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廖池欣然同意, 我給他穿上鞋,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房間。
一格正站在二樓走廊盡頭同一個娃娃臉少年交談,少年半長的黑發用紅繩高高束起, 正是之前在會議上有過一面之緣的祿先生的代表——人參娃娃一闋。
牆角處有一株富貴樹, 被他們身上的植物靈氣催生,枝葉繁茂到遮住了兩人大半身形。一格面朝著我們的方向, 見我們出來他微微一笑,我向他點點頭, 一闋回過頭, 看了我們一眼, 對一格說了句什麽。
“那個小孩兒是祿先生的代表,叫一闋,是隻人參。”我小聲給廖池解釋:“別看人家長得顯小, 實際上不知道活了幾千年了。”
廖池露出恰到好處的訝然神色,我看著有趣,抬手掐他的臉:“不用裝。你不驚訝嗎?”
廖池被我識破,無奈笑笑:“確實沒什麽驚訝的感覺, 就好像……一直知道這些事一樣。”
“可能是你和我們比較有緣。”我輕巧搪塞過去,心知是因為他體內魔的緣故才生出的熟悉感,畢竟照顧川的說法, 當年封印魔時各大領主都有插手幫助林謹源。
魔肯定恨不得把這一屋子的人殺之而後快吧。我有點糾結,再次見到當年手刃自己的仇人,魔極有可能會再次控制廖池的身體趁機報仇。但話說回來廖池畢竟只是個普通人,如果不是顧忌怕傷著他, 連我都能輕易將他製服,在各位領主眼裡,應該構不成威脅。
我心裡暗歎口氣,牽著他的手把他領到走廊中間,兩人趴在欄杆上向下看,金檸像是遇到了煩心事,煙鬥抽得很凶,整個人被繚繞的煙霧籠罩,淡淡草木香氣從樓下向上蔓延。
“過一陣我師父和師弟也會過來,你之前見過他們,應該不用再介紹了。現在在這裡的還有王家兄弟,王招財和王進寶,之前來過咱家。”
“有幾位領主脾氣挺怪,不過反正咱白天要呆在公司,也只是晚上在這裡睡,沒多少見到他們的機會,不用緊張。”
正說著,別墅大門被人敲響,正在擦拭窗台的張媽忙放下手中的布去開門。
一隻半透明的蝶從敞了一條縫的窗戶裡飛進來,在半空中翩躚跳躍,最後落在了金檸攤在腿上的書中央。
寒風灌進房內,把煙霧吹的斜斜飄起,門外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坐在輪椅上,同樣顏色的布條蒙著雙眼,遮住了半截高挺蒼白的鼻梁。衣著華麗的柔美少女站在他身後,身旁靈蝶飛舞,兩手虛虛搭在輪椅把手上。
“蠡先生,百羽小姐。”張媽側過身讓兩人進來,百羽衣對她輕輕一點頭,推著蠡進屋。金檸手一揮煙鬥消失,她合上手中的書,靈蝶被驚擾飛起,最後晃晃悠悠停留在她肩頭。
百羽衣第一眼便看到了趴在欄杆上的我和廖池,對我露出個禮貌的微笑。我有點心虛,扭頭對廖池道:“那個姑娘叫百羽衣,本體是蝴蝶,輪椅上的是蠡。他倆平日裡住在昆侖。”
百羽衣坐在金檸身旁,和她說這話,蠡自己操縱著輪椅,慢慢探索著房子的構造。廖池盯著百羽衣看了兩秒,輕聲問道:“她喜歡你?”
我沒想到廖池敏銳至此,差點沒被口水嗆到,難以置信道:“你怎麽知道?”
“眼睛。”廖池直起身子,指了指自己眼睛:“她看你的眼神不對,我當時還沒追到你的時候從鏡子裡看自己,也是這種眼神。”
“……”我一時語塞,廖池繼續道:“不過我隱藏的很好,畢竟暗戀嘛,被發現就玩兒完了。這樣說起來……人家姑娘明著追你?”
“不是,她喜歡的不是我。”我不知道要怎麽給他解釋林謹源的問題,可事到如今再不和廖池說萬一出現了什麽突發狀況,他根本無從應對。
我糾結地摩挲著他修長的手指,察覺到我興致不高,廖池拍拍我腦袋,道:“不想說就不說,別勉強自己。”
廖池深明大義的理解一下子擊中了我最後的心防,說是不想讓他擔心,但一昧隱瞞只會讓人心中更加生疑。我已經偷偷摸摸窺探清楚了他心中埋藏最深的恐懼,可廖池對我的了解,僅僅止步於那些我想要表露給他的信息。
我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自行探索他的意識世界,可廖池只能一步步的去試探,等我自行坦白。
這本就是件極度不平等的事,想到這裡我立刻回答:“不,晚上回屋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再和你說,現在人有點多,不方便。”
“好。”廖池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看得我一怔。
“寶貝兒,你套我話?”
“哪有,明明是你自己願意告訴我的。”
“可是你剛才笑了。”
“我看見你就想笑啊。”
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臉,不解地嘟囔:“為什麽?我長得很喜感嗎?”
