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爸爸進學校之前， 跟你千叮嚀萬囑咐， 讓你乖乖乖在路邊等我， 怎麽不聽話啊？下次再這樣，我就不帶你出來了！”

　遊川輝急匆匆走進奶茶店裡， 牽起噠噠噠跑過來的遊鴛鴦，二話不說就要帶她回家。

　“爸爸， 鴛鴦不要走嘛~”遊鴛鴦往後縮了縮， 用力掙脫遊川輝，委委屈屈說，“我蛋糕和奶茶還沒有吃完呢， 讓我吃完好不好？”

　“什麽蛋糕？”遊川輝覺得莫名其妙， 瞥了眼店內新品宣傳圖，“你想吃蛋糕嗎？爸爸給你買了蛋糕，咱們就回家。”

　遊鴛鴦把小腦瓜搖成撥浪鼓，伸出小手指向遊青鸞，興高采烈地說， “才不要你買的， 哥哥請我吃蛋糕， 可好吃了~”

　“胡說，你哥哥在哪？”遊川輝聽到這話， 眉頭微微皺起。

　他趁著單位放假，特意趕來三中這邊找兒子。意料之中， 再次撲了個空。

　聽見女兒提起‘哥哥’， 遊川輝愣了下。

　他緩緩揚起視線， 順著女兒手指方向，看到定定坐在那裡的遊青鸞，瞳孔驟然收縮。

　即使已經在八中見過他，也知道這個人存在。可再次看到那張跟自己兒子十分相似的臉，遊川輝仍舊會感到震驚。

　“你、你…”遊川輝緊緊盯著遊青鸞，大張著嘴巴，結結巴巴半晌都沒把話說完整。

　遊青鸞端端坐著，沒有流露任何情緒。

　他眼睫低垂眸光黯淡，聲音冷得嚇人，“池羲，你蛋糕吃完了，先去外面等我。”

　“我…”池羲想說自己蛋糕明明沒有吃完，可對上遊青鸞的視線，無端端感覺渾身發涼，話到嘴邊改口說道，“我知道了。”

　雖然不清楚什麽情況，但池羲秒懂遊青鸞的意思他不願意自己繼續留下。

　池羲不想窺探別人的私事，捧著沒喝完的奶茶往外走，跟遊川輝擦肩而過時，側過視線不經意瞥了他一眼。

　遊青鸞曾經說過，這位是他曾經最尊敬的男人。

　即使加了‘曾經’作為時間限制，起碼以前尊敬過。但是看他現在的表現，哪有半點尊敬的意思？

　呵呵，最討厭還差不多。

　池羲還真有點想知道，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怎麽把遊魔王得罪那麽狠。

　池羲徑直走出奶茶店，懨懨蹲在路邊，咬住吸管吧嗒吧嗒，假裝過個煙癮。

　遊川輝盯著遊青鸞，呆呆瞧了好半晌，才終於恢復語言功能。

　他謹慎的走向遊青鸞，搓著手尷尬的跟對方打招呼。

　“你好，我記得，你是東平八中的池老師吧？”

　遊川輝說話時，視線緊緊鎖定遊青鸞。近乎渴望的盯著他的臉，魂不守舍說，“又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幫忙照顧我女兒。”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如果他換上三中校服，遊川輝肯定會撲過去叫兒子。

　他雖然思子成疾，至少保持基本的理智。自己兒子今年才十七歲，怎麽都不可能去八中當班主任。

　“謝謝哥哥！”遊鴛鴦繞過桌子，跑過去扒住遊青鸞身邊那張板凳，奶聲奶氣向他道謝。

　遊青鸞渾身散發著嫌棄，連個正眼都懶得給他，一臉冷漠的說，“既然知道給別人添麻煩，以後就把自己女兒看住。”

　“你別誤會！其實，我把鴛鴦放在路邊是有原因的！因為三中門衛說學校今天放假，外來人員不允許進學校。我說了半天情，門衛也隻同意讓我一個人進去，只能讓鴛鴦暫時在學校等我。”

　遊川輝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害怕被對方曲解，絮絮叨叨解釋，“我上次應該跟你提起過，我有個長得跟你很像的孩子，正在三中讀書，明年就要高考了。”

　“可是從八月初到現在整整兩個月了，我都沒見過他，去銀行查帳發現存進他卡裡的生活費，也兩個月沒動過了。我現在特別著急，就想著來學校找找，結果…”

