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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渭情殤》第303章 (1)
曲終(下)

 承啟四年·六月。

 錢通主動來到了刑部衙門,錢通從前是齊顏的貼身護衛,管家錢源之子,如今錢通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古往今來憑借一場禦狀能讓皇帝下詔罪己的,只有這獨一位。

 之前南宮靜女發布了手諭,尋找錢通回京,並找尋四方錢莊的兩位東家也來京城,商談皇商事宜。

 經過這幾年的打理四方錢莊恢復了生機,之前為了給朝廷籌措銀兩折價賣掉的產業也回購了大半,再加上女帝下旨有意讓四方錢莊成為皇家產業,一時間四方錢莊的身份也水漲船高。不少有頭腦的商賈主動割舍了一部分產業給四方錢莊,名義上算作入股實際上就是贈與,為的就是假以時日四方錢莊成為皇商他們能沾點光,不求金銀進項只求能改一改下一代的“成分”,讓自家的孩子脫商為丁,進而走上仕途。

 所謂“士農工商”,歷代的朝廷都認為:農為國本,而商人只是低買高賣的投機之輩並不能生產,所以對商人群體采取了一系列的限制措施,比如商人的子孫後代不能進官家私塾更不能入仕,商人的後代不能迎娶官家嫡出的小姐,商人不得與士族來往過於密切,等等。

 故此,雖然商人手中握有一定的錢財,但處境並不樂觀,往往地方府衙隨意找個名頭,一道文書就能令商人整個家族的資產充公。

 除非做到極致,如前朝巨賈謝安,還有就是本朝的四方錢莊,背後有一個強有力的保護傘,達到富可敵國的境界,方能博得士族階層的三分敬重。

 得益於南宮靜女的一道聖旨,四方錢莊的資產翻了幾倍,齊顏雖然將四方錢莊的信物一分為二,但谷楓和錢源在數年的合作下已經親如一家,產業雖然對半分了,四方錢莊卻沒有分開。

 聽說齊顏還活著,谷楓和錢源默契地決定,四方錢莊的東家依舊是齊顏,他們兩個只是大掌櫃。

 谷楓,字春樹,曾是進士出身後被卷入了厭勝之案,深受其害,谷楓並不相信南宮靜女的聖旨,他擔心這是朝廷引蛇出洞的伎倆,在與錢源商量後決定讓錢通先到京城一探虛實,若是齊顏真的尚在人間,而且恢復了皇夫的身份,他們兩位再進京也不遲。

 於是便有了開頭的那一幕,刑部尚書隻知錢通大名,未能見過真容,待刑部主簿確認後,刑部尚書急忙忙進宮向南宮靜女稟報去了。

 南宮靜女聽說錢通回京心中亦是歡喜,自從上次與齊顏鬧得不歡而散,南宮靜女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齊顏了。

 這期間她倒是腆著臉去過幾次承朝宮但都被齊顏以各種理由拒之門外,南宮靜女雖貴為女帝卻拿齊顏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她根本不可能對齊顏來硬的,可無論如何服軟都無濟於事。

 南宮靜女深諳齊顏的脾性,雖然齊顏平時一副淡然模樣這麽多年發脾氣的次數屈指可數,可她是有傲骨的,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便會寸步不讓。

 南宮靜女時時牽掛著這邊,整個人都清瘦了不少,她知道怎麽才能讓齊顏真的消氣,最好的辦法就是處置了那兩位,但是南宮靜女卻暫時不能這麽做。

 南宮靜女希望錢通的回歸可以讓齊顏開心一些,或許能稍稍減輕對自己的不滿。

 南宮靜女:“把錢通帶進宮,直接送到承朝宮去。”

 刑部尚書:“遵旨。”

 刑部尚書走後,南宮靜女輕歎一聲,自己現在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讓齊顏體諒自己的無奈,只能寄希於時間……

