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魚不服》第44章 此世傳所謂靈乎
山間積雪沒了, 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

 石塊壓在山道上, 歪歪斜斜地堆疊著,溪流被落石填滿,河谷也換了模樣。

 “是這裡?”孟戚不確定地問。

 天幕漆黑一片,沒有星辰的位置做對照,河流又改道了, 根本辨別不出方向。

 “我不確定, 不過可以感覺得到。”墨鯉伸手一指地面。

 他們站在高處, 能清楚地看見這邊的山崖塌方比別處要嚴重一些, 延伸到此的裂縫也忽然擴大, 出現了明顯的分岔跟轉向。

 “礦脈是這樣分布的?”

 “或許。”

 墨鯉伸手解了司顓的穴道,後者大口喘氣,猛地翻身坐起。

 “你們——”

 捂住手腕傷口的司顓左右張望,發現這裡已經看不見司家堡的廢墟了, 周圍地貌大變,實在看不出具體位置, 只知道仍在山中。

 “我的屬下在哪?你們把人都殺了?”司顓警惕地問, 他失了武功,又沒了下屬,剛才更是覺得自己快要流血而死,如今一看, 傷口根本不深, 難道是幻覺?

 這兩人來歷不明,行為怪異, 看似要為那些流民討個說法,可是扛一棵樹做什麽?

 司顓正想說話,忽然腳下懸空——墨鯉把他提了起來,懸在崖邊。

 “你們要多少金子,我都可以給。”司顓當機立斷,毫不猶豫。

 他沒有報出具體的數目,也沒有露出難看的求饒模樣,如果換了旁人來看,說不定還要讚一聲亂世出梟雄,頗有野心膽識,只可惜走錯了道。

 然而墨鯉不是一般人。

 墨鯉把司顓帶到這裡來,不是為了恐嚇他,更不是為了看他求饒。司顓有野心也好,膽識也罷,墨大夫都不關心。

 “你認得出這裡嗎?”

 墨鯉手一松,司顓連忙扒住了石頭。

 這座山崖不高,摔不死人,麻煩的是崖底形成了一道斜坡,滾下去就是那道不知有多深的裂縫。司顓下意識想要爬上去,可是丹田空虛,雙手也虛浮無力,像這樣掛在半空中都很費力,更別說脫離危險了。

 墨鯉沒有理會他,他施展輕功落到斜坡上。

 裂縫深不見底,不過斜坡側面有個明顯的洞口,黑黝黝的,一柄破爛的礦鎬橫在洞口。

 “確實是這裡。”孟戚也下來了,他把樹留在山崖上。

 泥土中依稀可見白慘慘的塊狀物。

 裂縫左側的石壁上,有星星點點閃爍的光亮,因為被泥漿糊了一層,倒是不太明顯。

 墨鯉抬手將司顓拽了回來,後者神情裡充斥著憤怒與不甘。

 “你說司家已經把金礦挖完了,這裡不還是有嗎?”

 墨鯉示意司顓去看洞口。

 司顓聞言,直覺地認為這兩人確實是為了金礦來,報仇什麽的,不過是個前因,聽到有金子,誰人不會心動呢?那些自詡行俠仗義的江湖正道,遇到所謂“惡人”的錢財,就更不會客氣了。

 這麽大的金礦,司家挖走了那些容易含金量較高的礦石,石壁上那些不是漏了,而是沒有看上。

 “……采金很費力氣,煉金同樣費時間,挖掘含金量次一等的礦石,還不如另開一道新的礦坑。司家現在隻余我一人,閣下若是肯高抬貴手,司家攢下的金子,我可以全部交給二位。”司顓的視線在墨鯉跟孟戚身上轉來轉去。

 向來財帛動人心,為金子翻臉的摯友也不少,司顓咬牙想,他要活著,活著才能報仇,才能揚眉吐氣東山再起,司家藏匿的金子就是他最好的籌碼。

 “啊!”

