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秋突然這麽玩鬧, 溫輕寒拿她沒有辦法, 可心裡其實又喜愛她這樣歡欣的模樣。
一樓的男男女女們見二樓突然溫馨起來, 忙各自收拾文件, 咳嗽聲此起彼伏。
時清秋雙手負在身後對溫輕寒笑,溫輕寒瞟了一眼一樓, 冷淡地說道:“下班了,嗓子不舒服的, 回家喝點衝劑。”
她那本就清冷的嗓音仿佛跟秋日的涼意融合在一起, 讓眾人打了個抖, 又想想時清秋剛才說的攻受問題,幾乎都在憋著笑。
大家收拾好自己的桌面後離開, 溫輕寒回辦公室穿好西裝外套, 提著公文包出來,關上門牽住時清秋的手,邊走邊問:“你還做了什麽壞事?”
時清秋另一隻手抱住她的手臂, 無辜道:“我哪有做什麽壞事?我就是上來給你送咖啡而已啊,正好想看看你接待委托人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兩個人下樓, 溫輕寒皺眉看她, 對上她無辜的表情, 又想想剛才一樓那些人的狀態。
心裡又是一歎,算了,開心就好。
下了樓,溫輕寒檢查茶水間,時清秋也四處走走檢查看有沒有哪裡需要糾正, 順便問道:“今天怎麽就溫老板一個人,意之呢?她不在律所裡麽?”
“嗯,她有點事情出去,把鑰匙給我了。”溫輕寒走出來等時清秋,見時清秋專心檢查的樣子,不禁揚眉笑說:“走吧,老板娘,我關電閘。”
時清秋走過去跟她兩手相握,兩個人一起離開。
上下班高峰期,車子剛拐出去就碰上了車流。
龜速行駛中,溫輕寒目不斜視地問:“清秋,想去哪裡吃?有目標了麽?”
“唔,去濱江大道那邊,新開的,方姐在朋友圈曬了圖說好吃。”時清秋靠過去把手機舉到溫輕寒側面。
“嗯,那你玩一會兒手機吧。”溫輕寒看了一眼,然後繼續開車。
這“一會兒”就是將近一個小時,堵車堵得太嚴重,大概距離時清秋說去濱江大道的半小時之後才能流暢行駛。
店裡已經幾乎沒有了座位,還好時清秋早早地就訂了位子。這家店是新開的,溫輕寒記得之前過來幾趟還沒見過,難怪這麽火爆。
一進去溫輕寒就握住了時清秋的手,涼涼的,她立刻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低聲問:“冷麽?”
“還好,從停車場過來也不久。”時清秋心滿意足地縮了五指,讓她張開手掌包裹著。
店裡嘈雜,服務員注意到她們,忙過去招呼:“你們好,店裡現在已經沒有空位子了,請問你們有訂位麽?”
時清秋笑答:“有啊,訂的是包廂,我把電話號報一下。”
年輕的女服務員仔細一看,瞪大眼睛,結結巴巴:“你……你……你不是那個……”
“噓……”時清秋眨了一下清澈靈動的雙眸,壓低聲音說:“保守秘密哦,我的安全就包在你身上了。”
服務員反應過來,立刻四下看看,然後側過身子,笑容裡多了些按耐不住的激動,“沒問題,我帶你們去包廂,跟我走吧,你稍微低著頭,小心點。”
今天的時清秋好像有點可愛,溫輕寒眼底帶柔,無聲地任她牽住自己,跟隨服務員避開顧客喧鬧的店鋪中心,順利地溜進小包廂裡。
溫輕寒讓時清秋點東西,點完之後微笑搖頭,示意自己不用額外再點。
時清秋便轉頭對剛才那個服務生客氣中帶了點親和笑道:“那就先這樣了,麻煩你了。”
服務生在單子上寫好,然後有些靦腆地問:“那個,清秋,你訂位子的手機號是你的麽?”
時清秋了然地搖頭,眼神狡黠地伸手一指溫輕寒:“是她的,不是我的。”
身為公眾人物,她哪裡敢拿自己的手機號碼預定位子?之前都是用楊曉的,這段時間則是開始用溫輕寒的。
服務員的表情一下子就蔫了下來,十分失望的樣子。再一看溫輕寒,冷著臉,感覺好像都有冷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讓人不敢搭話。
她想想,又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問時清秋:“那你可以幫我簽個名麽?就隨便簽一個就好……”
“好,這個沒問題。”
時清秋欣然答應,服務員“耶”了一聲後歡欣鼓舞地離開包廂了。
溫輕寒倒了杯茶推過去給時清秋,又摸了摸她的手,還是有些涼,便提議道:“清秋,要不要坐過來一點?”
她們是面對面坐的,雖然可以看到彼此,但溫輕寒此刻更想讓時清秋坐近一點,能夠把手放在自己的口袋。
“好啊。”時清秋等的就是這句話。
換了位置,時清秋順理成章地把一隻手伸進溫輕寒的西裝口袋,溫輕寒摸著她的指尖,想到剛才服務員得到她回應後的那種驚喜神態,不禁微勾唇角說:“你以後簽名可得注意了,別簽到了什麽不該簽的合同。”
時清秋忍不住又坐近了點,抖了抖溫輕寒的衣服順著她的話說:“就算簽了賣身契,你也會把我贖回來的。”
溫輕寒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笑意:“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贖?”
時清秋樂了,把手拿出來抱住她,仗著在包廂裡沒人看見,便在她耳邊用嗔怒的語氣曖昧低語:“不行,你不能始亂終棄,我可是你的人了……”
“哦?”溫輕寒扭頭去看,眼睛仿佛在微笑一般,“那前幾天怎麽不承認是我的人?”