 只要幽州府那邊的問題一解決,自己定會給齊顏一個交代,只有通過行動讓齊顏明白,自己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或許才能真正消除她們之間的芥蒂。

 錢通被帶到了承朝宮,刑部尚書與門口的侍衛說了幾句,侍衛就放行了。

 雖然此地乃是后宮,但齊顏在世人眼中是男子身份,前朝的官員也無需避嫌。

 入得承朝宮,在內侍引領下二人一路來到主殿。

 內侍:“大人稍等片刻,容咱家去通報一聲。”

 刑部尚書:“有勞。”

 片刻後,內侍回來了:“殿下請二位入內。”

 刑部尚書帶著錢通進了主殿,齊顏正坐在圓桌旁。

 刑部尚書:“臣,刑部尚書聶和豫參見殿下。”

 齊顏:“聶大人不必多禮,賜座。”

 刑部尚書:“謝殿下。”

 錢通默默地搬來圓凳請刑部尚書坐絲毫不見生疏,齊顏的眼底藏笑,露出幾許重逢的喜悅。

 刑部尚書:“稟殿下,陛下日前頒布了兩道尋人聖旨,尋找殿下從前的侍從錢通回宮,另外一道是請四方錢莊的兩位東家入京面聖,商談皇商事宜,臣奉旨將錢通帶來了。”

 齊顏點了點頭:“有勞尚書大人專門跑了一趟,多謝。”

 刑部尚書:“此乃臣分內之事,現,人已帶到,臣要去複命了。”

 齊顏:“錢通,替我送送尚書大人。”

 錢通:“尚書大人請。”

 刑部尚書起身向齊顏行了一禮:“臣告退。”

 送走了聶和豫錢通折返回來,一撩衣袍下擺跪地便拜:“主子,小的來遲了,還望主人恕罪。”

 齊顏:“你這是做什麽,起來說話。”

 錢通:“謝主子。”

 齊顏含笑端詳著錢通,幾年不見錢通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氣質愈發沉穩,齊顏欣慰地說道:“可成家立業了?”

 錢通憨憨一笑,回道:“主人之命,錢通不敢違抗,在父親的安排下娶了一戶商家小姐,三個月前拙荊誕下了一個男嬰,父親給孩子取名錢廣,乳名:串串。”

 齊顏聽完忍俊不禁:“錢家生財有道,小子的名字倒也應景兒。”

 錢通的臉上湧出慈父般的笑意:“為這個名字谷叔還笑了父親好一陣,說父親掉到了錢眼裡,一雙兒女叫‘通寶’還算雅致,到了孫子輩起了個錢串子的乳名,也不怕孩子長大被同輩人笑話。”

 齊顏:“春樹還是這麽一本正經,看得出你爹對這個長孫給予厚望,希望他長大後能繼承錢家的衣缽。”

 錢通:“可不是麽,父親每日都要叫乳娘把孩子抱出來逗一陣子才安心。”

 齊顏聽著這份天倫之樂,突然間覺得自己老了很多……正是歲月不饒人呐。

 齊顏:“你如今娶得賢妻,又得愛子……何必回來,不如在京城少住幾日,你我敘敘舊便回去吧。”

 錢通堅決回道:“這可不成!主人對我們錢家有再造之恩,父親常說:若是沒有遇到主人,錢家到現在也不過是謝府簽了生死契的家奴而已,連帶著我和妹妹還有這個孩子都算是‘家生子’,是主人為我們錢氏一族脫離了奴籍,更委以重任,錢家家訓,做人不能忘本,聽說我要回來,拙荊也是支持的,她還說來日主人與陛下誕下麟兒,若有幸,還想讓串串繼續做小主人的隨從。”

 齊顏心中泛苦,且不說兩個女子如何有後,就是自己現在的身體……怕是見不到來年的春暖花開日了。

 見錢通如此堅決,齊顏也不想拂了他的一腔熱忱,想著自己時日無多,就圓了錢家的一個心願也好,等到自己臨死前想辦法給錢通謀個差事,不枉一場主仆情意,也助他萌蔭子孫後代。

 齊顏:“難得你有這份心,那就留下來吧,稍後我和內廷司打個招呼,你就在後院偏殿住下。”

 錢通:“謝主人。”

 齊顏:“春樹還好嗎?錢莊生意如何?”

