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愁腸引相思
南宮姝女愣了須臾,回過神來問道:“又和妹夫吵架了?”
南宮靜女的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沒有。”
如果真的是吵架反倒好解決了,她不知道旁的夫妻都是怎麽共處的,但齊顏卻從未和自己紅過臉……
“那是?”
“二姐,別再提這個人了。”
她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不再去想,聽到關於齊顏的一切就會難過。
南宮姝女嘴唇翕動,緊了緊環著南宮靜女的手臂,終是無言。
又過了一會兒,南宮靜女卻問道:“一個人的日子是怎樣的?”
見對方不解,南宮靜女又問道:“二姐免了陸仲行的例行請安,日子過得如何?”
南宮姝女淡淡答道:“左不過就那樣兒,從前如何今後就如何。”
南宮靜女細細品味這句話,慨歎道:是啊,沒成親前自己不也是一個人麽?日子不知要比現在開心多少。
“二姐,我們出去吧。皇兄們也該到了。”
“好。”
除了南宮平和行動不便的五皇子南宮達,以及一向深居簡出的七皇子南宮離、是派人送來禮物外,其余成年皇子都來了。
二皇子南宮威送了一對翡翠白菜,三皇子南宮望送了一套各種材質的酒杯、四皇子南宮震的禮物是一方由象牙雕刻而成的小舟,船上每個人物都活靈活現,堪稱珍寶。
六皇子南宮烈行事依舊乖張,竟親自拎了兩壇子酒擺到南宮靜女面前:“小妹,這兩壇是五十年的梨花釀。色如琥珀、滋味綿長……”
南宮靜女當場拍開封泥嗅了嗅:“果然是佳釀,三哥送了一套酒杯、六哥送了兩壇子酒,你們是商量好的麽?”
南宮望笑道:“宮裡誰人不知?你蓁蓁殿下最是個貪杯的、酒杯送給小酒蟲物盡其用。”
其他幾位皇子都跟著笑了起來,像極了和氣團團的一家人。
“怎麽不見妹夫?”南宮烈問道。
南宮姝女接過話頭答道:“應該就快到了。”
說話間,丫鬟一路小跑來稟:“稟殿下,雅妃娘娘奉陛下旨意前來赴宴,駙馬爺也來了。”
原來,南宮讓惦念愛女,再加上吉雅自稱與兩位公主十分“投緣”,便命雅妃代替自己赴宴。
卻不想剛正巧碰到徒步而來的齊顏,齊顏端起手臂恭敬地行了一禮:“參見雅妃娘娘。”
吉雅頷首:“陛下讓我來替他赴宴。”
齊顏沒做聲,跟在吉雅身後走了幾步,停在了府門外。
吉雅回頭,奇怪地問道:“你不進來嗎?”
齊顏垂下眼眸,輕聲答道:“依禮,駙馬非詔不得擅入公主府。”
吉雅看著齊顏,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動著不明的情緒,齊顏垂著眼避開了與吉雅對視。
一模一樣顏色的眼眸,卻流淌著截然不同的神采。
吉雅一如往昔,眼中帶著草原公主的自信,奔放、而齊顏則徹底變成了渭國的讀書人,謙虛深沉、恪守禮節。
吉雅回到齊顏身邊:“那我就陪你一起等吧。”
齊顏退了一步,拉開了與吉雅的距離:“娘娘奉旨而來,可自行入內。”
“我偏要等。”
“悉聽尊便。”
南宮望聽到吉雅也來了,頓時有種百爪撓心之感。
過了這麽久,他始終忘不了這個女人……
南宮姝女提醒道:“小妹,雅妃娘娘奉旨而來,我們去迎一迎。”
眾人一起來到府門前,看到吉雅和齊顏並肩站在一起,表情各異。
二皇子南宮威和胞弟南宮震對視一眼,各自輕笑一聲。
南宮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吉雅吸引,眼前這個女人比初見時更加勾人,一想到她要和自己年過半百的父皇夜夜恩愛,便恨不得取而代之。
六皇子南宮烈只是掃了雅妃一眼,便將目光投在了齊顏的臉上。
南宮姝女看到吉雅目光盈盈的遙望自己,當即別開了眼。
南宮靜女沉默著走到二人面前,控制自己不看齊顏:“雅妃娘娘請。”
吉雅順勢挽住了南宮靜女的手臂,歡喜地說道:“陛下讓我替他過來坐坐,我帶了禮物給你。”
南宮靜女抽出胳膊:“謝過雅妃娘娘。”
入了正殿,南宮姝女的目光在齊顏和南宮靜女之間流轉。
她一直覺得齊顏的人品不錯,更不願見到自家小妹步上自己的後塵,幫腔道:“妹夫給小妹準備了什麽禮物?”
