要是知道是師尊,我便不會踢了。”
懷柏心中有些複雜,“也好,踢下去總比不踢好,你要是不踢,我才擔心。”
小徒弟的性格和書裡偏差太多,開始她還以為這是一個任自己揉捏的小可憐,沒想到換個馬甲,就被徒弟揉捏了。
佩玉從被子裡探出頭,眼睛閃亮亮的,臉上帶著紅暈,很是可愛。
懷柏心中軟成一汪春水,湊過去在她頰上親了親。
佩玉道:“我就要去天海秘境了,這次師尊還會跟我一起嗎?”
懷柏搖頭,“天海秘境隻對年紀在百歲以下的修士開放,等你走了,我就閉關衝擊元嬰,應該很快就會突破。你回來我們一起去折花會。”
佩玉露出淺淡笑容,“那時候就能為沈知水洗清冤屈了。”
“是呀,”懷柏想了想,沒把謝滄瀾與沈知水皆未死之事說出,隻道:“我的佩玉也要有姐姐啦。”
她猛地坐了起來,長發披在身後。
佩玉也坐起,“師尊,何事?”
懷柏苦著臉,“那我的輩分不是降了,我要喊剪雲砂叫什麽?師祖?呸呸呸。”
佩玉在身後抱住她,認真地說道:“你喜歡喊什麽就喊什麽,反正她打不過我們。”
懷柏忍俊不禁,撲棱笑了出來,“佩玉啊佩玉,你真是……”
“是什麽?”
懷柏道:“真是讓我愛不釋手。”
佩玉想到蛟族,問:“師尊是如何知道,蛟太子是洞庭君所殺呢?”
懷柏:“我猜的呀。”
佩玉怔了怔,“猜的?”
懷柏理直氣壯,“這叫大膽猜測,小心取證。”她笑道:“其實是因為那頭蛟實在太天真了,這樣的孩子,多半是無憂無慮長大,想必它的責任已經有人為它背負。那位蛟太子也並非籍籍無名之輩。”
只是可惜遇到了洞庭君。
其實稍一細想,便能知這件事於魔族才是得益最多。
用太子之死挑起兩族恩怨,再從中挑唆,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可懷柏還有些想不明白,“她們到底為了什麽?”
世上只有零星幾個散魔,這人間,又不是不好,文君在孤山難道不開心嗎?
懷柏已經想明白,那時文君留了手,只是毀去了琢玉峰,而且在離寧宵那樣近的時候,也沒有傷及他的性命。
既然並非無情,為何要這麽做呢?
佩玉摟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低聲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師尊不要再想她了。”
懷柏心中沉鬱,低垂眉眼,過了一會,她道:“罷了。”
天邊飛來一隻青鳥,停在窗上,偏頭看著她們,小黑眼睛圓溜溜的。
佩玉接過它帶來的信箋,“是聖人莊的信。”她低頭看了一眼,面露微笑,“是環顧。”
懷柏湊過去,“以後要叫姐姐。”
佩玉的臉紅了紅,“我不習慣。”
“多喊幾聲就習慣了,”懷柏問:“快看,她說了什麽?”
佩玉打開信,臉上的笑漸漸褪去。
聖人莊的情況不太妙。
霽月方至金丹,不能服眾。
幾位金丹長老聯合起來,想從她手裡奪去有為劍與聖人莊。
遠有外憂,近有內患,霽月派遊煙翠協助滄海處理海上之事,自己與柳環顧一同對付莊內長老。
東海又下起霏霏細雨。
采蓮居內水光瀲灩,煙氣空濛。柳環顧坐在湖中亭,斜斜倚在欄杆上,望著滿池殘荷,迷蒙細雨。
雨水濯濕她的紫衣,暈染出青山般層疊的顏色。
一條小木橋,凌於湖上,曲折伸向一片雲煙之中。
霽月踏上木橋,看了看池中枯萎的荷花,面上露出不解之色,待走入亭中,她問:“為何不用術法留下花開最盛之時,反而要留住此刻呢?”
柳環顧勾起唇,轉頭看她,眼裡是柔和的笑意,“師姐不覺得,留得殘荷聽雨聲,很是動人嗎?”
霽月歎道:“好是好,也未免太淒涼了……”
柳環顧伸手,接住冰冷的雨水,“師姐,你可知西土佛鄉也有一片蓮池。”
霽月的眉揚了揚,“是嗎?”
柳環顧:“每一個人都有一朵屬於自己的蓮花,傳說站在上面,便能看見許多世的因果。人困於生死之間,殊不知,生與死,只是一朵蓮花的開與落。開了又謝,謝了複開,這就是輪回。”
霽月聽她說話頗具禪意,搖頭笑著打趣道:“漫漫,你該去佛土修行的。”
柳環顧垂著眸,目光落到腕上幽藍的手鏈上,面無表情地說:“可惜佛渡不了我。”
她頓了一下,希冀地說:“師姐,若有一日,你去了佛鄉,能否幫我看看,屬於我的那朵蓮花是什麽模樣?是開是謝?茂盛還是凋亡?”
霽月彎下腰,把她冰冷的手捂住,“這該你自己去看。”
柳環顧嘴角輕輕彎著,勾出柔軟的幅度。
霽月的一隻手仍是溫熱柔軟的,另一隻卻冰冷僵硬,呈現木頭的質感。
這是趙簡一特意為她做的偃甲。
柳環顧問:“師姐,你後悔嗎?”
霽月面露疑惑。
柳環顧道:“為了那群可恨的人,你的手……那個時候,痛不痛呀?”
霽月笑道:“當然是有點痛,不過用藥之後就好了。你看我現在,有了趙仙長做的偃甲,已經行動如常。”
柳環顧定定地看著她,“可是,那時你後悔嗎?”
霽月聽她說的認真,也收起笑意,答道:“其實沒什麽後悔不後悔,那個時候,我只知道要那麽做,就那麽做了。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必要去想是否後悔,要付出什麽代價,隻遵從內心的聲音就好了,順心而為,盡力而為,無論結局,都是不悔。”
柳環顧豁然開朗,一掃愁雲,笑了起來,“謝謝師姐!我明白啦。”
霽月摸摸她的頭,“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不要坐著看這麽淒涼的景象,回房裡去歇息吧。”
“師姐呢?”
霽月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苦笑著說:“我還有些事,只是想看看你。你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柳環顧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神漸漸堅定。
她站起來,卻朝著采蓮居相反的方向走去。
禮樂居空空蕩蕩。
章禮收起周身靈光,推開門,卻見晦暗的房中,有一紫衣人正席坐著,神情隱於黑暗中,難以分辨。
“原來是你,”章禮冷笑,“何事來我這裡?”
柳環顧偏頭,笑道:“來向長老討一樣東西。”
章禮皺眉,“什麽?”
“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