 錢通:“春樹叔還是老樣子,您也知道……前朝那檔子事兒讓春樹叔失去了家人,未過門的妻子也改嫁他人,這幾年父親為春樹叔物色了幾門親事都被春樹叔給拒絕了,錢莊的生意一日好過一日,另外還有一件事,春樹叔命小人向主子請示。”

 齊顏:“說吧。”

 錢通:“日前陛下下了一道旨意,尋找四方錢莊的兩位東家進宮商談皇商事宜,春樹叔想問問主子的意思。”

 齊顏:“此事屬實,我雖將錢莊徹底交給了他們,但還是要勸一句,皇商雖然也有個‘商’字,但卻與一般商人不可同日而語,子孫後代好處良多,陛下既然下旨必是真心實意,不必顧慮。”

 錢通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主人……”

 齊顏:“春樹吃過苦,有此顧慮可以理解,不過這份猜疑千萬不要讓陛下知曉。”

 錢通:“明白。小人晚一些便修書一封,請父親和春樹叔進宮。”

 齊顏:“對了,我幾年前托付到莊上的那三個人如何了?”

 錢通想了一陣子,答道:“主人說的可是陳大哥,秋菊和夏荷兩位姑姑?”

 齊顏點了點頭:“怎麽樣?”

 錢通:“莊上一直按照主人的吩咐,好吃好喝招待著,每次出行都有人跟著,觀察了幾年並未發現異常,夏荷姑姑被莊上的一位股東看中,之前……就是主子失蹤的那段日子的事兒,父親本想向您請示的,但是您出了事,父親想這三位或許也回不了宮了,可憐夏荷姑姑年歲不小了,就做主成全了這份親事,現在夏荷姑姑已經身懷六甲了。陳公公自是無法婚配的一直待在莊內,父親當時也想替秋菊姑姑找一戶好婆家,但秋菊姑姑說:若是不能回內廷侍奉她也認命,不過沒有陛下的旨意她是不會成家的。”

 齊顏歎了一聲:“當年形勢緊迫我沒有時間去甄別,隻好將他們三人‘一網打盡’其中的對錯是非也理論不清了,你寫信的時候帶一筆,讓他們入京的時候把陳傳嗣和秋菊一同帶回來。”

 錢通:“雖然過了幾年,但這幾人的身份還沒徹底鑒別,冒然帶回京城會不會對陛下不利?”

 齊顏:“不會,就算他們都有問題,過了這麽久也淪為棄子了,他們的主子我了解,是不可能再接納他們了,如今她又逃到洛北去了。有天塹阻隔南邊的事兒她也鞭長莫及。秋菊和陳傳嗣不管身份如何退路已斷,唯有忠心陛下。秋菊侍奉陛下多年,陛下的身邊也缺一個擔事兒的女官,至於陳傳嗣……就當是順水人情吧。陛下賜給四方錢莊如此恩典,也該有所表示才行。”

 錢通:“小人明白了,小人這就去寫信。”

 齊顏:“去吧。”

 ……

 又過了一個月,錢源和谷楓帶著秋菊與陳傳嗣進宮了,南宮靜女在議政殿親自召見了他們。

 秋菊看到南宮靜女的那一刻便淚流滿面,長跪不起。

 南宮靜女走下禦階,親自將秋菊扶起:“多年不見,你能回來朕十分歡喜。”

 秋菊:“陛下,奴婢日夜記掛著陛下,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陛下了。”

