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意之跟溫輕寒交代完了這次故意傷害事件的處理進度, 然後說道:“輕寒, 你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吧, 律所不用擔心。”
溫輕寒“嗯”了一聲, 然後笑了一聲,問她:“我休息這麽多次, 你都沒有點意見麽?”
簡意之往椅背一靠,滿不在意地笑道:“我有什麽意見?反正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到時候我休長假, 你也不能有意見。”
溫輕寒聽罷, 微微睜眼往時清秋那邊看。付安然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惹得時清秋握著水果刀的手抬起遮住唇, 一雙明眸都笑彎了。
她回眸看向簡意之, “說起來,你那頓飯打算什麽時候請?我已經跟清秋提過了,你別讓我落了個虛假宣傳的名頭。”
“不是……”簡意之沒好氣地坐直, “你這是不是玩得有點大了?萬一我真沒成功呢?”
溫輕寒閉上眼,在那持續不斷的眩暈感中輕言道:“如果沒成功, 一頓飯我也不是請不起, 就是可惜娃娃親要延後了。”
簡意之輕輕一腳踢在溫輕寒的病床底下, 咬牙笑道:“去你的娃娃親吧,就你這樣的悶騷教出來的孩子,到時候我孩子肯定要被欺負的。”
感覺到床底震了一下,溫輕寒閉口不言,只是唇角微挑。
那邊兩個人一起站起身走來, 付安然一手拿著自己的蘋果,一手端著一個一次性碗,裡面是給簡意之的切成片的橙子。
時清秋坐到溫輕寒的床邊,拿牙簽叉起一片蘋果遞到溫輕寒唇邊說道:“輕寒,這次買的蘋果不錯,挺甜的,你試試。”
溫輕寒張口就含住,眼都不睜地慢慢吃進嘴裡,果肉脆而甜,正是自己喜歡的口感。
“嘖……”簡意之咬著橙子果肉,手臂捅了捅付安然,後者“嗯?”了一聲,她道:“看看人家清秋,你學著點。”
付安然無語地看她,這怎麽學?溫輕寒若不是不方便,肯定也不會這麽被動的。
想想剛才跟時清秋聊天的內容,付安然壓低聲音在她耳邊笑道:“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效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溫輕寒這個情況是怎麽造成的,當然不能學,換什麽方式才能起不了床?
簡意之調戲不成反被調戲,語塞地瞪了偷笑的付安然一眼。
“意之,那個肇事者怎麽樣了?”時清秋繼續給溫輕寒喂蘋果,眼睛都沒挪。
簡意之把一塊橙子皮扔進垃圾簍,又繼續吃,邊吃邊說:“嗯……放心吧,追究責任,賠償損失,一個都不會落下。”她頓了頓,乾脆雙腿一疊,自信滿滿地說:“反正,都交給我就行了,輕寒拍的片子記得給我。”
溫輕寒閉著眼睛說道:“當然交給你,辦好了,到時候橙子少不了你的。”
“我……”簡意之一坐直,那個“呸”字口型都出來了,但看看時清秋再看看付安然,她眨了眨眼,生生壓下,“那行吧,看你可憐兮兮的,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時清秋笑著提議道:“今天天氣不錯,我們一起下去走走吧。醫生也交代過,輕寒除了休息之外還是要適量活動一下的。”她捏了捏溫輕寒的手輕聲問:“輕寒,怎麽樣,出去走走好不好?”
付安然欣然答應下來,“可以啊,我們陪溫律師散散心嘛。”
簡意之挑眉道:“我勉強答應。”
溫輕寒手一翻,輕輕覆住時清秋的手,嘴角浮出笑意,“難得意之配合,我沒有意見。”
出去一趟可不容易,天氣又涼,時清秋給溫輕寒穿了一件長外套,可是搭配著裡面那件病號服,感覺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顯得更加孤冷。
她們四個人在花園裡逛了一圈,因為付安然是代表律所同事們來探望溫輕寒的,簡意之也要回去準備關門下班,兩個人便告辭了。
還沒到吃飯時間,時清秋繼續跟溫輕寒在小花園裡走走停停。
溫輕寒走得很慢,時不時還要停下來緩一緩,喘著氣閉上眼睛去等待越來越強烈的暈眩感過去。
等她再一次扯了扯時清秋的袖子停下來,時清秋忙停下腳步扶住她的身體,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說:“輕寒,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先回去休息吧,每天散一會兒步也夠了。”
溫輕寒搖頭,微微睜眼,聲音淡如一縷輕煙,“不,就算躺著也是一樣的,多走走,也是靜養。”
花園裡人不多,但有寥寥幾個認出了時清秋,但因為陪著自己親人也沒有很明顯的舉動。
她們慢慢地走在小路上,時清秋扶著溫輕寒,問她:“今晚想吃什麽?我去買。”
“都可以。”溫輕寒目不斜視,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吃什麽都只能吃很少。
時清秋並不氣餒,繼續跟她說今晚的晚餐問題:“吃餛飩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餛飩,包的肉不多,吃起來不會那麽膩,剛好可以喝點湯暖暖肚子嘛。”
“好,你決定的都沒問題。”溫輕寒忍著胃裡的翻湧,輕聲回答。
小路兩旁的樹有枯黃的葉子落下,碰撞到地上時發出輕微的脆響。
時清秋忽然心裡就悶疼起來,她覺得溫輕寒似乎有些變化,不是因為身體難受而改變的。從昨晚醒來開始,溫輕寒好像回到了她們剛剛結婚時的模樣。
如果說這幾年來溫輕寒懷著一腔深情,苦苦壓抑的話,那麽此刻的溫輕寒便是回到了她們彼此傾心之前的樣子。
看不透她的想法,感受不到她埋在內心的情緒。就好像,時清秋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局外人,被擋在了她的心房之外。
她突然沉默,讓溫輕寒察覺到了情緒的微弱波動,停了腳步,轉身問:“怎麽了?”
