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黑的房間,萬籟寂靜。
陳采星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呼吸,丁點聲音在耳邊放大,更別提門外的東西動靜並不小。視線適應了漆黑環境,陳采星望著門口。
薄薄窄窄的門總有種如同虛設的錯覺。
‘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清晰,陳采星心跳加速,因為那東西過來了,越來越近……
‘咚’!
我艸。
陳采星心裡罵了句髒話,心跳一瞬間的停止,呼吸屏住,因為外頭的東西就停在他們門口。
一片安靜。
但陳采星知道東西還在,站在他們房間門口,明明隔著一扇門,但總有種外頭的東西穿過門板準確無誤盯著他的錯覺。
‘哢哢’細微的聲響起,而後越來越響,有種什麽東西掙脫開來,關節一點點正位,‘啪’最後一聲,像是腦袋扳回原位——
陳采星腦補的畫面過分詳細,手裡摟緊了元九萬。
‘咚咚’——
薄薄的門板敲響。
“你要做蠟像嗎?”
外頭響起僵硬的男聲,像是許久沒出聲,聲音滯澀機械,穿透門板直達房間內人的耳朵,幽幽的冷冰冰的帶著詭異的味道。
竟然說話了。
根據王瀟瀟的描述,昨天凌晨之後只有咚咚聲,像是木桶碰觸地板的聲。今天東西卻出來了,陳采星腦中想到衛生間的兩具屍體,難不成因為殺了人所以被封閉的東西能力增強可以出來了?
豪斯先生一直叮囑他們千萬別凌晨出門,因為這個吧?
陳采星瞬間將線索拚湊起來,可此刻沒什麽卵用,門外東西沒走,很倔強的又敲了下門。這次聲音要大了幾分。
“你要做蠟像嗎?”
我做你的頭!陳采星心裡罵髒話,但卻有種做個蠟像不錯的想法,等他察覺到門外聲音有蠱惑的能力後,將被子蓋過腦袋,還沒忘替懷裡元九萬捂著耳朵。
外面的東西不肯離去,還會繼續問的。
陳采星手腳冰涼,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住蠱惑。
懷裡的元九萬身子小小的,腦袋剛剛抵在陳采星胸口,這會微微抬著腦袋看到陳采星蒼白的臉色,耳朵是陳采星冷冰冰的指尖。
“你要做——”
元九萬眉目光冰冷,瞳仁隱隱殷紅,不善鋒利的望著門口。
外面的東西話語戛然而止,許久,又響起聲音,不過這次是拖著東西還有腳步離開聲。
“哥哥,走啦。”元九萬嘴巴貼著陳采星的下巴小聲說著。
小孩的聲音軟軟的,因為壓低了聲,氣流弄的陳采星下巴癢癢的,他才從短暫又漫長的恐懼感回過神,剛才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對,沒事了……”
陳采星腦子短暫空白,過了好一會才找回理智。很顯然門外的鬼怪能力增強了,時間流速又快,今晚要是死人,鬼怪能力又會大增,明晚肯定更危險,還有後院的胡桃樹……
豪斯會給胡桃樹提供血肉,明顯是供養,卻叮囑他們戒備凌晨後出來的東西。
這個遊戲起碼有兩個鬼怪。
陳采星可不信喜歡血肉的胡桃樹墳包下是什麽正派好鬼。
腦袋裡亂七八糟想著,他以為會睡不著,結果沒一會就困得睜不開眼,鼻尖是小弟有點香香的味道,小孩子身體暖烘烘的,驅散了剛才的冰冷。
有人卻沒陳采星這麽‘好運’。
鬼怪拖著木桶停在了一扇門前。
重複著剛才的話。
……
半夜陳采星被凍醒的,懷裡空空的,他反應了一秒,往裡側看了眼,元九萬沒在。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坐起身便看到門口旁有個矮矮小小的影子。
“小九?”
元九萬快速將手裡的蠟皮丟進花瓶裡,轉過身,像是做錯了什麽事,嗓音軟軟的帶著不好意思,說:“哥哥,我想尿尿。”
“你嚇死我了。”
陳采星松了口氣,沒敢拉燈,怕亮光吸引了外頭東西。隱約看到小弟懷裡抱了個花瓶,估計是小孩磨磨蹭蹭的想尿花瓶裡不好意思,不由笑了起來,低聲說:“尿吧,上完趕緊睡。”
元九萬站在原地沒動。
“行行行,我不看。”小孩還知道害臊。
陳采星真轉過身,沒有看到元九萬一張裝乖的臉僵硬了秒。過了幾秒,陳采星沒聽到水聲,便問:“怎麽了?”
“上不出來,哥哥。”
小弟聲音又軟又可憐,不會是被他剛才嚇得尿憋回去了吧?
“那先上床,等你想上了再說。外頭冷謔謔的。”陳采星揭開被子讓小弟進來。
元九萬將花瓶放在矮櫃上,乖乖鑽進了被窩。
一股冷氣,陳采星打了個哆嗦,將被子掖好,又開始犯困,說:“睡吧。”
元九萬閉著眼,想著床底下他第一天晚上褪下的蠟皮都裝進了花瓶,明天一定要搶在哥哥前頭倒掉,就說他後來又尿了就好……
早上。
陳采星醒來發現小弟不見了,想到晚上的情況,他看了眼門口矮櫃上——花瓶果然不見了。小孩是害羞倒‘東西’去了吧。
等他穿好外套出去,正好撞見小弟拿著花瓶回來。
“哥哥。”元九萬臉上露出害臊的表情,還將花瓶往背後藏了藏。
陳采星目光如炬的看到花瓶被清洗過,心照不宣的笑了下,拍了下小弟腦袋,“放東西下樓——”
話還沒說完,外頭響起尖叫聲。
陳采星笑容收住,快步往外頭走去。
聲音從一樓傳來的。
是暴躁男之前的女同伴叫的,陳采星不知道女人叫什麽名字。被聲音吸引下來的還有其他人,但客廳地面乾乾淨淨,並沒有眾人想象中血跡死人的樣子。
猴子罵道:“大早上的發什麽瘋?”