 南宮靜女有些動容,但到底有外人在不便說太多:“辛苦你了,你和陳傳嗣先會甘泉宮去等著朕,你們倆的位置朕都替你們留著呢,你仍是掌事女官,陳傳嗣仍擔任首領太監,先去吧。”

 二人感激涕零,雙雙謝恩,離開了議政殿。

 南宮靜女詳細地詢問了四方錢莊的規模,家底,旗下的產業,被齊顏“敲打”過的谷楓主動獻出了帳本,南宮靜女將帳本交給了一旁的戶部尚書,與堂下二人閑談起來,過了一會兒戶部尚書寫了一張字條交給了內侍,內侍拿著字條呈給南宮靜女,後者翻開一看裡面寫了一行字,是四方錢莊每年的綜合進項。

 居然有白銀三百五十萬兩之多……

 南宮靜女:“出任皇商之事,不知二位考慮的如何了?”

 谷楓代答道:“聽聞這個消息,四方錢莊上下無不歡欣鼓舞,只等陛下安排。”

 南宮靜女:“如此甚好,不過只有一樁……四方錢莊從前的資金去向朕不會過問。但成為皇商之後四方錢莊旗下產業收入的八成要上繳帝王私庫,剩下的兩成用作底下人的俸祿和安置,二位則是享受皇家俸祿,適才戶部尚書算了一下,四方錢莊每年大概有三百五十萬兩的進項,八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你們考慮清楚。”

 或許是看在齊顏的面子上,南宮靜女的話已經非常客氣了,甚至還留了余地,給了他們考慮的機會。

 谷楓和錢通對視一眼,依舊由谷楓代答道:“啟奏陛下,四方錢莊本就是皇夫殿下的私產,雖然殿下將錢莊的事物交給吾二人打理,但我等不敢忘本,若能入了皇商也是四方錢莊上下的臉面,另外……這些年草民與錢大哥也賺了一些家底兒,足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四方錢莊願意成為皇商,還請陛下成全。”

 南宮靜女微笑頷首,這谷楓倒也是個明事理的。

 南宮靜女:“來人呐。”

 內侍:“奴才在。”

 南宮靜女:“傳旨,敕封錢源谷楓為皇商,官拜正五品,領正三品俸祿。四方錢莊及旗下全部產業一同並入皇莊,從明年起,每年九月清帳入庫。通知戶部找出籍冊,將四方錢莊及旗下所有人員的戶籍全部脫商轉丁,錢通與谷楓領士族戶籍。”

 谷楓錢源雙雙跪地,高呼道:“謝陛下。”

 南宮靜女:“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們先回驛站休息,明日晨起朕會安排馬車你去接你們入宮,去承朝宮面見皇夫。”

 ……

 承啟四年·八月。

 恩科的二闈結束,從會試三甲中選出了一百零八位考生,參加最後的殿試。

 殿試的前幾日,南宮靜女再次來到了承朝宮,那天是夜裡,南宮靜女進院時明明看到齊顏屋內的夜明珠亮著,可當她讓人去內通傳時夜明珠突然被蓋上了,內侍回來稟報說:“皇夫殿下說他已經睡下了。”

 南宮靜女心中湧出一股躁意,已經快三個月了,齊顏始終不肯見自己。

 南宮靜女:“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是。”

 待所有的宮人盡數離去,南宮靜女推開了承朝宮寢殿的門,一路走進去,來到臥室門外敲了敲:“緣君?”

 漆黑黑的殿內安靜極了,並無人答應。

 南宮靜女歎了一聲,她不敢推門而入,怕再惹齊顏不快,更怕齊顏在裡面落了鎖。

 南宮靜女:“緣君,你開門好不好?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齊顏:“陛下恕罪,臣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

 南宮靜女的胸口有些堵,這三個月來南宮靜女每天無論多忙都會抽出時間來詢問齊顏的身體狀況,從禦醫的口中得知:不知丁酉用了什麽法子,齊顏的身體狀況一日好過一日,簡直就是奇跡。

 南宮靜女:“緣君……你究竟如何才能原諒我?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可是我有我的苦衷,你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南宮靜女:“我這次來並非在此留宿,而是真的有一樁要事要和你商量,你開開門好不好?”