所有人都看向了齊顏,只見她從袖子裡取出一錠墨,雙手托著遞給了南宮靜女:“這方徽墨送給殿下……”
眾人面面相覷:齊顏這禮物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就禮物而言,除非是孤本古籍、名家字畫、或者古玩珍寶,如:四皇子送的這種象牙雕、都是雙數為佳。
徽墨雖然不錯但並不是什麽稀罕玩意,按規矩齊顏最少也應該送一套文房四寶才像樣。
就算單送也該找個盒子裝起來才對,怎麽感覺齊顏根本就沒準備禮物,隨手從書桌上抓了個物件就送了呢?
仔細一看:這錠墨還真的有用過的痕跡,眾人的目光愈發複雜了。
南宮靜女蒼白著臉咬了咬嘴唇,倒不是嫌禮物寒酸,而是這錠徽墨明明是他立府時從公主府帶走的。
她什麽珍寶沒見過?哪怕是齊顏從街邊隨便買點什麽她都能接受,可齊顏明明詢問過生辰事宜的,可卻從府庫中隨便拿了一樣東西應付自己!
南宮靜女深吸了一口氣,抓過了墨錠:“駙馬有心了。”
隱約瞥見齊顏白皙的手指上好像有幾道傷口,還沒等她看清,對方已經將手收了回去。
“殿下喜歡便好。”齊顏面不改色地說道。
眾人又看向南宮靜女,嘖嘖稱奇:難道真的是吃慣了山珍海味,偏愛野菜?一錠用過的舊墨有什麽稀罕?還是說有特殊的寓意?
吉雅也拿出了禮物,一把樸實無華的小彎刀:“這把刀是我從洛北帶來的,能吹毛斷發。”
“謝謝雅妃娘娘。”
眾人各自入了席,南宮靜女是壽星坐在了主位,她本想與齊顏共坐的,但看到對方選末座,便轉而去邀請吉雅。
吉雅卻謝絕了邀請,坐到了南宮姝女的身邊……
南宮靜女吩咐開宴,親自捧過一壇五十年的梨花釀放到自己的案上。
南宮望的位置正好在吉雅對面,他假借飲酒頻頻以袖掩面行窺探之舉。
南宮靜女端起酒杯:“第一杯,敬父皇洪恩。”
南宮靜女又端起了酒杯:“第二杯,願父皇龍體康泰。”
眾人隻得滿上,又喝了一杯。
南宮靜女再次端起酒杯:“第三杯,感謝諸位前來。靜女先乾為敬。”
說完,一飲而盡。
幾位皇子多少有些酒量,連飲三杯倒也無妨。
南宮姝女卻不勝酒力,喝下第二杯紅暈已爬上了臉頰。
她見其他皇兄都喝下了第三杯,蹙著眉為自己添了一杯……
視線中出現了一隻白皙的手,將自己的酒杯端走了。
南宮姝女驚呼道:“雅妃娘娘?”
吉雅飲下南宮姝女的酒,將酒杯放回原處,又端起她自己的那杯喝下。
南宮姝女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在渭國即便是母女、夫妻也不會共用一盞……。
吉雅抬手抹了抹嘴角,笑眯眯地說道:“果然是好酒。”
若不是南宮姝女不想讓自家小妹為難,真想拂袖而去!
“百合,給本宮換個杯子來。”
吉雅卻壓住了南宮姝女的手,轉頭又對百合說道:“你下去。”
百合進退兩難,叫道:“殿下?”
南宮姝女輕歎一聲:“就依雅妃娘娘。”
吉雅笑了,貼到南宮姝女耳畔輕聲道:“不能喝就別喝了,你妹妹喝酒是因為心情不好,你又是為什麽?”
南宮姝女挪了挪身子,卻暗自驚歎:這位雅娘娘眼光倒是很敏銳。
突然,吉雅感覺到一絲窺探,轉過頭看到了坐在對位的南宮望,對方的眼神她在熟悉不過了。
南宮望沒想到會被正主瞧了去,慌亂別開眼,余光卻瞥見吉雅笑了。
這下,南宮望徹底挪不開眼,什麽禮義廉恥、宮規禮儀,統統拋諸腦後。
心中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咆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吉雅緩緩地收斂了笑容,端起酒杯。
從別人的角度看不過是自飲自酌罷了,但落在南宮望的眼裡卻成了一種邀約。
他忙不迭地舀了一杯,喝下了杯中酒。
吉雅收回目光,唇邊掛著淺淺的弧度,看的南宮望身心一蕩。
幾杯酒入腹,相思意又起。南宮靜女向齊顏的方向望去,卻看到對方正在往別處看。
順著齊顏目光捉過去,南宮靜女看到了吉雅,那個容顏近妖的女人,唇邊的弧度還來不及隱去。
南宮靜女愣住了:與這個異族女子一比,連容貌在自己之上的二姐都黯然失色……
齊顏在看什麽?吉雅又在笑什麽?
南宮靜女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碾子碾過,她垂下頭看著杯中琥珀色的瓊漿,像極了齊顏的目色。
從前自己若是喝過三杯,這人定會念叨個沒完,哪怕是在宮宴上,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罷休。
可今日,已是第五杯了呢。
齊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