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帝都
老宅難得的熱鬧起來, 大廳與走廊間穿梭的皆是各行各業的頂尖人才, 而這些精英們的相同點就是他們姓明。
老夫人患病高熱不退,莫說是明家嫡系、旁系紛紛上門,就連家主都被驚動了。也只有這種情況下, 才能驚動的到明近淮, 畢竟生病的那位好歹是生母。
醫生從臥室內走出來, 立刻被眾人的目光所籠罩, 他淡定的穿過走廊來到大廳,明家所有嫡系的子孫都站在這裡,唯有一人似萬眾簇擁,悠閑自得的坐在沙發之上。
“明總。”
明近淮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香茶,杯盞放在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個字:“講。”
“老夫人是輕度感冒,因著年歲已高身體抵抗力下降,才會生病。”醫生一板一眼的答:“現在已經輸上點滴,老夫人也睡下了。”
明近淮挑眉:“真的病了?”
明贏贏遠遠地聽著, 少年微微垂首看似乖巧,唇角卻不著痕跡的微微上揚。
還真不是裝的。
說來也巧, 老太太大概不止是感染風寒, 可能還有被“明姝雪”這個名字嚇到的原因在其中, 當天晚上便感覺身體不適。
明贏贏不愧是最似他小叔的年輕一代,不僅心思靈活且歹毒,當即就抓住了這次機會,連夜聯系明遲回國, 並以老夫人高燒不退為由將明近淮調虎離山,為明遲創造機會。
若只是做戲,如何騙得到明近淮這樣的老狐狸?
就在這時,醫生卻耿直的接了一句:“嗯,病了,但是不嚴重,不至於高燒不退。”
眾人齊刷刷的抬頭看他。
明贏贏心頭莫名的一跳,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明近淮嗤笑一聲,顯然對此毫不意外,他卻沒有理會醫生,而是戲謔的看向明贏贏,問:“想讓明遲替你們做什麽?是對白寄秋糾纏不休離間我們,還是想通過他的胡鬧來找到那個孩子的下落?”
什麽?這裡面還有內幕?
一時間,或驚訝或憐憫的眼神紛紛投向明贏贏。
這小子也算是年輕一代的翹楚了,怎麽這麽蠢呢,道行不夠還敢算計那老狐狸?這不是自掘墳墓嗎!
看看你爹,他親哥都不敢造次的;再看看你爺爺,當年可是被他親手奪權的,現在還不是老老實實的頤養天年,你小子怎這麽憨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明贏贏抬起頭來,臉色蒼白,他知道一切敗露再掙扎也是於事無補,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怎麽會知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什麽時候知道的?從明遲一入境就已經在我的監控范圍內,不……”明近淮的身體微微前傾,輕笑一聲,說:“從始至終,他的所作所為都在我的監控范圍內。你以為,他的心腹就是他的心腹嗎?你的心腹……又真正的效忠於你嗎?”
一瞬間,看著那雙銳利清明洞悉一切的眼眸,明贏贏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懼感。
細思極恐啊……
或許不知他們,是所有人。
你們以為自己機關算計步步為營,身邊只有隻忠誠於自己的心腹下屬,又想過沒有,或許他們都是明近淮安排在你身邊,讓你這麽以為的人呢。
這他媽已經不是俄羅斯套娃了,而是套娃套娃套娃套娃 x N,無限套娃吧!
明贏贏環顧四周,他以為會看到驚恐或激憤的眾人,卻沒想到每個人的神情都是那麽坦然,或者說是麻木。
他突然就明白了明遲很久之前說的那句話:
“只有小叔在一天,整個明家、我們這些人,就都只是他可用可棄的棋子而已。”
原來大哥那個時候就已經看穿一切了,只是他還太小,太自以為是。
只是……明遲明明清楚這一切,為什麽還要受他的引誘,冒著惹怒小叔的風險回國呢?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明贏贏已經沒有力氣深思。
明近淮無趣的站起來,結束了這場遊戲,他道:“快開學了吧,看來你是沒機會在年前看到你弟弟了呢。”
一錘定音,看來明贏贏要被發配草原已成定局。
然而此時明贏贏卻無心自己的前途,只是死死地盯著他,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弟弟?”
所有注意到這個稱呼的人都是一怔。
“當然。”
明近淮微微一笑,一雙桃花眼環顧四周,冰冷且極具威懾力,他難得正經的模樣,宣布:“我的兒子,明姝雪,我欽定的唯一繼承人,明家下一任家主。待有空閑時,我會帶他回來一趟介紹給諸位。”
他的兒子。
這個稱呼掀起無數驚濤瀚浪,令所有人窒息。
明近淮這個人啊,他強勢又絕情,對待敵人殘酷的手段令人畏懼,但是同時若被他納入羽翼中,那便意味著……
一步登天。
他雖然平時一副很嫌棄兒子缺心眼的態度,但是事實上他並不比原殊酒少愛這個孩子一分,相反的,明近淮總覺得他所給予的還不夠。
他的一切心智、知識和手段謀略,還有這個偌大的明家、他親手創造的商業帝國雲鯨,都給他還不夠。
他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原殊酒是他的伴侶,他們還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生兒子。
明姝雪這個名字用在身份證上,一方面是和那小混蛋賭氣,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一種慰藉,畢竟他能影響到這個孩子的地方太少了。
明近淮不再理會身後的軒然大波,邁著長腿離開了老宅,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李特助跟在一側匯報:“大少已經抵達了片場,此時正鬧得沸沸揚揚,需不需要先把人請回來?”
