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巴母親哭的哀慟，說著不幫忙就要長跪不起，當初阿香的事情也不是他們不幫忙，是村裡決定的——

　“夠了。”蘇樂緊握著拳頭喝止。

　桑巴的母親被嚇得愣了一下，不再說阿香的事情，開始哭哭啼啼起來，一口一個桑巴命苦，沒有留下血脈。旁邊滿臉麻木的年輕婦女聽到這兒，眼神有了微弱的光，小聲說：“阿媽，還有花花……”

　“花花一個女娃娃算什麽血脈。”說著又痛哭起來，埋怨媳婦兒：“花了大錢求你回來，你給桑巴連個血脈都沒留下，要你有什麽用。”

　作勢要打。

　“夠了，我和蘇樂去。”一直不開口的蘇達說道。

　桑巴的母親連忙站起來，高興說：“太好了太好了，那晚上七點你們記得要來。還不快走！愣住做什麽，回去給桑巴收拾下。”

　兩位走遠，還能聽到桑巴母親罵罵咧咧媳婦兒的聲。

　陳采星從頭聽到尾，眼神冰冰冷冷的，他之前將這裡當做遊戲，都是NPC，可這個村子的人是鮮活的，滿臉麻木的婦女在提到她的女兒時，眼神帶著祈求保護欲，可她的力量太薄弱微小了。

　在這樣環境下，陳采星不知道這位被買來的婦女會不會被環境同化。

　最後變成小腳老太那樣的人。

　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腐朽的地方，是需要打破，灌入新的希望。

　陳采星大概知道怎麽做了，但先要查出剝少女皮做燈籠的‘祖宗’來。

　誰家正正經經的祖宗要剝子孫後代皮的？

　這種祖宗麻煩一拳一個解決掉。

　“加堤大叔，借燈籠是怎麽回事？”陳采星裝作好奇詢問沉著臉色的加堤。他發現蘇樂蘇達兄弟對燈籠很敏感，不一定會說。

　加堤就不一樣，他是帶路人，態度複雜又糾結。

　果然，加堤先是看了他一眼，明顯不想多講，可還是說了，“燈籠在宗祠橫梁掛著，村子裡的人誰要是死了，要在晚上去宗祠找祖宗借個燈籠。燈籠能渡亡魂，讓死者能找到投胎的路，沒有燈籠指引，亡魂會迷失在路上，到時候就沒魂了。”

　“這誰說的燈籠能引魂？”陳采星語氣不屑，一副大學生智慧光芒籠罩，斬釘截鐵說：“因果輪回，報應不爽。生前害人的惡徒，死後根本不需要什麽燈籠引魂，鬼差直接就抓去下地獄了。”

　陳采星倒是想說科學發展觀的，但一來這世上有鬼怪，二來村民受封建思想洗腦長大，根深蒂固的，沒上過學接受教育，你談科學還不如直接以暴製暴。

　你說你家祖宗牛批，那還有更牛批的。鬼能跟神比？

　“不需要燈籠？”蘇樂突然插話。

　陳采星理直氣壯點頭，蔑視說：“我可從沒聽說要燈籠渡魂。人死了有專門鬼差帶路，到了地府，生前你做了什麽好壞事，閻王一清二楚，好人投胎，害人性命的那就下地獄受酷刑。”

　“有鬼差牛頭馬面鎖魂，要啥燈籠帶路？”陳采星一臉‘你們也太落後’的囂張表情。

　蘇樂蘇達兩兄弟聽聞，晃神不可置信，又開始動搖糾結模樣。陳采星想到阿香，知道倆兄弟痛苦掙扎什麽，要是燈籠沒用，他們的阿姐就是白死了。

　被村民愚昧以及他們害死的。

　“別說了。”加堤看了眼倆兒子，說：“我們村百年來都是要做燈籠的，跟你們外頭不一樣。”

　陳采星見好就收，只是臉上神色不認可，還撇了撇嘴。

　元九萬鼓著臉頰，憋著笑。星星滿嘴跑火車騙人也很可愛的。

　加堤說是不信，不過眼神微微閃了下。陳采星心想，人家祖宗洗腦洗了百年，他才一次，能敲破一條縫隙都是好的。

　也是蘇樂兄弟倆對阿姐感情深，痛苦掙扎說明還有救。

　“晚上你們要借燈籠？正好我想去見見世面，看看你們那燈籠什麽樣。”陳采星不以為然說。

　蘇樂還在恍惚中，蘇達則搖頭說：“問祖宗借燈籠，只能找年輕力壯血氣足的小夥子，不然會出事的。你大著肚子懷孕，婦女陰氣足，不能去的。”

　靠著肚子騙吃騙喝的陳采星，這一刻流下了淚水。

　你們倒是睜開眼康康我啊，我對A，我超血氣足的。

　“我又沒害人，不怕這些。”陳采星不忘隨時隨地給兄弟倆洗腦，“我們那有句話，叫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一個善善良良的好姑娘，自有功德保佑的。”

　“功德？”蘇樂呐呐問道。

　陳采星微微一笑，像極了裝聖母的騙子，“只要做好事多了，就有神佛保佑。不信，我今晚跟你們過去就知道了。”他口袋裡還有一張平安符的。

　不入虎穴，怎麽查出那個‘祖宗’。

　“姐姐，我也去。”元九萬挺著小胸膛，說：“我要保護姐姐的。”