女人站在那兒,指著一角瑟瑟發抖說不出話。陳采星隨著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心往下墜一片冰冷。
其他人也看到了。
整個客廳霎時安靜。許久。
“那、那是趙、趙哥?”猴子的聲不可置信。
客廳偏僻的角落多了三座真人蠟像,血肉模糊面目猙獰的一對男女,看穿著打扮赫然是昨天死在衛生間的新手男女,還有一座體體面面的男蠟像,面帶微笑,很開心的模樣。
是和金哥同屋的老手趙哥。
眾人都認出來了。
死新手的時候,老手們無所謂的態度,畢竟新手沒經驗沒道具,死太正常了。
他們是獵金者,專門刷中低等遊戲獲取金幣道具,遊戲裡新人越多,按照以往經驗難度就不會太高,低等遊戲的概率最大。
中低等遊戲是隨機選擇的。
這明明不是高級困難模式的,可現在趙哥竟然死了。其他人不知道,但三個老手心知肚明,四人中猴子剛剛開啟高級模式,金、王、趙完成過兩次高級遊戲,但王、趙每次刷中低等遊戲等級評分都是B級,算是高的評價了。
尤其各自手裡還握著道具。
死誰都不可能是老手會死的。這是四人的信心,但今天打破了。
“怎麽會是趙哥死——”猴子顫抖著聲不敢再說下去了。趙哥都會死,那不如趙哥的他呢?
“金海你說,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和老趙同屋,他為什麽會死?”姓王的語氣凜然逼著金海。
金海面色鐵青,進遊戲以來第一次露出懼意。
晚上發生了什麽,趙哥怎麽會出去他都不知道。
陳采星才知道金哥的全名,不過現在沒功夫管這個。客廳起了爭執,他立刻轉身往樓上去,元九萬跟在後頭。
“小九,你別上去,就站在這兒。”陳采星跑到二樓口,望著三樓方向。
第一次死的新人男女,屍體放了半天,今天才被做成蠟像,但凌晨之後趙哥死了,早上直接就是蠟像了。
鬼怪能力增強了。
再不找線索,陳采星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麽了。
“哥哥,我會乖乖的,我跟你一起去。”元九萬睜大了眼,牽著陳采星的手不松開,“我怕,哥哥。”
再耽擱下去,豪斯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
陳采星咬咬牙,說:“一起走吧。”
這王八蛋遊戲,連小學生都不放過。他能保護小弟一場遊戲,接下來呢?他又不能和小弟一直在一起。
樓梯是木質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泛著年齡感。
不像二樓一排客房,三樓只有三扇門,半個小陽台,方向正好對著後院的胡桃樹,擺放著白色的圓桌椅子,圓桌上有支細花瓶,插了隻鮮花,花開的嬌豔欲滴。
一看就有人定期更換。這‘人’自然是豪斯先生。
陳采星沒敢走過去,時間緊迫,隨手擰起一扇門。
還好,門沒鎖。
這間房很大,布置的很美式風,碎花壁紙,高床幔帳,櫃子梳妝台等等,竟然是主臥。
“小九,你搜梳妝台。”陳采星直奔高點的五鬥櫃。
抽屜裡放著襪子內衣雜物等等,並沒有什麽可疑的線索,唯一更確定的信息就是這棟房子確實是有女主人,只是不知道現在在哪裡。他掃了眼,小弟正仔仔細細找梳妝台,便轉向衣櫃。
四扇門的衣櫃掛著裙裝,還有男款衣服。
很有年代感。
陳采星快速翻了翻,翻到一條女士裙子口袋時察覺到有東西,掏了出來。
泛黃折疊的紙。
看樣子寫著字,他還沒打開,突然聽到大聲說話的聲。
“……豪斯先生,我有事情要問你,我們的汽車零件……”
是王瀟瀟的聲。
陳采星忙將紙張裝進口袋,不敢再停留下去,豪斯先生竟然到了。
“小九快走。”陳采星拉著元九萬的手飛快往下撤。
等他們剛下了三樓到達二樓時,正好對上豪斯先生的身影,王瀟瀟跟在後頭一頭冷汗,焦急的神色見到他們略微松了口氣。
不過還沒到能松氣的時候。
豪斯先生用渾濁陰冷的眼審視著陳采星,看的人頭皮發麻,陳采星能感受到對方一定是知道他剛才上去過,抄在羽絨服口袋的手摸了下信紙,面上不動聲色笑了下,說:“豪斯先生有事嗎?”
對方沒說話,目光像毒蛇一般死死的盯著陳采星。
陳采星心跳如擂,咚咚咚的,但面上裝的很鎮定,對視回去。
許久。
豪斯先生冷冰冰的開口:“午餐時間到了,可以用餐了。”
“謝謝,我正好餓了,午安豪斯先生。”陳采星笑笑,拉著元九萬的手鎮定的跟豪斯先生擦肩而過,去了一樓。
呼。
陳采星聽到自己緩緩的呼出一口氣。
嗚嗚嗚,真的好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