“為什麽?”身旁的男人一手托腮,眉眼間是戲謔笑意,他把我的話含在唇齒間低低地重複一遍,歎息般的尾音低沉優雅:“因為喜歡你啊。”
蠡抬頭向我們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顯然是聽到了這段對話——他視覺被封閉,其他四感都非常靈敏。我老臉一紅,就要拉著廖池回屋。
“害羞了?”廖池露出訝然之色:“怎麽平時沒見你這麽純情?”
我小聲解釋:“不一樣,屋子裡的都是長輩。平時只有我們兩個人,當然放得開了。”
廖池笑而不語,我拉著他回屋,關上門:“以後來了人再給你介紹,現在該幹嘛幹嘛吧。”
“該幹嘛?”他反問。
我發現他似乎是逗我上癮了,剛才分明才拒絕過我,現在又開始毫不自覺地煽風點火,當即繃起臉:“你別欺負我啊,當心我獸性大發,來一出婚內強.奸。”
“你來啊。”廖池仰躺在床上輕輕一腳把我蹬開,翻身去夠床頭上的遙控器。我也就口頭上過過癮,不敢真動手。估摸著今晚不會再出去了,我換上睡衣,翻看屋內張媽給準備的東西。
雖說是一間客房,但有成套的獨立衛浴和陽台,簡直像是旅店的標間。壁掛電視下方的小桌上有熱水壺,果盤裡整齊擺放著新鮮水果。
拉開左邊床頭櫃的抽屜,最上面一層放著一遝A4紙,幾根中性筆。抽屜只能拉出來大半,我把手伸進去,在最深處摸出來了一盒安全套和一管潤滑劑。
……神奇。
把東西扔回原處,我拉開第二層,裡面是卷成圓柱狀的小毛巾和幾包抽紙。
第三層是空的。我合上抽屜,又打開第一層,拿出安全套在廖池眼前晃了晃,“你看,人家連這個都給咱準備好了。”
“挺貼心。”廖池冷靜評論。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廖池從我手裡搶過小盒子,準確無誤的拋進抽屜裡,攬著我肩膀讓我靠在他肩膀上:“陪我看會兒電視,困了就睡。”
我訕訕應了聲,倚在他身上,電視裡放著部剛播出沒多久的諜戰片。主角是位單線聯系的地下黨員,為了革命深入軍統內部,同時被兩黨懷疑,裡外不是人。片子拍的挺好,無奈我昨晚睡的太少,不一會兒就困的睜不開眼了。
恍惚中電視的聲音被調小到輕不可聞,廖池摟著我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
在馬上就要睡過去的刹那,廖池輕輕搖了我一下,趴在我耳邊問道:“你不是說今晚有事情要告訴我嗎?”
我困得不撐,胡亂哼哼兩聲,往他懷裡鑽。
廖池把我塞進被子裡,聲音依舊緊緊咬著耳朵:“說完再睡吧。”
“不行寶貝兒我撐不住了……明天,明天再說,聽話。”我把眼睛眯開一條縫,想給他一個親吻讓他饒了我,結果吧唧一聲親在了他下巴上。
廖池似乎說了什麽,然而我已經什麽都聽不到了,轉眼墜入了沉沉的黑暗。
也不知道是幾點,我被尿憋醒,廖池已經在我身邊睡下了,呼吸平穩。窗簾沒有完全拉上,可以隱約看見陽台上的光景。我起身去了趟衛生間,隱約聽到門外有細微聲響,擰開房門探頭看了眼。
正迎面走來的常言被我嚇了一跳,他背著書包,校服外套系在腰間,一臉困倦。他輕聲和我打了聲招呼,問:“林哥還沒睡?”
“起來上廁所。”我估摸著現在應該是十一點多,對少年道:“你趕緊去休息吧,明兒還得起來上學。”
“好。”常言伸出手挨個數過走廊上的一溜兒房間,最後推開了我們房間旁邊的那扇門。
我正要回去,突然感覺到一絲隱秘的被窺視感,環視四周卻沒發現其他人。視線停留在走廊盡頭的富貴樹上,我對它挑眉一笑,關上了房門。
因為要趕去公司,我們起的比平時早些。下樓時張媽已經準備好了早餐,金檸正坐在餐桌旁,一邊吃東西一邊看ipad。
我給廖池拉開椅子,同時坐在金檸對面,小姑娘一隻耳朵裡塞著耳機,抬抬眼皮瞅了我一眼。
ipad上放著恐怖遊戲實況解說視頻,主角端著槍把撲過來的喪屍打到爆漿,金檸看的面不改色,端起豆漿小口小口喝著。
“惡靈附身?”我吃著包子看了一會兒,問道。
“嗯。”金檸放下杯子,拆開濕巾擦擦嘴,爾後慢條斯理地挨個擦拭手指:“昨天剛買了原版,不過看樣子這一陣是沒什麽時間玩了,只能先看解說過過癮。”
說罷金檸把ipad裝進書包,司機王叔幽靈般出現在房子裡,畢恭畢敬地接過拎在手上。
“走了。”金檸套上校服外套,揮手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