 司顓被丟向了那個洞口。

 他倉皇地揮舞著手臂,最後死死地抓住橫在地上的礦鎬,目光驚恐。

 松手就是深不見底的裂縫,礦鎬已經搖搖欲墜,正在危急之時,一股大力從身後推來,把他整個掀進洞裡,差點一頭砸在岩壁上。

 司顓爬起來就想衝出洞穴,然而剛走了兩步,地面就晃動起來,那柄礦鎬連同著洞口泥土紛紛墜入下方的裂縫。

 余震又發生了。

 裂縫兩邊不斷有石塊崩落,孟戚與墨鯉迅速離開了那道緩坡,隻這麽一瞬,斜坡的面積就消失了一半。

 “我覺得這裡不妥,我們應該盡快離開。”孟戚皺眉說。

 墨鯉屏氣凝神,洞穴裡有腐爛的氣息,還有泥土的味道。不知為何,他也隱隱感到有些不對。

 煙塵裡,司顓掙扎著扶著岩壁,原本從洞口跳出來,落點位置好的話還能回到斜坡上,可是現在洞口已經在裂縫之中了,就像出口在懸崖峭壁中間的山洞,爬不上去,跳下去更是死路一條。

 司顓咳嗽著,隱約看見那兩人轉身離去,忍不住驚惶大喊:“等等!”

 墨鯉回到斷崖上時,還能聽見下方傳來模糊的喊聲。

 “……司家藏起來的金子……你們……”

 司顓終於意識到,那兩人正是要把自己丟在這裡,他再也顧不得隱瞞自己的師門了,他脫口叫道:“青烏老祖不會放過你們的!”

 不斷崩落的山石把司顓逼得步步後退,終於眼前一黑,洞口被完全堵住了。

 他腳下踩的泥土發出哢嚓的脆響。

 晃動停止了,漆黑的洞穴裡全是藍幽幽的磷火,司顓看見自己踩到的是一截骨頭。

 他後知後覺地想到,廢棄的礦道,是全部封死的。

 “不!”

 這聲叫喊傳不到地面上,墨鯉只能看到震動停止後,洞口的位置徹底消失了。

 “死了?”孟戚探頭望。

 “應該沒有,總還能再活兩三天。”墨鯉想了想,然後說,“除非這條礦道完全沉入地底,四面又沒有透氣的縫隙,那就活不久了。”

 “看來,他真的要後悔沒有死在之前的地動裡。”

 “司家乃首惡,若無地動,合該被關入葬骨坑道。”

 墨大夫不喜殺人,但不代表他會看著惡徒逍遙自在,這世間有許多比死更苦的事。

 “似司家這般行徑的人,即使心中懊悔,也只是痛恨時不待他,說著成王敗寇的一套話,對自己犯下的惡行不以為然。大夫這番作為,倒是頗有新意。”孟戚扶手笑道,可惜滿身是泥,破壞了他這幅高傲睥睨的姿態。

 “司顓悔不悔,我不知道,不過死之前,想必能切身感受流民的無助。”墨鯉轉過頭,低聲說,“我非苦主,也非天道,判人生死,本不是我應做的事。”

 孟戚感興趣地問:“大夫的意思是?”

 墨鯉久久地望著那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半晌才道:“孟兄,這世上為何沒有鬼呢?”

 縱然死了這麽多人,司家罪行罄竹難書,可是死了的就是死了,他們再也不能站出來為自己討還公道。

 活著的時候,是亂世的浮萍,身不由己。

 死了之後,更是無蹤無跡。

 “大夫想說因果循環,還是厲鬼索命?”孟戚微微搖頭,語氣蕭索地說,“因果循環不過是安慰之言,世道向來不公。恩將德報,仇以血償,聽起來確實痛快,可厲鬼也是人變來的。只要是人,就會犯下各種錯誤;只要是人,就會各自有差別。如果人死為鬼,又怎麽能保證這些枉死之人,能勝過那些生前作惡之人的鬼魂呢?怕是死後,還要繼續受磋磨。”

 墨鯉不由得深思,終是歎了口氣。

 他見過的世間事,還是太少。

 書上說人有七苦,然而活在世上,經受的苦難又何止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最苦者,乃是那些極力想要活著,卻終究不被當做人的平凡百姓。

 史書記載的是天下紛爭,群雄並起。

 話本裡說的是英雄豪傑,俠骨柔情。

 那些被錯殺的、成為梟雄刀下鬼的,不過寥寥一筆。

 同為人,尚且如此,更別說隨處可見的山嶽河流。

 毀之不吝,踐踏不惜,根本不當回事。

 “孟兄……”

 墨鯉說到一半,又停下了。

 孟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貿然說出,還不知道孟戚能不能接受得了,現在墨大夫身上連一顆寧神丸都沒有。

 可是這話說了沒有下文,孟戚疑惑問:“怎麽?”

 墨鯉遲疑了一會,低聲道:“你相信山嶽有靈嗎?”

 孟戚哭笑不得,先是厲鬼,又是山靈。

 大夫這樣聰明的人,為何要指望這些虛無縹緲之物,來解決世間不平?

