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秋菊出生在南宮府,八歲被派到南宮素女身邊伺候,十二歲因聰明伶俐被調派到嫡女南宮靜女身邊。
她記的那年南宮靜女不過是繈褓中的奶娃娃,秋菊是看著南宮靜女長大的。
在秋菊心中:南宮靜女雖然對待下人心慈寬容,但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貴是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的。
近來秋菊才改變了這一想法。
中秋宮宴後駙馬爺病了。病情來勢洶洶,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人說倒下就倒下了。
他是被人從書房裡抬出來的,府中的下人們都嚇壞了。
秋菊第一次看到自家殿下如此在乎一個人。
自駙馬爺昏迷,殿下紆尊降貴,衣不解帶的陪在床邊。
遞淨布的時候,秋菊看到殿下竟然在默默地流淚。
殿下不是沒哭過,只是從不會在她們這些下人面前落淚。
每當遇到傷心事,就會把自己關在寢殿裡不出來,她們若是勸不了就去找灼華殿下。
可那天,殿下握著駙馬爺的手安靜地落淚……
秋菊大驚,跪到南宮靜女身邊,將淨布雙手奉過頭頂:“請殿下保重身體。”
南宮靜女詫異的反問:“怎麽了?”
“殿下,擦擦吧。”
南宮靜女反應了一會兒,用另一隻手抹了一把臉,失神的呢喃道:“本宮怎麽哭了?”
就這樣簡單的幾個字讓秋菊心疼不已,她勸道:“殿下,奴婢進宮走一趟吧。請禦醫來瞧瞧?”
可南宮靜女竟輕聲回道:“齊顏說他不想看禦醫……”
秋菊第一次在主人面前失了禮儀,她怔怔地看著南宮靜女,半晌才回過神。
原來高高在上的殿下,也會放下最貴去遷就,甚至是聽從一個人的話呢。
她忍不住看了齊顏一眼:這個人的身上到底有什麽神奇的力量?
“殿下,為保萬全,還是請禦醫來瞧瞧吧。”
南宮靜女思索良久,答應了。
丁酉接到通知一點也不意外,南宮讓新納了一位草原美人,侍寢次日就封了妃子,這件事整個皇宮都知道了……
以齊顏的性格不生病他反而會覺得奇怪,那人看似心中唯有復仇,其實心思有多窄丁酉很清楚。
丁酉輕歎一聲,背上藥箱來到了蓁蓁公主府。
看到齊顏的時候,丁酉的心頭一顫。
“需要本宮回避麽?”南宮靜女問。
丁酉搖了搖頭:齊顏此刻的狀態根本無法溝通。
他跪在床邊,切上脈搏、診斷的結果和預想的差不多,心病。
丁酉取出一顆異香撲鼻的藥丸塞到齊顏的口中,這是克制夢魘的藥。
“你喂駙馬吃的是什麽?”
“安神丸,駙馬爺的身子虧損太甚,這顆藥丸能幫她安眠。”
“虧損太甚是什麽意思?是吃的不夠好嗎?”
“非也,駙馬爺的虧損乃先天不足,殿下無需過於擔憂,臣一會兒開張方子再配合食補,靜養一段時間就可痊愈。”
南宮靜女擔憂的說道:“他……昏過去之前有說心口刺痛,出了好多汗。之後醒了幾次,但沒說幾句話就又睡著了……”
丁酉稍加思索:“如此,臣從明日起,每日為駙馬爺行針一次,七日後便可見效。”
“讓秋菊帶你去一趟府庫,本宮府中有不少珍稀名貴的藥材,你多用些好的。”
丁酉解釋道:“駙馬爺的身體虛不勝補,選用藥性太烈的藥材反而不美。殿下盡管放心,微臣有把握在三五年內將駙馬爺的身體調理好。”
“那就多謝了。”
“微臣告退。”
……
出了蓁蓁公主府,丁酉按上了胸口。
裡面是一幅畫像:主人派人從洛北取回的通緝令。上面畫的是此次起義的首領“乞顏阿古拉”,主人讓他找機會問問齊顏是否認識此人。
可眼下這人病成這樣,丁酉實在不忍心再刺激她。
雖然主人那邊催的緊,受罰就受罰吧。
齊顏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得益於安神丸她並沒有做噩夢。
醒來時已是中午,入眼的第一個人便是南宮靜女。
她還穿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套宮裝,靠在床欄上睡著了。
“殿下?”
南宮靜女猛地睜開了眼睛,驚喜的叫道:“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齊顏支著身體坐了起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臣睡了多久了?”
南宮靜女的眼眶一紅:“你嚇到本宮了。”
“臣……睡了很久?”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要不是禦醫說你沒事……”南宮靜女哽咽著止住了話頭。
齊顏的心口再次傳出輕微的刺痛,她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
拔步床寬敞,二人之間有很寬的一段距離。
齊顏跪坐到床上,身體前傾才勉強碰到了南宮靜女的臉。
心疼地看著南宮靜女暗含血絲的眼眸,拭去了她的眼淚。
如果,如果你不是南宮家的女兒,該有多好?