　陳采星沒做糾結，答應下來。

　蘇達本想勸，但想到元星剛剛說的那些，要是燈籠真的沒用……

　“那晚上八點，宗祠門口前見。”

　距離八點還早著，商定好，兄弟倆各自去忙。下午陽光太曬了，陳采星剛吃飽有點犯困，便帶著小九上樓去休息。他房間的被子拿去曬了，大中午的也不冷，陳采星本來想湊合眯一下，誰知道小九吧嗒吧嗒說他去要被子。

　‘姐姐肚子裡的寶寶會著涼的’，小九原因。

　陳采星：小九你忘了哥哥掏出來比你大嗎？！

　可他想到蠟像館時說的肚子比小九大……算了。

　沒一會元九萬上來了，懷裡抱了一張薄被子，一看就是女孩用的很乾淨。

　應該是阿香的東西。

　“誰給的？”

　“蘇樂哥哥。”元九萬放下東西，乖乖爬上床，說：“姐姐睡覺覺，好困呀。”

　陳采星捏了下小弟肉呼呼的臉頰，沒一會就睡著了。

　兩人睡醒太陽已經快落山了，樓下飄來飯菜的香味，陳采星餓了，揉了把小九的卷毛，一起下樓洗了把臉，正好吃飯。

　桌上有道魚湯燉的奶白特別鮮美。

　陳采星喝了兩碗，一看盧州和梅清兩人碰都不碰，隻挑著菜吃，他喝的時候兩人更是欲言又止模樣。他才恍然想起這魚是從河裡撈的，河裡是有水鬼還有桑巴屍體的。

　……

　喝都喝了。

　魚湯實在是太美味了。陳采星又喝了一碗壓壓驚。

　梅清看陳采星有種迷茫感，這人到底是深藏不露的大佬，還是愣頭青啊？

　用過飯，蘇達兄弟去收拾。陳采星帶著小九在院子散步消食，看到梅清投望在自己身上疑惑的目光，溫柔一笑說：“醫生說了，要多運動，到時候好生。哦，你還單身，那你以後就知道了。”

　梅清：！！！

　這孕婦是缺心眼吧？！

　七點一到，蘇達蘇樂兄弟要去桑巴家。加堤緊皺著眉，抽煙抽的很凶，看了眼倆兒子，快出門時，才說：“小心些，早點回來。”

　“知道了阿爸。”蘇達應了一句。

　蘇樂沒開口。

　兄弟倆一走，加堤也回房間了。院子只剩下玩家，陳采星就坐在椅子上吃果子，山裡結的野果子，他認不出是什麽，吃起來酸酸甜甜的，一口一個連核都沒有，不由發出感歎：“早知道就帶些錢過來，走的時候還能帶點土特產，來都來了。”

　梅清聽到‘來都來了’，再看陳采星眼神就是看傻逼了。

　山裡天色黑的早，沒一會遠處隱約傳來悠長穿透的喇叭嗩呐聲，和老婦人上墳的吊嗓子哭嚎。

　村裡唯一一件喪事。

　桑巴家今晚要借燈籠。

　看來儀式要一會，陳采星估摸著時間打算再等等去宗祠。結果李軒三人和周子涵找過來了，李軒開門見山說：“你今晚要去宗祠一起借燈籠？你這也太危險了。”

　下午陳采星和蘇家兄弟說話時，院子裡盧州梅清都在，不用猜也知道是兩人把話傳了過去，人家三個老手看起來可比他這個大肚子孕婦靠譜。

　“我不去，你要去嗎？”陳采星反問。

　李軒猶豫，實話實說：“那地方邪門的很，我知道時間緊迫，但我們可以多打探打探消息在過去，或者白天過去，你不用一人冒險。”

　白天陳采星去過，除了陰森一些，沒什麽特別的。

　他沒明說有人皮燈籠線索，但早上說了聖女死後，宗祠橫梁就會多一隻燈籠。這明晃晃的答案誰都猜得到。

　“我去我的，跟你沒關系。”陳采星不欲多費口舌，這幾人又不去。

　周子涵早上面子被撅了回去，這會搶先說：“軒哥也是好心，你這個人不識好人心，小心一屍兩命。”

　“你咒我？”陳采星語氣不善。

　周子涵色厲內荏說：“怎、怎麽？”

　“沒什麽。”陳采星複爾又一笑，溫溫柔柔說：“我隻想告訴你，你肩膀上趴了一隻血淋淋沒有皮的女鬼，滴滴答答的滴著血，正在你耳邊吹氣問你‘給我你的皮好不好’……”

　周子涵是撞過沒皮的女鬼的，畫面上來，一瞬間毛骨悚然，頭髮倒豎，啊啊啊的尖叫臉色煞白的往出跑，邊叫不要跟著我不要跟著我去找莉莉換皮。

　“嘖，真不經嚇。”陳采星擦了擦手上沾的果子汁，笑眯眯說：“我就講了個故事。”牽小九的手，說：“該去借燈籠了。”

　一孕一小出去，這次沒人攔著了。

　眾人目光複雜，尤其是梅清，這元星到底是牛批，還是彪子啊？這麽莽的孕婦第一次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