 裡面又沉默良久,南宮靜女緊張的心臟怦怦直跳,漫長的等待後,門內似乎傳來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南宮靜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一顆心也隨之跌落谷底……

 可轉瞬,齊顏猶如天籟般的聲音便從門內傳來:“門沒鎖。”

 南宮靜女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臉,歡喜的像個孩子似的推開了門。

 殿內漆黑一片,唯有桌上那顆被蒙了黑綢子的夜明珠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光芒,齊顏合衣坐在桌前,桌子上似乎還放著些什麽,從輪廓看似乎是一本倒扣的書。

 南宮靜女屏氣凝神,連步子都邁的小心翼翼,猶豫了一下,最終在齊顏對面的位置坐定。

 南宮靜女與齊顏沒有吵架之前,私下裡二人的座位從不分主次,若是圓桌便挨著坐,肩並著肩。

 南宮靜女擔心自己坐的太近惹齊顏不快,乖乖地選了一個合適的距離。

 南宮靜女望著隱在黑夜中令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心中酸澀不已,自己是她的妻子啊,這世上最親密的關系,卻三個月不曾見過面了,只能從別人口中打探這人的消息,一解相思。

 南宮靜女:“緣君……你的身體如何了?”

 齊顏:“托陛下洪福已經好多了,陛下不是說有要緊事麽?說吧。”

 見齊顏態度冷淡,南宮靜女有些無所適從,整理了思緒輕聲道:“再過幾日就是殿試了,我想問問你出個什麽考題比較好,還想請你同我一起坐鎮殿試。”

 齊顏:“后宮不得乾政,況且是如此重要的大事,陛下應詢問六部尚書的意見,而不是到這裡來。”

 南宮靜女:“緣君,我知道我的一些做法欠妥,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你能不能別這麽對我?”

 齊顏的雙眼早已適應了黑暗,加之夜明珠透出的余光,隱隱見得南宮靜女清瘦了不少,齊顏的心被觸,回道:“陛下未來五年的政策是什麽?”心軟了,語氣自然也軟化了不少。

 南宮靜女:“自然是幽州府的隱患,還有就是將分散在天下武官手中的兵權逐步收歸朝廷。”

 齊顏聽懂了南宮靜女的暗示,她在告訴自己:她已經把削弱武官,處置陸丁兩家的事情已經正式提上了日程,可真正傷了齊顏心的並不是這些。

 這三個月齊顏思量了許多,或許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矯情,但齊顏是多麽希望在自己提出報仇的時候,南宮靜女可以表現的堅定一點兒?南宮靜女的遲疑讓齊顏有了一種“飛鳥盡,良弓藏”的哀傷感,自己不再被朝廷需要了,所以沒有資格提要求了,從情感上講夫妻一體同心,南宮靜女的反應不像一個妻子,更像是帝王。

 齊顏不想再糾結此事,思考了三個月齊顏明白了一件事:早在她答應丁酉為自己解除克制自己女性特征的毒時,或許……潛意識裡已經決定了離開。

 若是水症沒被治好便離開這個人間,若是僥幸治好了……便重新穿回女裝,如此朝廷的追兵絕無可能尋到自己,或許孤獨終老才是對自己最好的結局。

 齊顏依舊深愛著南宮靜女,只是這份愛夾雜了太多太多其他的因素,不再純粹。

 齊顏累了,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想想。

 置身在這內廷之中,齊顏會睹物思人,一想到南宮靜女,齊顏便沒有辦法超脫出來好好地審視自己的心,審視這段感情。

 齊顏想問問自己,自己愛的人到底是誰?

