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了兩秒。
宋硯懵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什麼!
陸臻說,很可愛, 他很喜歡??
這麼奇怪的東西, 他、他竟然喜歡?
宋硯不哭唧唧了,小臉上掛著眼淚珠子, 抬起水濛濛的眼眸:「你哄我的嗎?」
陸臻沒說話,只收攏兩根指頭, 指腹夾著他的小耳朵愛不釋手地摩挲兩下。
指尖熾熱而溫柔。
宋硯的臉有點熱,頭也是暈乎乎的, 但他還是努力保持清醒, 緊張地豎起耳朵,聽對面男人接下來的回答。
陸臻的掌心裡。
原本蔫噠噠的小耳朵蹭一下豎了起來。
他垂著眼, 剛好對上宋硯水霧霧的眼睛。
洶湧的淚珠還掛在臉頰,此刻滿臉卻寫著——快說沒有!!快說真的可愛!!快說真的喜歡!!
陸臻唇邊牽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沒有。」
宋硯的眼睛亮了亮。
陸臻:「真的可愛。」
漂亮的眼睛更亮了。
陸臻:「真的喜歡。」
說完,他撇開眼,視線卻突然定在了少年身後的位置……
聽到滿意的答覆,宋硯頓時心花怒放。
他一本滿足地彎了彎眼睛,正要說些什麼,就見陸臻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屁、屁股。
宋硯順著他的視線,扭過頭, 愣住了。
!!!
他屁股後面是什麼??
原本縮成一團兒的尾巴尖,這會兒卻雄赳赳氣昂昂地從褲腰處鑽出。
然後, 歡快地搖了起來……
宋硯:「……」
他緩慢地看向陸臻,看到後者眼角隱隱的笑意,他頓時渾身一熱, 尾巴毛砰一下炸開。
於是,小尾巴變成了炸毛的大尾巴。
……搖起來更顯眼了!
也不知道是醉的,還是羞的。
反正宋硯的臉紅得不能再紅,跟要滴出血似的。
他通紅著一張小臉,扭過頭,手忙腳亂把一大坨尾巴塞褲腰裡,磕磕巴巴地解釋:「那個、不是的……」
還沒解釋完,陸臻的眼神又變了。
宋硯默默扭過頭,一看:「……」
他的尾巴,又搖出來了!!!
宋硯決定了,以後他不僅要穿褲子,還要系皮帶!
這樣,就可以想怎麼搖就怎麼搖……不是!
他邊繫緊褲腰帶,邊懊惱地撓了撓頭:「哎,你看吧,這就跟個定時炸彈一樣,還好是在你面前……」
說著,突然想起什麼,警惕地望了望走廊兩頭,「剛剛沒人經過吧,要是有人看到我就慘了!」
「明明可以控制的,這回怎麼就失靈了呢?要是被人發現可怎麼辦啊!工作沒了,粉絲脫粉回踩,還要賠一大筆違約金,還有還有……孤兒院也回不去了……」
宋硯正語無倫次地絮絮叨叨著,耳邊卻傳來陸臻淡淡的聲音:「放心,這裡不會有其他人。」
「嗯?」
「我安排好了,不會有其他人經過。還有,」陸臻撩起眼皮,定定看向他,「你說的那些,都不會發生。」
宋硯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走廊燈光昏黃,打在他臉上,鼻樑一側和眼下各氳出一道灰黑色的剪影,明暗分明,更顯輪廓立挺,五官冷峻。
陸臻笑了下,聲音很輕,從容而篤定:「有我在,別怕。」
神色和語氣都很淡,卻讓宋硯莫名安心。
他怔怔看著對面的男人。
這句話似乎帶著命中魔力,所有的難過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熱的暖流,順著宋硯發燙的耳朵尖尖,一直流到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他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小的時候害怕吃不飽飯,大一點了害怕讀不了書,長大後害怕找不到工作……
宋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孤兒院的小朋友都得這樣。
害怕,只是必經的過程。
有一年平城遭遇了洪災,他和孤兒院的小朋友還有院長奶奶一起,站在大門口的高處,無助地擠成一團,等待消防員叔叔的救助。
周圍鬧哄哄的,還有幾個同樣等待救援的人。
水位越來越高,小朋友們彼此安慰,彼此取暖,卻依舊紛紛哭出了聲。
哭聲中,一個小朋友大叫道:「快看,我爸爸來了!」
積水中,一個男人坐在粉色的充氣浴池裡,手握一根鐵鍬,艱難地劃過來。
男人臉上滿是汗水,身上、手上也濕淋淋的,看上去極為狼狽,可他臉上的光卻讓宋硯記了十多年。
「不是男子漢嗎,怎麼哭了?」
「我害怕。」
男人一把抱住他小子,拍拍他的後背,笑笑:「有爸爸在,別怕。」
宋硯和其他人一起,等到晚上,終於得到救援。
在臨時搭建的救災區帳篷裡,他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夢裡,有個男人輕輕抱住他。
「別怕。」
……
宋硯覺得自己真的醉了,不然頭怎麼這麼暈,不然陸臻的臉怎麼變成了兩個,不然怎麼又開始做夢了。
夢裡男人聲音又低又輕:「有我在,別怕。」
他放下心來,開開心心地接連點頭:「嗯嗯。」
……
陸臻沉著一張臉。
不知道誰給宋硯喝了什麼酒,後勁這麼大。
剛才就醉得厲害,這會兒酒勁上來,更是醉得一塌糊塗。
歪七扭八地蛇皮走位著。
98k都打不到的那種!