　結果他找遍了教室和宿舍，問了所有值班老師，卻隻得到兒子休學的消息。沒有一個人知道遊青鸞去哪裡了，讓由遊川輝心裡千萬分忐忑，害怕他遭遇意外。

　這種時候，遇見跟兒子十分相似的八中老師，更讓他情緒失控，不由得嘮叨的多了些。

　“說完了嗎？”遊青鸞緩緩站起來，表情裡寫滿了厭膩和不耐煩，“這位先生，我對你的家事毫無興趣。”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遊川輝見他要走，亦步亦趨跟在後面說，“謝謝你兩次幫我照顧女兒。那個，起碼讓我請你吃頓飯吧？如果你不想吃飯，那你需要什麽謝禮？或者、或者讓我給錢也行！”

　聽見這話，走在前面的遊青鸞堪堪停住腳步，“你準備給我多少錢，五萬還是十萬？”

　雖然遊青鸞跟家裡斷絕往來，卻清楚遊川輝的薪資水平。

　遊川輝是一名醫生，任職多年，工資在東平不算低。

　但十萬元，幾乎是他工作兩年的全部收入，怎麽可能說給就給？

　“我…”果然，遊川輝猶豫了。

　“不需要答謝。只要你跟你的女兒，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遊青鸞冷冰冰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憑他現在的能力，想要報復輕而易舉，稍微動動手就能讓遊川輝身敗名裂妻離子散。

　可遊青鸞隻想躲遠點，永生永世避開這個人。

　“爸爸，”遊鴛鴦唇角還沾著奶油。她目送遊青鸞背影遠去，揚起小臉天真的問，“為什麽哥哥要走啊，他不跟咱們回家嗎？”

　遊川輝摸摸女兒的頭髮，耐心解釋，“鴛鴦，他不是你哥哥。你哥哥今年才十七歲，還是個高三學生呢。”

　“他就是哥哥，他跟照片裡的哥哥長得一模一樣！”遊鴛鴦不聽解釋，撅著嘴嚷嚷，“鴛鴦想讓哥哥跟我們回家，我給哥哥畫了畫呢，我還可以把喜歡的玩具分給他！”

　“鴛鴦，你哥哥大概……不會再回咱們家了。”遊川輝宣布這個殘忍的真相，用近乎哽咽的聲音說，“是爸爸沒做好，爸爸對不起他。可是那種時候、那種時候，我也沒有辦法…”

　“爸爸不要哭。”遊鴛鴦拽著遊川輝的衣角，認認真真跟他說，“哥哥肯定會回家的！他對鴛鴦特別好，還請我吃蛋糕呢！”

　遊鴛鴦腦袋裡，果然裝了一個大型過濾器，只能記住自己願意記住的事情。

　她完全忽視自己騙遊青鸞迷路，惹遊青鸞生氣那茬，隻記住甜甜的奶茶和蛋糕。

　哥哥上次給自己吃了一根棒棒糖，這次都變成奶茶和蛋糕了！

　按照這種趨勢發展，下次再見面時，親愛的哥哥肯定會請自己吃滿漢全席！

　遊鴛鴦活在夢裡，美滋滋的想。

　“喂。”遊青鸞走出奶茶店，叫住蹲在路邊咬吸管的池羲，“有煙嗎？”

　“你好意思問我？我每次買到煙還沒抽呢，就被你收走了。”池羲正好犯煙癮，翻了個白眼說，“我還想抽呢。”

　遊青鸞從善如流的命令，“那你去買吧，今天破例。”

　“真的嗎？”池羲原地復活，吐出破破爛爛的奶茶吸管，站起來正準備奔向馬路對面，衝向便利店。

　還沒跑到馬路中央，小同學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緊急折返回來。

　“等等！你讓我過去買，難道你要跟我一起抽嗎？”池羲向他確認。

　遊青鸞沒回答，用一臉‘那不然呢’的表情盯著他。

　“你要抽就算了。”池羲聳聳肩，放棄的特別乾脆。

　他繼續悻悻叼著吸管，繼續自娛自樂。

　池羲可沒忘記，遊青鸞壓根不會抽煙。前兩次吸一口就咳嗽，差點把整個肺咳出來。

　如果只是普通的不會抽煙，也就算了。偏偏遊青鸞這個人出了名的麻煩又金貴，整個人身體裡，也不知道內置了多少精密儀器。

　他對煙味出奇敏感，稍微聞到一點都會覺得嗓子不舒服。

　暑假補課期間，班裡經常有男生第一節課躲在後面抽了煙，結果第三節語文課被遊青鸞聞見味道。

　然後，遊魔王就會把那個男生抓出來，讓他張大嘴巴在風扇底下罰站，把嘴裡煙味吹散。

　一邊罰站還得一邊觀看科學紀錄片吸煙者的肺。

　大魔王鬧過幾次，嚇得班裡男生一大半戒了煙。少數幾個沒有戒煙的勇士，每次都小心翼翼確認語文課時間，至少提前三小時躲在廁所抽完煙，然後仔仔細細刷個牙，才能安心回到教室。