“殿下別哭,臣會心疼。”此言一出齊顏自己都覺得意外,如此溫柔的語氣真的是自己說的嗎?
南宮靜女抽搭了兩聲:“那你知不知道……這一天一夜有多難熬?本宮什麽都幫不上,只能看著。你不舒服就說出來嘛,突然就這麽倒下了,你……”
南宮靜女猝不及防的撲了上來,二人雙雙倒在床上。
南宮靜女壓在齊顏身上,在她的肩膀處咬了一口,憤憤地說道:“未明宮雖然燒了,外府的庫房裡還有數不清的名貴藥材!就算你要用的府中沒有,本宮也會親自向父皇討來。不管你是身子虧,還是得了什麽重症惡疾本宮也一定要治好你!”
二人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體位相擁,感受到南宮靜女日漸玲瓏的曲線蹭在胸口,齊顏的心頭湧出一絲異樣,肩膀被咬過的地方疼痛過後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齊顏清了清嗓子,又聽南宮靜女喃喃道:“本宮不想你有事。”
有那麽一刻,齊顏的心中一片空白,仿佛什麽都忘記了。
南宮靜女的下巴抵著齊顏的胸口,抬起頭看著她:“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齊顏看著南宮靜女梨花帶雨的模樣,臉頰上湧出一抹可疑的紅潤:“殿下,殿下壓得臣透不過氣。”
南宮靜女支起了上身,跨坐在齊顏的身上:“你不要緊吧?”
“啊!奴婢什麽都沒看到!”夏荷大叫一聲端著托盤出去了。
她剛剛在門外請示過了,可半天沒人應答。
秋菊姐姐說殿下可能太累睡著了,讓她端著粥進來看看結果就看到了殿下和駙馬……
嗯,殿下壓著駙馬。
“啊!”南宮靜女捂著臉滾到齊顏旁邊的位置躺下:“剛才是誰進來了!”
齊顏舔了舔嘴唇:“臣也沒看清……”
“篤篤篤。”
“殿下,奴婢夏荷來給殿下送午膳的。”
見南宮靜女不答話,齊顏坐起抖了抖褶皺的衣衫:“進來吧。”
夏荷邁著小心翼翼的步伐,紅著臉進了寢殿將粥放到桌上:“奴婢不知駙馬爺醒了,這就去小廚房再端一碗過來。”
南宮靜女起身問道:“進來怎麽也不先稟報一聲?”
夏荷委屈極了:“奴婢稟報過了,以為殿下睡著了就鬥膽進來看看……”
南宮靜女又羞又惱:“你!”
“殿下恕罪!”
齊顏輕笑:“夏荷姐姐先下去吧,勞煩再帶幾樣小菜過來。”
“是。”
……
晚間南宮靜女因為太累並沒有出現在禦膳堂,但在睡下前特別囑咐秋菊讓大灶加一道肉菜。
秋菊心領神會,駙馬爺醒了殿下心情大好,府中上下同沐恩典。
三日後,丁酉見齊顏情況穩定,將畫像踹在懷中來到了蓁蓁公主府。
趁著行針的功夫,將畫像從懷中掏出:“主人讓我問問你,認不認得畫像上的這個人。”
“通緝令”三個刺紅的大字異常醒目,上面畫著一個粗狂的男子,頭頂沒有毛發卻頂著一腦袋的傷疤。
顴骨高高隆起、目光凶惡,五官硬朗。
下面寫著此人的“身價”:黃金萬兩。
齊顏隻粗略的掃了一眼,淡淡說道:“這就是那個冒牌貨?”
“嗯,你認識他麽?”
齊顏平靜的與丁酉對視:“不認得。”
丁酉壓低了聲音追問道:“那他為何冒充你的名號?”
齊顏嗤笑一聲:“我身為撐犁部唯一的王子,在草原人心中還是有些分量的。”
丁酉看著齊顏,努力的想從她的臉上搜尋到波瀾,無果。
他將畫像疊好踹到懷裡,悠悠說道:“我會將你的回答如實稟報主人,不過她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
齊顏冷冷說道:“既然不信又何必來問?”
“主人的心思你是知道的,無論你怎麽回答她都自有決斷。”
丁酉走了。
齊顏的拳頭緊了又緊……
雖然相隔十余年,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畫像上的人。
正是自己的安達:古奇巴音。
他頭頂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痕差點讓齊顏失態,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丁酉看出端倪:自己的回答並不重要,師父一定會詢問丁酉,自己看到畫像時的表情。
巴音,你可千萬要藏好了,別讓師父找到你……
這條路你已經付出了太多,接下來交給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