還不要他扶!
陸臻好說歹說才將他扶到飛機臥室裡,冷聲:「聽話,睡會。」
宋硯原本乖乖的,聽到這話卻很不認同地跳了起來:「我不正在睡嘛!」
陸臻:「……」
等到回到港望城,已是深夜。
陸臻給打了三十套醉拳的小傢伙脫了鞋襪,摘下帽子。
黑深的眼睛盯著他頭頂可愛的毛絨耳朵看了兩秒,克制地移開視線。
他撇開眼:「洗澡去。」
剛說完就後悔了。
果然,宋硯並沒有讓他失望,乖乖點頭 ,直愣愣地衝向左手邊的灶台。
陸臻扶額:「那是廚房。」
就不該讓他去洗澡。
然而宋硯已經接受了洗澡的設定,很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怎麼能不洗澡!」
陸臻:「……」
宋硯邁著蛇皮的步伐,堅定地走向浴室,熟練地開了水,砰一聲關上門。
動作行雲流水。
陸臻此刻已經脫掉外套,襯衣袖一絲不苟地挽至手肘,斜靠在門邊。
裡面水聲嘩啦啦作響,纖長的灰黑色人影隱隱約約地拉在透光的玻璃門上。
陸臻盯著人影。
看他左洗洗右搓搓,彎腰,清洗腳脖。
耳朵尖跟著小腦袋一起,低了下去,身後的雪尾卻隨著腰身,向上翹了翹。
陸臻喉結滾動了下,眼神更加深幽。
他喉嚨幹得要命,想移開視線緩解一二,卻始終不放心,只得用盡全身力氣,克制推門而入的衝動,煎熬地倚在門邊。
一動不動地盯著浴室。
一旦裡面沒了動靜,他便出聲提醒。
折騰了半小時,裡面的人終於磕磕絆絆洗好了。
剛一打開門,陸臻便聞到一陣香甜得要人命的味道,緊接著少年走了出來。
他只看了一眼,眼皮就猛地跳了起來。
浴袍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腰帶鬆垮,領口開得極低,露出脖子大片嫩白的皮膚,晃得人眼睛生疼。
濕漉漉的頭髮,乖順地貼在頭上,額前幾縷碎發,有一搭沒一搭地滴著水珠。
耳朵也是濕的。
軟噠噠地半趴在頭頂,雪白的毛可憐巴巴地擰到一起,看上去無辜又無助。
偏生少年還睜著一雙醉眼朦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好似在等著他欺負。
宋硯眨了眨眼:「陸臻 ,我……」
話沒說完,便眼前一黑。
陸臻抄起旁邊的浴巾,扔到少年頭上,隔開這誘人的一幕。
終於好受了些。
他伸手,抱著宋硯腦袋胡亂擦了幾下,等到冷靜下來,才丟開浴巾,吩咐道:「坐床上去。」
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吹風機,開了溫和的風力,給他吹頭髮。
陸臻從沒做過這事,一開始總有些不順手,不過後來倒是越來越熟練。
大概是暖烘烘的風吹得舒服,少年開始昏昏欲睡。
沒過一會,一頭黑髮就被吹得蓬鬆乾燥,小毛耳朵也徹底吹乾,舒服地立在頭頂。
小腦袋頓時大了一圈兒。
更可愛了。
陸臻盯著他的睡顏看了兩秒,移開視線,起身。
剛起到一半,手腕便一涼。
陸臻垂眼看著懶洋洋搭自己手腕上的雪白尾巴,喉頭像被人點燃了一簇火,越發乾涸。
偏生少年毫不設防地翻了個身,半睡半醒地嘟噥了聲:「陸臻。」
「我在。」
「這個還沒吹呢。」
他說著,尾巴跟撒嬌似的,裹著他的手腕,輕輕晃了晃。
陸臻盯著騷動的雪尾,握緊了拳,手腕青筋一突一突。
片刻,他垂下眼,掩住猩紅的眼眶,好半天才拿起吹風,低聲道:「乖點,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