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上都沒遇見陳醫生,估計是顧川剛才給他的精神傷害太大,嚇得他躲進辦公室不敢出來了。我覺得等他緩過神來,一定會向醫院申請調走,早早遠離顧川這個禍害。
我想了想,還是開口提醒顧川:“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好歹循序漸進一點啊,要是把人家陳醫生嚇得調到別的地方去怎麽辦?”
“那我就跟他一起去啊。”顧川一臉的無所謂。
我:……
我低估了這人的下限。
剛才因為顧川失蹤引發的騷亂已經平定下來,估計是陳醫生通知了各部門顧川已經被找到。回到病房,顧川坐在床沿上,從枕頭裡面摸出來手機。我倒了杯水給常言,常言擺擺手表示不渴。
常言在這裡,我也不好和顧川談論妖盟會議的問題,不過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和顧川又胡亂地說了些別的,我帶著常言告辭。
顧川鮮有地送了我幾步,不過這幾步也僅限於到房間門口,囑咐他別鬧得太厲害,我邁步要走,顧川卻突然叫住了我。
我回頭,這個個子不高的青年正雙手抱胸倚在門框上,眼中是少見的嚴肅。
“要變天了,小心點。”他說。
我點點頭。
前幾年的風波在烏衣巫強勢干涉之下,以顧川大師兄自願被道士抓走謝罪而告終,幾方勢力的目的都未達到,各自憋了一肚子的氣。顧川讓常言拜他師兄為師,一定會讓其它勢力認為他這是要舊事重提,替師兄報仇的征兆。
我不知道顧川到底是不是這麽想的,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我們兩個把對此事毫不知情的常言卷入了鬥爭的漩渦。
但是……為什麽是常言?顧川此舉在我看來完全是突發奇想,他本可以拒絕,但還是拐彎抹角的用另一種形式教授常言,難不成……這小子身上有什麽是我沒有發現的?
我皺著眉頭盯著這個比我矮了半頭的少年使勁看,希望能看出來什麽道道來。常言扭過頭來想和我說些什麽,卻發現我目光詭異的盯著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麽了?”
“沒事。”我實在是看不出這小子有什麽超人之處,決定放棄,去直接問顧川。
常言哦了一聲,滿臉茫然地回過頭去。
我們在主樓大廳裡遇見了陳醫生,他臉色不太好,看樣子是還沒緩過勁兒來。我和他打了招呼,告訴他顧川已經回病房了。
他點點頭,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這個男人身上有種儒雅的氣質,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我覺的就是這點把顧川迷得神魂顛倒,盡管顧川本人一直不肯承認。
臨走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顧川病房的窗戶沒關,風吹的白色的窗簾不住飄搖。一直以為自己是志願軍的大叔還蹲在草叢裡,見我離開,給我偷偷行了個軍禮。
不知何時,濃重的雨雲遮住了太陽。坐上回城的公交,常言之前憋了一肚子沒敢說的話終於竹筒倒豆子般吐了出來,他把包緊緊抱在懷裡,好像那樣就會有安全感似的:“林哥,師叔他看起來還挺正常的,為什麽……要呆在那裡?”
挺正常?我似笑非笑地盱了他一眼:“還不是為了他的獵物。”
“師叔的獵物是……陳醫生嗎?”
我嗯了一聲作為回應,常言還想問什麽,這時我手機響了,是顧川發來的短信。
【這幾天你把那孩子看好了,他身份不一般,估計會有很多人來找他麻煩】
我就知道事情不會是那麽簡單,顧川既然發短信來提醒我,肯定也是上心了。
【為什麽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什麽特殊的氣息啊】
【你感知能力弱的給個三等殘廢一樣,能感覺出來才怪】
【……你真過分】
我沒有問常言到底特殊在什麽地方,因為顧川肯定是不會告訴我的。把常言送回家,我打車回去,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我往床上一倒,一覺睡到傍晚。
額頭上的傷這會兒越來越疼,估計是麻藥藥效完全過了。我有點煩,看這傷口的位置,疤是怎麽也遮不住的。
真是的,萬一變醜了找不到媳婦,我要怎麽辦啊。
程程和女朋友約會去了,我懶的開火做飯,去樓下的小餐館隨便對付了一頓。喂飽了這副身體,精神上的饑餓感就越發的明顯。
距離上次進食也有一段時間了,要不要去找廖池呢?我有點猶豫,雖然我這也是替他解決噩夢纏身的苦惱,可一旦進入他的夢境,總免不得會窺探到一些他秘密,比如說他的家庭。
第一次進入他夢境的時候,我看見廖池的父親親手溺死了他的母親,加上之前從白婭楠那裡聽說到廖池小時候一直住在他外公家,大體可以猜測到他的童年境遇。雖然夢境會無限放大人潛意識中的想法,但廖池父親殺死了他母親並經常打他這一事實是無法否定的。
不過這個時間,也不會有多少人在睡覺。我隱約記得前幾天廖池提起過今天似乎有生意要談,考慮到我才上任沒多久,這件事是由他的另一個秘書楚菁菁小姐負責的,便趁機去了國際飯店,想偷偷學習一下飯桌上的學問。
因為有氣息標記,我沒費太多功夫就找到了廖池,包間裡他和另一個像是有著五個月身孕的大叔坐在主位上,身邊是一乾陪同人員。