時清秋搖頭,想到溫輕寒第一次說愛自己的那個時候,她心頭莫名酸楚起來,咬了咬唇,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從昨晚開始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很少主動跟我說話,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讓你不開心了……”
溫輕寒心頭震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時清秋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她也不知怎麽了,昨天想過那些問題以後,她內心總是懷著一股歉疚,不自覺地在冷淡著。
可是明明她可以不這麽冷淡,她不舒服,但依舊可以讓時清秋安心,為什麽偏偏卻讓自己最在意的人感受到了不安?
溫輕寒心都顫了起來,她伸手想要握住時清秋的手。在碰到那有一段時間沒有握在一起而有些涼的手指時,她改變想法,虛虛地伸出雙臂,抱住了時清秋。
“沒有,一點都沒有,你做得很好。”她盡可能地忽略不適,閉著眼睛抱緊時清秋,用溫柔的聲音低沉地回答,“是我身體不舒服,怕你為了照顧我累壞了。而且你昨天那麽擔心我,我想讓你多休息,所以才不跟你多說的,你都想到哪裡去了?”
她連擁抱都這樣費力,時清秋在她懷裡搖頭,回抱著她,撐著她,“我不累,我想照顧你,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們是一體的不是麽?”
“當然,我們是一體的,不分彼此。”溫輕寒彎起唇角笑,笑容裡藏著一絲時清秋看不到的苦澀,“我們回去吧,我想吃你剛才說的那家餛飩了,你推薦的肯定很好吃。買兩份,我們一起吃。”
已經沒有退路了,早就沒有了。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重,不讓時清秋為自己擔驚受怕,不讓自己有任何丟下她的可能。如果可以的話,老去以後,不讓自己先她而去,那樣的痛苦,就由自己來承擔。
回到病房沒一會兒,溫承宣夫妻跟時宏朗夫妻也過來探望,正好時清秋可以放心把溫輕寒撇開,離開醫院去買餛飩。
等她回來,病房裡竟在熱鬧地討論起來。
唐靜慧一板一眼地強調:“既然要靜養,我覺得還是回家裡來,爸媽家裡總比你那市中心的環境清淨得多。”
趙婉儀附和道:“是啊,輕寒,你看看要回哪邊,等清秋回來也商量看看。”
溫輕寒答:“先等清秋回來吧。”
時清秋敲了敲門,稍頓住後開門,見大家都看向她,隻除了溫輕寒閉目養神,不禁笑道:“爸,媽,怎麽了?怎麽一直看著我?”
唐靜慧跟她解釋:“我們正討論著讓你們先回家裡住一段時間呢,輕寒要有一個合適靜養的環境,怎麽說都是家裡更好,爸媽也更安心些。”
她提著打包的餛飩,拿來兩個碗一一放好,端過來病床邊才問:“輕寒是怎麽想的?”
“我隨你。”溫輕寒的手從被子底下伸出去,把時清秋的手拉進來,按了按她的指腹。
時清秋瞬間就明白了溫輕寒的意思,她思索片刻,回答道:“要靜養的話,我更傾向於去我那邊住,環境不比爸媽那裡差,而且最主要的是不會麻煩爸媽。”
她買的那棟別墅自己都很少回去過,就找了一個住在附近的阿姨看管,溫輕寒更是沒去過。
時宏朗也跟著出聲勸說:“有什麽麻煩的?二十幾年都這麽過來了,還差這幾天麽?”
“就是因為二十幾年都這麽過來了,我才不想麻煩爸媽的,畢竟已經結婚了,是大人了嘛。”時清秋眼睛眨了一下,忽然就有那麽一點點撒嬌的模樣了。
唐靜慧跟趙婉儀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溫輕寒,趙婉儀掙扎著最後一點希望問:“輕寒,你看呢?”
溫輕寒眼睛睜開一條細縫,悠悠地說:“我跟清秋是一樣的想法,以後的人生畢竟是我跟清秋要一起過的,我很明白爸媽的擔憂,但我同樣明白我們已經長大了。”
溫輕寒一本正經地講大道理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麽氣勢,她長年來的那一股淡定從容的性子足以讓人沒辦法跟她爭辯,莫名其妙地就落了下風。
趙婉儀剛才頗有興致的表情都垮了,“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
唐靜慧不甘示弱,拉著趙婉儀一起坐下,歎氣道:“哎,我這個也是啊,現在請回家一趟可不容易了,當初讓搬走還依依不舍的,這才幾天啊……”
時清秋無奈地看向溫輕寒,後者也剛好看她,兩個人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縷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