“白寄辭會處理的。”
上飛機後,明近淮身體後傾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說:“這件事,首先被惡心到的就是他那個好弟弟,明遲跳不起來。”
“……您就一點都不擔心?”李特助神情古怪,提醒了一句:“他一來就到處胡言亂語,說小明總是他的血脈。”
明近淮嗤笑一聲:“你信?還是你覺得啾啾會動搖?”
“這九尾貓什麽心腸,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還沒看清嗎?”
鐵石心腸啊!
他明近淮一生恣意瀟灑順風順水,唯獨在他那遭遇了愛情的毒打,追妻四年不知吃了多少苦頭,費勁多少心機,這才軟化了那小祖宗的一寸心腸。
明遲?他還真是枉費心機了。
明總已然掌控一切,勝券在握,回去的路上不慌不忙,淡定自若。
只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唯獨漏下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細節,以至於,此時明近淮還不知道回去以後等待他的是什麽。
不過有一點明近淮是說對了。
原殊酒還真不可能給明遲臉。
不解風情的耿直死直男,這個稱呼可不是開玩笑的。
辦公室內,白寄辭抱著原大白在一邊冷眼旁觀,貓崽子探頭探腦,滿是好奇,又來一個新爹?
原殊酒愣是跟明遲來了一場當面對質:“你為什麽會覺得這個孩子是你的?”
“因為我們有過一段情,只不過我因為被小叔外派出去,辜負了你……”
原殊酒面無表情:“請指出那個情在哪裡,何時何地,什麽樣子。”
明遲一噎,煽情的話簡直說不下去了,好半天才緩過來:“那天我們喝醉了酒,就在我的臥室裡,我說請你幫忙演練告白的過程,但是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其實都是我埋藏在心裡多年的愛意,隨後我們……”
眾人瞪大了眼睛:!!!哇!還有這種事情!
臥槽,這就是當年白寄秋勾引弟弟未婚夫的罪證嗎?
“等會兒,沒有隨後了!”
那應該是他來到這個時候剛出現的場面,眼瞅著原身那個白月光就要背著親弟弟,和他的未婚夫渣攻苟且,他做了什麽來著?
想起來了。
原殊酒誠懇的陪他回憶當時的畫面:“你還記不記得,我當時告訴你,男人醉酒後是不能隨便發/的,否則海綿體充血很容易斷掉的。”
季導一口水噴出來:“噗——”很好,理由很強大,酒後亂x顯然不可能發生了。
明遲的腦海中隱約出現了當時的片段,他的臉扭曲了一瞬,“但是第二天的監控顯示,你分明是衣著凌亂離開的。”
“接下來你還糾纏不清,我就給了你一腳,幫你軟下去了,你應該是昏厥過去了,那一晚什麽都沒發生,兄弟。”原殊酒拍了拍他的肩膀,無情的戳破真相:“我衣冠不整,是因為那天晚上我在樓上睡了你小叔叔。”
明遲一臉呆滯,顯然無法接受現實,好半天才問了一句:“你和小叔……是真的?”
原殊酒一臉奇怪:“不然呢?那你覺得我們為什麽會一起上熱搜,還出了一個神奇的虐戀情深的故事?”
“那不是小叔在為我爭取孩子的撫養權嗎……”
“你這腦補能力太強悍了,”原殊酒驚歎:“我微博下面的粉絲都沒有你能想象。”
“事實的真相就是,我和你小叔過得挺好的,而且還給你生了一個小表弟,以後你們可以見見面。”
為了徹底粉碎他強大的腦補能力,原殊酒瘋狂開始秀恩愛:“記得你們老宅後院的小二樓吧,明近淮親手給你小表弟裝修的;還有四年前你為什麽被發配出去,因為你渣了我弟弟不說還一直對我糾纏不清,明近淮當然不可能把你留在眼前晃。”
“還有,這段日子我們一直住在一起,你小叔這個人吧,雖然狗了一點,掌控欲太強了點,但是……”
原殊酒咬咬牙,一方面為了粉碎明遲的念想,一方面也是為了澄清“虐戀情深”他乾脆就破罐破摔不做人了,理直氣壯且不要臉的講:“他長得好看啊!你能找到天底下第二個比他好看的人嗎?不能吧。所以說,大侄子啊,你要是沒什麽事就可以回去了。”
季導懵逼的看著他,“你和明總……”
可算要聽他解釋了!