 是蓁蓁公主南宮靜女,還是如今的女帝南宮蓁蓁,亦或是愛她的全部。

 齊顏:“這個考題太過敏感,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天下武官的恐慌,特別是幽州那位。”

 南宮靜女:“是啊,我的顧慮亦在此處,說的淺了怕考生們不能領悟,說的太明又怕引起異動。”

 齊顏:“不如……陛下就以洛北為題,題目就叫《論洛北因何初戰失利》吧。如此考生們就會聯想源頭,從調兵制度,禦敵方針上著眼,總會有人想到是朝廷對地方軍隊的管控力不夠,從而說出他們的看法。陛下就可以根據考生的文章看出他們對藩鎮的態度,挑幾位論調有理且激進的考生出來,一步步提拔重用,用不了多久朝堂上就會自然形成一股‘軍製改革派’。”

 聽完齊顏說的,南宮靜女猶如醍醐灌頂,她緩緩地伸出手搭到了齊顏的手背上。

 沒有躲開,南宮靜女笑的燦爛,南宮靜女牽住了齊顏的手,感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第一次牽起齊顏手時。

 南宮靜女柔聲道:“緣君,作為你的妻子,我願意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你,包括我這條命,但作為女帝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可是北邊有潛伏著前朝公主的洛北,還有擁兵自重的幽州府,為了天下數以萬萬計的百姓,我不能任性。你的仇我們一定會討回來的,但在此之前我必須要確保除陸丁兩府不會給天下百姓帶來戰爭。我是你的妻,亦是這天下之主,不能意氣用事,你再容我些時間。我答應你,讓玉簫遠離朝堂,護她一世平安。”

 齊顏勾了勾嘴角:“臣想問問陛下,你愛的到底是渭國皇夫齊顏,還是草原汗王乞顏阿古拉呢?”

 南宮靜女:“我愛的是你。”

 齊顏:“臣知道了,不過殿試從沒有皇后到場的先例,臣就不陪陛下了。”

 南宮靜女:“好吧。”

 齊顏:“夜已深沉,陛下該回宮了。”

 ……

 又過了半個月,恩科的成績下來了,聽說南宮靜女將狀元之位點給了晉州學子,一甲三鼎之位只有一席給了士族家的學子。

 這是齊顏聽陳傳嗣說的,是南宮靜女特意傳來的消息,一同來的還有三位考生的試卷,齊顏並沒有看,過了兩日便差人將試卷還回去了。

 朝堂上的事情齊顏已不再關心了。

 又一日,內廷司的主事來承朝宮請示,調撥一隊宮婢和內侍去幫忙,因為南宮靜女登基後,諾大的后宮只有女帝皇夫,晏陽公主齊玉簫和丹陽公主上官有荷四位主子,宮人裁撤了大半。

 齊顏:“宮中要操辦什麽典禮麽?為何突然缺人手?”

 內廷司主事:“回殿下,十月初九是鎮國公他老人家的古稀大壽,陛下已在數日前下旨將鎮國公他老人家從封地接回來,並下旨要求除了韓允將軍外,包括大將軍王在內,天下所有的武官都要回朝參加鎮國公的大壽,陛下特別準許宴會在內廷的四海台舉辦,只是這四海台許久未用,設施有些陳舊了,正在加急修葺。還請殿下恩準。”

 齊顏怔了怔,問道:“是……哪位鎮國公?”

 內廷司主事:“回殿下,本朝只有一封敕號為“鎮”的國公,就是前太尉陸權,陸老國公。”

 齊顏猛吸了一口氣,抵著嘴唇咳嗽了起來。

 內廷司主事:“殿下,微臣去給您宣禦醫吧?”