 話說回來,這次地動確實很怪。

 孟戚沉思,司家說是挖空了一座山,其實只是挖了礦脈,成色不好的金礦石他們還沒挖。采礦時常會發生塌方,可是這樣可怕的地動,已經不是大規模塌方能解釋的了,畢竟連四郎山附近的秋陵縣也遭殃了。

 挖礦塌方是人禍,地龍翻身是天災,這兩者有本質上的不同。

 ——地動時忽然流失的內力、進山後看見草木生發,還有腳邊這棵樹!

 “你該不會想說,這棵樹是山靈?”孟戚瞪著這棵樹,左看右看,也沒看出有什麽特殊。

 墨鯉俯身給樹乾輸了一道靈氣,樹沒什麽反應,他摸著粗糙的樹皮,摸得孟戚差點以為這棵樹是墨鯉的寵物。

 正常人會養一棵樹做寵物嗎?

 “它……不是山靈,山靈已死。”墨鯉語氣沉重。

 孟戚蹲在他身邊,學著墨鯉的模樣摸了摸,竟也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傷。

 這種悲意,初時不覺有異,仔細一想,就仿佛眼前這道幽深的裂縫,深不見底。

 “山靈為何要殺死秋陵縣的百姓?”孟戚下意識地問。

 “即使在司家堡中,也有無辜的仆役,帳冊不就是一個仆人偷出的?然而他們都死了,山靈與人,在生死之前,都身不由己。”

 “世間有很多山靈嗎?”

 “可能。”

 墨鯉還沒有離開過平州,不知道別的地方是什麽模樣。

 孟戚頓了頓,又問:“那些山靈,還活著嗎?”

 “……或許吧。”

 墨鯉只知道太京龍脈活著,天下山川眾多,有多少龍脈呢?它們是否化形,還活在世間嗎?龍脈的真身沒法挪動,要是有了災劫,它們也躲不開。

 墨鯉想起歧懋山的那次山洪,洪水淹沒了靈泉所在的洞窟,硬生生把自己衝了出來,他在洪水中為了抱住浮木,化為人形。

 倘若沒有遇到秦老先生,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癡傻孩子會怎樣?

 如果不是民風淳樸的竹山縣呢?一個傻兒,混在流民之中,不會被拐賣嗎?拐賣之後呢?不識字不懂人事,也不能保護自己,如果運氣不好,會化形的龍脈,跟沒有自我意識的龍脈比起來,反而會遭遇更多危險。

 墨鯉轉頭看孟戚,他不知道太京龍脈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屬於楚朝國師的過往,只是太京龍脈生命裡的一段。

 墨鯉早就推翻了之前的猜測,從孟戚的種種行為來看,孟戚可能就是太京龍脈。

 之前墨鯉對戲弄自己,讓自己去太京的金龍並沒有好感,現在他想起了那條金龍最後對自己說的話——

 “你是龍脈,我也是龍脈,保護好你自己。”

 失去記憶的孟戚會出現麻縣,是潛意識驅使他來找自己的嗎?墨鯉心裡不確定,可他知道,他必須要去太京了。同是龍脈,他們息息相關。

 孟戚的病因,不是靈藥那麽簡單。

 孟戚能好好站在這裡,那隻胖鼠又是怎麽回事呢?

 一時千頭萬緒,墨鯉理不出來,索性暫時擱下。

 “走吧。”墨鯉說著,伸手就要扛樹。

 “我來。”孟戚搶了個先,不像是賣力氣,倒像要仔細感受這棵樹到底有什麽奇妙之處。

 墨鯉無言,隨他去了。

 孟戚邊走邊問:“我們要把山靈帶去何處?”

 他是不介意一路扛著,可是樹受不了吧!就算樹根上裹著泥,離土太久,終究不好。

 “不算山靈……罷了,你想這麽稱呼也行。我們要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再把它種下去。”墨鯉補充道,“對了,必須在這座山裡。”

 “知道,山靈嘛,不能帶出這座山。”

 孟戚走了幾裡路,忽然感到這棵樹枝葉被風吹得更貼近自己,沙沙作響,好像在索要什麽。起初孟戚沒有注意,伸手推開了,畢竟枝葉不停蹭臉的感覺還是有點疼的。

 枝葉不屈不撓,在風的幫助下持續發動攻擊。

 “……”

 不得了,大夫!這山靈看我的臉不順眼!

 作者有話要說:

 沒了泥土的樹:靈氣( ̄0 ̄)

 孟戚:……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