看樣子我來晚了,人家該談的都談完了,現在正在拚命給對方灌酒。我瞅了眼楚菁菁,這個漂亮姑娘正舉著酒杯和旁邊的人相談甚歡,目光炯炯,看上去一點醉態都沒有。
最為主角廖池應該是喝了不少,旁邊的大叔手抖個不停,又給他把酒給滿上了,拍著他肩膀哈哈笑著道:“廖總好酒量,今晚你可得給我點面子,再乾一杯。”
廖池笑得很親切,象征性地推辭了幾下,他在對方老總和秘書的再三吆喝下,把杯子裡的白酒仰頭一口下肚。
觥籌交錯之中時間飛快流逝,轉眼間就到了十點多鍾,我在一邊看的發毛,唯一學到的東西就是當廖池的秘書必須要能喝會喝善於閑扯。我無奈扶額,直覺告訴我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他們好不容易把該喝的喝完,終於準備走人了。我站在酒店大門口,看對方老總和廖池又是拍肩膀又是握手,親的和失散了八百多年的兄弟一樣,不覺撇了撇嘴。
廖池和一乾陪同人員都喝了不少酒,司機老李等在外面準備送他回去,楚菁菁家就在送廖池回去的路上,也一起坐進了車裡。
我想著反正要去廖池家,也跟著飄了進去。楚菁菁在副駕駛上,此時神志清醒談吐清晰,一路上還和老李談笑風生,我坐在廖池旁邊,不由得感歎真是女中豪傑。
廖池仰在椅背上,皺著眉頭雙目緊閉,他扣住領結把它往下拽了拽,又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露出脖頸和鎖骨,一手按著太陽穴,估計是頭開始疼了。
從廖池的夢境來看,他那喪心病狂的父親每次出現手裡都會有酒瓶,這一定程度上暗示了他應該非常討厭喝酒和喝酒的人。只是處在這個位置,想要避開酒是不可能的。
老李顧及到兩人都喝了不少,怕把他們晃吐了,一路上開得很慢很穩。楚菁菁估計和父母住在一起,家在市中心一個分配給老幹部的小區,不一會兒就到了。她解開安全帶,和老李廖池打了聲招呼,就要打開車門。
“慢一點,注意安全。”老李囑咐她:“要不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叫他們下來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楚菁菁笑著拒絕,她提著包,踩著高跟鞋,下車後朝老李和廖池揮了揮手,轉身上樓。
老李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把車窗搖下來,看著楚菁菁步伐毫不凌亂的背影。就在我讚歎著她驚人的酒量和酒品的時候,她一頭撞在了單元門洞的牆上踉蹌著向後倒去,高跟鞋的鞋跟在此折磨之下,啪的一聲斷了。
楚菁菁尖叫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飛過去想扶住她,她的身體卻徑直穿過了我的手臂。我想起現在還處在本體狀態,人類是無法觸碰到我的。
老李見狀趕忙開門下車,跑過去把摔得暈頭轉向的楚菁菁扶起來。楚菁菁攙著他胳膊,手撐著牆,一低頭,哇地聲吐了。
廖池聞聲把眼眯開一條縫,往外面看了一眼,以為楚菁菁只是喝多吐了,了然地重新閉上眼睛。
“腳沒崴著吧!”老李動作熟練地安撫著吐得天昏地暗的楚菁菁,一看就是之前沒少乾這種事。楚菁菁吐了會兒,無力地擺擺手,把自己鞋跟斷成兩截的高跟鞋脫下來,光著腳踩在水泥地上,口齒清晰聽不出絲毫異樣地道:“腳沒事,李叔你趕緊帶廖總走吧,別讓他等急了,我沒關系的。”
“我先把你送到樓上去,讓廖總等一會兒就是了。”
楚菁菁卻是擺了擺手,她低聲對老李說了些什麽,我沒有聽清,只見得老李面色突然凝重起來,他回頭看了眼廖池,又轉而對楚菁菁說:“那我不能就把你撂這裡啊,你家裡有人嗎?”
“沒,我爸媽出國旅遊去了。”楚菁菁抬起頭來:“我沒事,就這兩步路還是能走的。”
我琢磨著現在正是我明目張膽潛入廖池家的好機會,便趕緊到樓頭的隱蔽處變回人身,裝作正巧路過的樣子,對老李打了個招呼。
“呦,李叔,楚菁菁她怎麽啦?”我詫異道。
“剛剛應酬回來,喝多了。”老李看見我面上一喜,客氣道:“小林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我沒喝多!”楚菁菁奮力辯解。
“我不是昨天受了點傷,廖總準了我一天的假嗎,在家裡閑著沒事兒,就出來溜溜。”我謊話編的多了,瞬間就想好了說辭:“菁菁她是喝了多少啊,吐成這樣,鞋怎麽少了一隻啊,我幫忙把她背回去吧。”
楚菁菁吐完往地上啐了一口,現在竟然還有心思笑,她豪放地揮了揮手,滿不在乎地道:“不用不用,我一點事兒都沒有,你們看,這不好著呢?”
她強撐著站起來,半途膝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我趕緊上前一步和老李一起扶住她:“要不然我送菁菁回家,李叔你去送廖總吧。”
“不不不我們倆這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影響多不好啊……”楚菁菁趕忙拒絕,李叔也是顧及到我們兩個都是單身青年,略微一想道:“這樣吧,我把菁菁送回去,小林你開車送一下廖總,正好我家住的離這不遠,直接走回去就行。”
李叔扶起已經醉得連北都分不清但硬說自己頭腦清晰的楚菁菁道:“廖總在車裡,送他回去之後,你把車放進廖總家車庫裡就好。”
“好。”我詭計得逞,心中暗喜,目送老李扶著楚菁菁進了電梯,爾後坐上廖池專車的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