原殊酒感動的熱淚盈眶,一把抓住季導的手,講:“我們倆當時其實就是鬧了點小別扭,我才在你面前黑了他兩句,誰知道我的親姐啊,我才說完沒一天,全劇組都知道了,緊接著全網都知道了!”
季導哭笑不得:“……艸!”你個戲精!浪費感情!
算了,一場誤會,只是這也能在網上炒得沸沸揚揚實在也太烏龍了。
倒是陸青青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都要雇凶殺人了,幸虧還沒打錢。”
原殊酒一臉驚恐的看著她,姑娘你這麽彪的嗎?你才是妖皇本妖吧!
白寄辭突然開口:“既然誤會解開了,那你們忙,我來送明大少。”
明遲正欲拒絕,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冰冷入骨的雙眸,頓時不寒而栗。
現在的白寄辭,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寄人籬下、手無寸鐵的私生子了,甚至變得陰冷的令人畏懼。
他和白寄秋的關系也不再是劍拔弩張,相反的,昔日彼此厭惡的兄弟,卻成了最親密的親人,白寄秋這個名字,似乎已經是他唯一的軟肋。
自然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
倒是原大白松了口氣,貓崽子發出一聲長長的:“喵~~~~”
還好還好……這個看起來神志不清的人類不是他的親爹,相比之前,好像大鯊魚都順眼了不少嘞。
然而他順眼的太早了。
就在這時,明遲仍舊不肯死心,他看著原殊酒,問了一句:“秋秋,你說姝雪不是我的孩子,那……你能不能讓我見他一面?看過之後,我也就死心了。”
原殊酒的神情微妙了一瞬:“你叫他什麽?姝雪?”
“對啊,他不是叫……明姝雪嗎?”明遲說:“么兒告訴我,小叔已經給那個孩子取好名字甚至辦好了身份證,就叫明姝雪,怎麽會錯呢?”
辦好了身份證……就叫明姝雪……
明姝雪明姝雪明姝雪明姝雪明姝雪明姝雪明姝雪……
這三個字仿佛是一道魔咒,在貓崽子的耳邊縈繞,經久不散。
明近淮抵達衡山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由於劇組已經收工,他是徑直去的酒店。
上樓的時候,明總還在輕松愉悅的想著,一會還要讓白寄辭把小混蛋帶走,不能影響他們夫夫的二人世界。
一家三口雞飛狗跳的生活以後多的是,但現在是他們的蜜月期,是他攻克啾啾心房的最好時機。哄好的啾啾,先確定名分,才能有以後。
明近淮如意算盤打的非常響,但是一推門走進去,就發現氣氛好像不對勁?
白寄辭不在。
原殊酒正在椅子上發呆,看見他之後,青年的眼珠轉了轉,然後扯出了一個艱難的弧度,語氣像是在夢遊:“你回來了啊……”
“我回來了。”
明近淮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四周,並沒有發現異樣,他朝原殊酒走過去,親密的將他抱在懷中,吻了吻青年的耳垂,關心的問:“怎麽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白白呢,跟著他叔叔走了嗎。”
“嗷——!”
直衝雲霄的貓叫聲從臥室中傳出來,尖銳的像是要刺穿耳膜。
緊接著是一陣瘋狂的撓門聲。
明近淮的手一頓,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就見臥室大門搖搖欲墜……不,已經墜了。
一隻渾身炸毛的薩摩耶衝了出來,原大白瞪著大眼睛低低的盯著明近淮,一雙尖銳的貓爪在地上狠狠的撓出一道裂痕,仿佛得了狂犬病一般……
明近淮嚇了一跳。
原殊酒的聲音乾巴巴的解釋:“你大侄子今天來了,然後喊了一聲明姝雪,你兒子就瘋了,見誰咬誰……我把他關在臥室裡,剛消停一會你就來了。”
然後貓崽子受不得刺激,就把門被撓爛了。
其實不止如此。
原大白在臥室裡其實還做了一件事,他查了一下關於身份證的定義,並確定“明姝雪”這個娘們唧唧的名字會伴隨他一生,以後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喊一聲“雪妹”。
他就瘋了。
“大鯊魚,你就是欺負白白不能化形,喵要撓死你這條惡毒的魚!!!”
貓崽子悲憤欲絕,邁著小短腿衝了上來,一副要和他爹同歸於盡的樣子,原殊酒嚇了一跳,趕緊要攔,千鈞一發之時——
貓崽子突然腳下一摔,然後夫夫倆就見一隻雪球朝他們咕嚕咕嚕的滾過來。
原殊酒:“……”
明近淮:“……”
兩個人默契的扭頭不忍再看,太慘烈了,真的太慘烈了。
其實不太想承認這個憨批,是他的兒子。
連和人同歸於盡這樣嚴肅的場面,都能被他搞得如此滑稽,貓崽子惱羞成怒氣急攻心,伴隨著一聲嗷嗚的貓叫,他突然福靈心至,緊接著那雪球便綻放出奪目絢爛的光芒。
——因為想要暴揍親爹的**太強烈,原大白化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w 欠你們的債我還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嗝 困死我了我去睡覺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