　大家經常調侃，遊魔王嗅覺比狗都厲害。

　他只是聞聞就那麽排斥，更別說自己抽了。

　“行吧，你不去就算了。”

　遊青鸞確實覺得煩躁，想找個發泄渠道。

　但排解煩躁的辦法有很多種，不是非得折磨自己，也可以通過折磨其他人，轉移自己注意力。

　比如，現在手邊就有個工具人。

　池羲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突然感覺陣陣陰風襲來。

　右眼皮毫無征兆的跳了幾下，萌生出不詳的預感。

　“崽。”

　遊青鸞雙手相扣，慢悠悠捏緊拳頭，用力壓過每個指節。

　他逼近池羲，緩緩拉進兩人距離，笑眯眯詢問道，“玩遊戲嗎？”

　池羲心底警鈴大作，他很清楚，這一定又是遊青鸞的套路，卻忍不住主動跳進坑裡。

　“什麽遊戲。”池羲有點好奇，試探著問，“好玩嗎？”

　遊青鸞高深莫測的回答，“好玩，你肯定會喜歡的。”

　‘嘭——’

　一道低悶響聲，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內。

　小青鸞仰躺在海綿墊上，怔怔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感覺自己頭有點發昏。

　身體陷進柔軟的海綿裡，小臂疼得近乎麻木，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第多少次被摔過來了。

　一連串腳步由遠及近，最終停在自己身邊。

　池羲的臉出現在他視野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小鳳凰，沒事吧？”池羲老父親特別關切。

　“唔……沒事。”小青鸞咬著牙，費勁的撐起身體。

　其實，池羲在教導過程中，已經將安全系數控制在最高領域。訓練室內到處都是地毯和海綿墊，盡量讓他摔得輕一點。

　然而真正交手過程中，多多少少會有磕碰。小青鸞身上，難以避免留下淤青或者擦傷。

　“今天就到這裡，起來吧。”池羲伸手過去，把自家崽崽拉起來，從上到下仔細檢查。

　小青鸞不愧是未來的大魔王，性格堅強又擅長忍耐，無論受了什麽傷都假裝無事發生，害怕池羲不肯再教自己。

　池先生漸漸發現小可愛的‘叛逆’，每次他說沒事之後，還必須自己檢查一次才安心。

　“這裡…”池羲瞥見他手腕發紅，立刻要把小青鸞衣袖拉起來。

　“別！”小青鸞下意識想縮回手。

　“乖一點，不準動！”池羲壓低聲呵斥，趁其不備，強行把小青鸞衣袖拉起來。

　果然跟他猜測一樣，少年的手腕到小臂的皮膚擦傷了，傷勢嚴重的部位還在滲血。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難道自己感覺不到疼嗎？”池羲心疼，難得用嚴厲的語氣，板著臉教訓小青鸞。

　“我錯了…”小青鸞垂下眼睫，乖乖巧巧討饒道，“哥哥，你別生氣。”

　少年聲音特別軟，聽他用這種語氣說話，誰還忍心繼續生氣？

　小青鸞繼續說，“我怕你擔心…我肯定會好好處理傷口，你別生氣。”

　“怕我擔心就瞞著我？你都不怕我生氣嗎？”池羲無奈斜了小寶貝一眼，卻終究不忍心責備他，悠悠歎了口氣說，“你一隻手也不方便處理，去我房間吧。”

　小青鸞沒有動，站在原地看著池羲，目光怯生生，懷著惴惴不安的忐忑。

　池羲知道他心裡擔憂什麽，抬手揉揉小青鸞的頭髮，溫柔地說，“知道了。我既然答應教你，肯定負責教到底。”

　小青鸞得到池羲的承諾，終於安心，眼睛亮起神采，跟著他走向房間。

　“不過，直接從實戰開始太著急了吧？你身子骨太弱，目前還應該以鍛煉為主。”池羲根據小青鸞實際情況，提出中肯的建議。

　“我知道要鍛煉，可是沒時間了。”道理小青鸞都懂，但時間不等人，他沒有悠悠哉哉的鍛煉。

　“寶貝，你才十七歲，別把自己逼得太緊。”池先生深感慚愧，輕聲嘀咕道，“我如果有你一半的上進心，就好了。”

　“你缺的不是上進心，”小青鸞一本正經告訴他，“你男朋友說你是戀愛腦，所以成不了大事。”

　“呃……”

　池羲沉默了很長時間，最終屈辱的承認。

　“我男朋友真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