 齊顏擺了擺手,吃力地回道:“不用,需要什麽人你調過去就是。”

 內廷司主事:“謝殿下,微臣告退。”

 內廷司主事走後,齊顏呆坐良久,起身挪步到了窗邊,推開窗子望向遠方。

 八月,正是熱的時候,齊顏卻感覺自己從心裡冷到四肢百骸,蟬鳴聲聲有些聒噪,花園裡透出深綠色,鬱鬱蔥蔥的。

 齊顏把自己關在寢殿一天一夜,就在谷若蘭準備去般救兵的時候,齊顏打開了寢殿門,對谷若蘭說:“去把丁酉替我叫來。”

 谷若蘭:“大哥,你不要緊吧?”

 齊顏:“無妨,不過是貪睡了些,去吧。”

 丁酉來了,坐到齊顏的對位。

 齊顏:“我想離開這兒,我知道你有辦法。”

 丁酉:“怎麽突然想通了?之前勸你不還一副舍不得的模樣麽?”

 齊顏:“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丁酉:“辦法是有的,只是你想怎麽離開?”

 齊顏:“怎樣隨你,我要離開這裡。”

 丁酉怕齊顏只是一時意氣,臨了變卦,故意問道:“把你的屍體帶出去,如何?”

 齊顏垂下眼眸,思索了好長時間,淡淡道:“也好。”

 丁酉:“死也行?”

 齊顏:“什麽時候?”

 丁酉:“反正你就要死了,臨走前幫我一個忙,你身上的毒再有五個月就解了,這毒我潛心研究了五年,我也想看看我到底能不能破了主人的毒,也算是圓了我的心願。”

 齊顏眸子閃了閃:“也好,我再多陪玉簫些日子。”

 丁酉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拍了拍齊顏的肩膀:“我不會讓你死的,等你解了毒我就帶你離開這兒。”

 幾日後,齊顏請旨說:趁著玉簫年紀還小,讓玉簫搬到承朝宮來陪伴自己。

 南宮靜女答應了齊顏的要求,派人將玉簫和有荷都接到了承朝宮。

 兩個小家夥搬來以後,齊顏的笑容似乎多了起來,齊顏每天都會抽出一兩個時辰到書房去陪玉簫讀書和她探討學問,耳濡目染之下有荷也時常往書房跑,齊顏便將她抱在懷裡,手把手地教她習字,讀些“三百千”來給有荷開蒙。

 時間過得倒是也快,一轉眼就到了陸權的生辰,南宮靜女之所以挑了四海台是因為那裡距離承朝宮非常遠,南宮靜女自認為能瞞一刻是一刻,殊不知齊顏早已知曉,直到陸權生辰的前幾日南宮靜女才和齊顏提起這件事,雖然沒說要齊顏同去,但齊顏只是淡淡一笑,主動告訴南宮靜女自己身體不好,四海台建在湖上濕寒氣太重,自己不易過去。

 南宮靜女低聲解釋道:“這個主意是陸權提出的,借他的生辰邀請了從前所有的門生,還邀請了上官武,你應該知道我的用意。你若不想去便不去吧,玉簫有荷得參加。”

 ……

 南宮靜女也是著急的,所以才把原定五年的計劃提前了不少,陸權的七十歲大壽在內廷舉辦意義重大,不僅告訴天下武官陸府重歸“忠君派”,也能讓上官武有所忌憚,最好能趁著上官武在京城時就皆陸權之力削減幽州的軍力。

 齊顏沒再說什麽,只是深深地凝望著南宮靜女,無語無言。

 南宮靜女臨走前,齊顏對南宮靜女說:“陛下忙完了這一陣,偶爾也到臣這裡走走吧。”

 南宮靜女大喜,以為齊顏多少原諒了自己幾分,笑著答應了下來。

 齊顏送南宮靜女到門口,看著女帝陛下一步三回頭地走遠,齊顏抓住了一旁的門框,指尖泛白。

 後來,齊顏從玉簫口中聽說:陸權的生辰很浩大,鎮國公老當益壯喝了一鬥的酒。

 再後來,齊顏聽說這場壽宴其實進行的並不愉快,期間新科狀元初生牛犢不怕虎,在閑談環節指出了草原人之所以橫渡天塹,攻下數城並非朝廷之過,而是證明了幽州府“形同虛設”,朝廷大軍距洛川不下千裡如何及時馳援?

