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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偵檔案》第22章
宋文和陸司語趕到南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今天是周日,門診不開門,只有住院部和急診人滿為患。路司語等了好幾分鍾的電梯,才和一群大爺大媽一起擠上了樓,那電梯爬得蝸牛一般,還是每層必停。

 又是磨蹭了幾分鍾,才到了十二層,這裡是南城一院的危重病房,不屬於哪個專科,而是集合了各個科室的專家,接待的都是一些綜合性的危重病人。

 宋文走了樓梯反而快一些,到了十二層就看到林修然站在ICU外,急忙走過去:“現在情況如何?”

 “郭嫿早上進過氧艙,現在還在ICU裡觀察,至今沒有醒過來。林綰綰中毒不深,催吐洗胃後正在輸液,轉到了這邊的病房觀察。”說到這裡,林修然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一位中年婦女,“這是郭嫿的媽媽。”

 宋文轉頭去看,那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看起來衣著樸素,人有些微胖,在她的旁邊放了一個有些舊但是洗得乾乾淨淨的書包。她的眼皮腫著,明顯哭過幾次,就那麽呆呆地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宋文又看了看安靜而布滿了各種儀器的ICU,裡面有個護士在忙碌,他最怕看到這種生離死別,沒準備過去打招呼,轉頭問林修然道:“你問過了嗎?”

 林修然小聲道:“大概聊了幾句,郭嫿的爸爸身體不好,所以這次只有她過來,郭嫿是獨女,她算是人到中年,本來想著女兒畢業了就能補貼家用,可現在……打擊挺大的。對郭嫿在學校裡面的事,她也知道的不多,隻說女兒從沒讓她操過心。剛才校方的人一直在陪同,現在下樓買東西去了。”

 宋文點點頭:“家屬的住宿安排了嗎?”

 林修然道:“校方做了安排。”

 “有人在這裡盯著嗎?”

 “校方出了人,二十四小時在這裡陪同著。”

 一旁的陸司語問:“林綰綰的家人沒來?”

 “這個,剛才那校方的人還在抱怨呢,通知過去以後,問了醫藥費怎麽辦,當學校表示暫時先全款墊付以後,那邊問了問情況,聽說沒有生命危險,就沒過來人。”林修然顯然也沒見過這種當爹媽的,現在的孩子哪個不是父母的心頭肉?孩子出了事,父母都哭天喊地要過來,可是這家……真是夠冷漠的。

 宋文道:“不奇怪,我看了林綰綰的資料,她和她父親不同姓,應該是重組家庭,家庭關系不太好,母親後來又生了個兒子,所以這女兒,可能就冷落了。”說到這裡,他又探頭看了看郭嫿的媽媽,那女人坐在那裡,生生把自己當作了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宋文有點怵,沒有主動過去打招呼,轉而道,“我們去看看林綰綰的情況。”

 林修然看看表:“我也差不多要撤了,已經和負責的醫生打過招呼,有情況會通知我們,林綰綰在1205房間,雙人房暫時只有她一個人。”

 宋文和陸司語按照房間號,來到了1205的門口,相對於搶救區,這裡安靜多了,門半掩著,他推了門進去,沒有什麽阻力。

 床上躺了一個女孩正在輸液,她是醒著的,一看到有人進來就側了頭去看,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看起來乖巧而美麗,她的眼睛不大,黑眼球在眼眶裡佔了很大的位置,頭髮細軟而溫順,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小動物。此時她穿著白色的病號服,深陷在一張白色的床單裡,弱小惶恐而無助。

 宋文想起了和白小小的談話,她的那個比喻再恰當不過。

 因為還在觀察期,林綰綰的身上連著一些測試心電圖和脈搏血壓的東西,她蒼白的唇緊緊抿著,眼神有些戒備。

 宋文拉了床邊用於探視的椅子坐了,出示了一下警官證自報家門:“你好,我是南城市公安局負責這一案子的刑警,昨晚你們宿舍發生了一起毒殺案,你作為本案的當事人,能否告知我一些當時的情況?”

 林綰綰半支起了身子,目光閃爍,沒有開口。

 陸司語站在一旁掏出了本子和筆準備做記錄,宋文繼續低聲問道:“我知道你不想回憶,可是這些信息對我們找到凶手很重要。”他說“凶手”那個詞的時候加重了一絲語氣。

 林綰綰的眸子動了動,這才回憶道:“昨天晚上……我正準備睡覺,董芳忽然說她肚子疼,然後她就吐了,郭嫿說她去看看,剛把她扶下床董芳就倒在了地上,這時候馬艾靜從床上摔下去,當時很大一聲,郭嫿在那裡安撫她們,我想幫忙,也爬下去,一下床就覺得呼吸不上來,眼前都是花的。”

 “後來我就聽見有人在黑暗中掙扎,好像發生了什麽事,再後來郭嫿自己就跑了出去,我手機沒電了,想打120,那時候我想起來,之前偶然得知過郭嫿的手機密碼,就去用了她的手機叫了120。”

 她的描述有點凌亂細碎,但是也解釋了為什麽郭嫿的手機上有她的指紋。說到這裡,林綰綰怯生生地抬了頭問:“董芳和馬艾靜是死了嗎?郭嫿呢,她怎樣了?”

 宋文沒有回答她:“你們是中了毒,你對中毒的事還有什麽印象?”