 幽州府距離臨江城不過百余裡,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幽州府居然隔岸觀火,沒有及時馳援。

 那位狀元郎還說:先帝之所以許以幽州府重兵為的就是抵抗草原人,如今的幽州府已經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甚至有發展成國中之國的趨勢,理應裁撤,將幽州府並入地方,兵丁由兵部統一調配。

 上官武勃然大怒,險些拔劍相向,但在場的武官大都收到了陸權的“提點”豈能任上官武撒野?

 雙方唇槍舌戰險些廝打起來,最終還是南宮靜女出面做了和事老,將新科狀元打入大理寺天牢才平息。

 不過陸權也借機邀請上官武在京城住上一陣子,他老了,想和故人之子“敘敘舊”。

 上官武被軟禁了,拆撤幽州府兵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上官武雖然帶了五千幽州府兵入京,但陸權欽點了幾位得力的將軍,先是送了摻了蒙汗藥的酒犒軍,又夜襲了兵營,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這些人。

 這些,齊顏都不在乎了。

 但是,當南宮靜女興致匆匆來找齊顏說這些的時候,齊顏的心被觸動了一下。

 南宮靜女說:“上官武畢竟是駙馬,她不想對不起大姐,準備關上官武一陣子,好言相勸,爭取和平達成目的。”

 那夜,齊顏很害怕,很焦慮,她盼著日子能過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承啟四年,臘月。

 朝廷接到奏報:洛北的異族人卷土重來了,韓允將軍正率領十萬大軍在前線禦敵。

 韓允並沒有選擇一味拒守,拉開架勢和草原人打了好幾場,戰報幾乎是一日連一日,一日幾封地飄到南宮靜女禦案上。

 南宮靜女連年都沒有過好,在戰事最焦灼的一月份,南宮靜女任命公羊槐為先鋒,帶著五萬大軍和糧草支援臨江城。

 南宮靜女告訴公羊槐:“實戰經驗寶貴,朝廷每日都燒著數萬兩銀子,你要好好珍惜這次學習的機會。”

 承啟五年·二月。

 齊顏出現在了甘泉宮,自齊顏搬走以後,再未踏足過這裡,南宮靜女欣喜萬分,親自出殿迎接拉著齊顏的手進了書房。

 那日,南宮靜女和齊顏說了許多朝堂上的事情,有軍報,稅收,上官武。

 卻單單沒有說有關於她們倆的。

 或許是太忙了吧,齊顏看得出南宮靜女一副好久沒睡樣子,卻拉著自己的手一直不肯松開。

 那天,齊顏異常安靜,陪了南宮靜女一整個下午,直到有朝臣求見才起身告辭。

 南宮靜女將齊顏送到殿門,為她緊了緊身上的狐裘披風,將女帝專用的手爐塞到齊顏的手中:“這幾日天冷夜裡讓內廷司把地龍燒的旺一些,也不必專門跑一趟,差個人過來就是,我若得空一定過去。”

 齊顏動了動右手食指,摩挲著手爐上的紋路,溫度有些灼人,但對自己來說卻是剛剛好。

 齊顏:“陛下,保重。”

 南宮靜女:“我知道了,雪地裡冷,小心寒氣順著足底侵入,快上轎輦吧。”

 ……

 承啟五年·三月。

 齊顏體內的毒素已解,離開的這五年丁酉一直在研製一種可以讓人假死的藥,入宮前終於得了兩顆,一顆做實驗,一顆給了齊顏。

 之所以等到齊顏的毒解了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丁酉擔心兩種毒素相衝,改變假死藥的藥性讓齊顏變成真死。

 第二,假死藥雖然能令人假死,但是對身體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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