 林綰綰臉色蒼白著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裡。昨天的經歷就和噩夢似的,我現在想起來就頭疼。”

 “你們昨晚在睡前吃了什麽?”宋文又問了一句。

 “巧克力,我們吃了郭嫿買的巧克力……”林綰綰的聲音有點顫抖,“我……我知道她們一直欺負郭嫿,她們在的時候,我也不敢和她說話,等她們不在的時候,我才能安慰幫助她。前幾天,郭嫿忽然說,她不想活了。我安慰了她很久,後來有一天她又說不想和董芳她們繼續僵持下去了,我還挺開心的,她讓我幫她出主意,看怎麽把寢室關系緩和下,我還幫她想辦法。再後來她買了一盒董芳喜歡吃的巧克力,低聲下氣地給她們道歉,然後大家很開心地分巧克力吃……”

 林綰綰說到了這裡,有些驚恐地抬頭:“毒不會是下在巧克力裡面吧?郭嫿她是想讓我們都陪她去死嗎?”隨著情緒激動了起來,她的眼角溢出淚水,一副捂了嘴想吐的模樣,一旁的儀器也忽地亮起了紅燈。

 宋文沒理會那些,站起身上前一步逼問道:“你覺得郭嫿放在巧克力裡的毒是從哪裡來的?”

 “我……我不知道……”林綰綰的聲音發著顫。

 門忽然被人打開,還沒等宋文和陸司語反應過來,就從外面衝進來一位女醫生兩位護士,急急忙忙開始檢查儀器,待林綰綰的情況稍微穩定,那梳著馬尾辮的女醫生轉頭皺眉看向宋文和陸司語:“你們是誰?病人家屬嗎?”

 她的語氣有點不善,宋文覺得在這裡爭論這些不太好,讓了幾步撤到了病房外,亮了亮警官證道:“這位患者和一起投毒案有關,我是南城市局的刑警,在進行例行詢問……”

 那女醫生矮了宋文一個頭,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姑娘,將信將疑地接了警官證過來,反覆看了看,好像懷疑這東西是假的一般,仔仔細細看查了幾遍才還給了宋文。

 就在宋文以為要給他們開綠燈的時候,那女醫生一抬頭又連珠炮似的說:“你們把這醫院當警局了?她現在是病人,病人的安危需要醫院負責,她剛脫離危險,現在需要觀察和休息。出了問題你負責嗎?”說著話小臉一沉,一揮手道,“請你們不要打擾我們工作和其他的病人休息,明天等她能出院了隨便你們審。”

 宋文並沒有和她爭論,他也不清楚林修然是和哪個大夫打的招呼,這時候再鬧矛盾沒什麽意義,所以他心平氣和地退讓了一步:“好,這是醫院,醫生最大,我們會考慮等病人情況進一步穩定後再進行問詢,希望你們到時配合我們的工作。”

 那女醫生被他這麽一說,反而覺得自己有點理虧了,語氣緩和了下來:“那……回頭等她情況好點,我們再溝通吧。”

 等那醫生走遠,陸司語低頭道:“我覺得,剛才的信息已經足夠了……現在有了新的線索,這時候正好去查一下。”

 宋文心有靈犀一般:“你也覺出來林綰綰在說謊?”

 陸司語點點頭:“她從昨晚一直清醒著,應該心裡早就把昨晚的事考慮了好幾遍,如果她是一個對此事毫不知情的被害者,應該是耿耿於懷,無比憤怒,先急著質問你,應正心裡所想。可是她的態度明顯不對。”

 宋文點頭接了他的話道:“沒錯,剛才林綰綰在我們進入時分外的冷靜,她的回答都是按照我們問的順序走,有一些問題她回答得很快,有點急迫,像是早就準備好了說詞,急於把那些說給警方聽。在說對巧克力裡面的毒藥毫不知情的時候,她的頭側向窗口,眼睛飄忽,那是一個很明顯的躲閃動作,對那些毒,她至少是知情的。”

 被宋文逼了幾次以後,陸司語終於看到了什麽不再自己悶著,兩個人的推理角度不同,但結論一致,通過剛才只有幾分鍾的交流,他們都很確定,林綰綰可能說了謊。

 宋文想了想又道:“只是我還是想不通,那毒源究竟是哪裡來的?”

 一個普通的大學女生,如何去獲得劇毒又不被人所知呢?

 他覺得那毒藥不是化學實驗室流出的,幾個人都不認識化學系的學生,而且她們使用的毒藥的純度明顯沒有實驗室的純度高,否則的話,現在就是四人斃命了,不會給他們這麽多的反應時間。

 “關於毒源,我倒是有一個想法。”陸司語說著話從口袋裡拿出了林綰綰的手機,這次出來他把這手機隨身帶了,“林綰綰打工的店子很雜,也遍布了各行各業,咖啡店,快餐店,每一個都乾的時間不算長,她最近所在的,應該是在這裡。”

 說著話,陸司語打開了林綰綰手機百度地圖上最近的搜索地。她的手機上太乾淨了,乾淨得像是故意清理過,可這些不太常用的軟件,卻暴露了一些微小的信息。

 “新家地廣場?”宋文接過手機看了一下,最後的搜索指向是這裡。

 “不,她應該去的是那個廣場附近的地方,只是找了一個附近標志性的地方進行搜索。”新家地是南城的一片綜合性廣場,距離南城大學不太近也不太遠,附近有一些小店面。

 “那你覺得她最近的那份工作應該是什麽。”宋文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概是寵物店,而且是一家不太正規的寵物店。”然後陸司語薄唇輕啟,說出一個猜測,“青氣化鈉加琥珀月旦鹼,那是毒狗針的一種常用配方,也許毒源由此而來。”

 宋文忽地想起了當時搜寢室時傅臨江翻出的那條圍裙,手指指向了新家地廣場旁邊的一個小店:“鑫鑫寵物店!”案子到了這裡,剛剛覺得走入了死胡同,卻是一轉彎前方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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