時清秋倒吸一口氣,眼神幽怨,語氣羞惱:“溫輕寒,你算計我!前幾天的事情你居然記仇到現在!”
前幾天跟她說同學聚會的事情時,她說反正也是她的人,回來再收拾。時清秋一個不好意思,就沒承認,現在話題一轉,溫輕寒居然又給無縫銜接了。
溫輕寒若有所思地說:“沒有,只是突然想起來而已。我們的時老板記性有點不好,一會兒不是我的人,一會兒又是了。”
“溫輕寒!”時清秋氣得要咬她。
她手心覆上時清秋的唇,輕聲道:“回家再咬,怎麽咬都行。”
時清秋嘴唇觸著溫輕寒的手心,見她溫和自若的模樣,心念一動,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後,時清秋便看見溫輕寒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清秋,你……”
時清秋輕笑一聲,拉下她的手,手心跟指節陸續滑過唇瓣,直到指腹。溫輕寒眼睜睜地看著時清秋紅唇開合,再輕輕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中指指腹。
溫輕寒一瞬間就僵住了,腦海裡掠過無數個親密無間時的畫面,耳朵燙得不像話。
“好了,不鬧你了。今天你那個委托人是怎麽了,看起來好像很煩惱。”時清秋微紅著臉把她的手拉下來握在一起,眼裡都是看到溫輕寒害羞後的喜悅。
溫輕寒輕咳一聲,腦海裡溜出一絲清明,抓緊時清秋的手道:“沒什麽,就是丈夫出軌,她現在要起訴離婚並且想要拿到孩子的撫養權……”
時清秋專注地聽著,心裡還在想,溫大律師害羞,多麽難得啊。
她有時候覺得溫輕寒都不會羞的,說什麽都直接得很。現在看來,她可能掌握了讓溫輕寒害羞的法門,即使這個法門首先會讓她自己就羞得不行。
夜色降臨,溫輕寒和時清秋離開這家日式料理店,打算散散步再回去,溫輕寒思慮少頃,便將車開到了時代廣場。
天氣不再溫暖,出來散步的人也明顯少了許多,就連那家賣棉花糖的小攤都不再像夏天一樣圍了一圈人,僅有一個人在等著而已。
溫輕寒問:“清秋,要不要吃棉花糖?”
“好啊,你吃麽?我不要自己吃。”時清秋同意下來還不忘了要跟溫輕寒共享。
溫輕寒笑說:“我跟你一起吃。”
她們一起過去,剛才那個買棉花糖的顧客剛好離開,溫輕寒說道:“小哥,幫我做一個。”
“好嘞,稍等。”那小販笑臉相迎,跟夏天時一樣,沒有因為客人稀少而懈怠。
這個場景有些熟悉,溫輕寒一時恍惚。
大半年前,她們剛剛結婚,她還在考慮著該怎麽告訴時清秋,今後無論發生了什麽,她都是那刀槍不入的盔甲。
“我們為什麽就吃一個?”時清秋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在。
她緊了緊握著的手,淡漠的音色帶了些柔和:“這麽晚了,不要吃太多甜的,我們兩個人吃一個就夠了。還想吃的話,明天我們來早一點,就一人一個。”
時清秋剛要答話,那小販插了句嘴:“晚上是不好吃太多甜的,你們兩個平時都是能吃一整個的,今天大晚上的就算了吧,一人吃一半也挺好。”
溫輕寒跟時清秋對視一眼後皺了皺眉,想到他看見時清秋沒有過於熱情的樣子,便又舒展眉眼問道:“小哥,你認得我們?”
“哪能不認得?”那小販笑道,“旁邊這個美女還是大明星,我更認得了。而且你們一起來過,你有時候也一個人來,你們兩個這麽漂亮,我記得可清楚了。”
小販還在笑著,伸手拿了一根竹簽,開始繞著棉花糖機中間的加熱器,一圈一圈地繞,將潔白的糖絲一層一層地裹上去。
只是,這棉花糖還沒有入口,時清秋心裡便又甜又酸。說不清是甜多一些,還是酸多一些。
她想到那個時候的溫輕寒自己一個人來到這個地方,自己一個人買她最喜歡吃的棉花糖,又自己一個人一口一口地吃。
可能那個時候的她們在打電話,也可能,溫輕寒就是這麽沉默著做完這件事。然後回到家裡,沒有人知道這個人下了班或者晚飯後做了什麽,第二天,又是那樣精明果斷。
仿佛是感覺到了時清秋的情緒,溫輕寒稍稍上前一步,將身體擋在她前面,不讓她突生的脆弱沒有依靠。
時清秋低著頭,額頭抵在溫輕寒的後肩,聽著她在前面跟小販說話:“現在天氣涼了,我們還擔心過來會買不到。”
小販嘿嘿笑道:“那不能,我天天在這裡,我要是有事,我老婆會過來看著的。不過天氣冷了是要回去早一點,晚上也沒什麽人出來了,給你們做完這個我就收攤了。”
“呐,拿好。”
溫輕寒把錢遞過去,含笑道謝:“謝謝。”然後轉過身去,摟住時清秋的肩膀,兩個人一起往回走。
“還熱著,剛好,快吃一口。”溫輕寒把棉花糖遞過去,難得地有些誘哄的語調。
時清秋眼眶熱熱的,忍不住挽住溫輕寒的手臂,在路燈下停步,就著溫輕寒的動作,咬了小小的一口。
“怎麽樣?甜不甜?”溫輕寒低著頭遷就她。
“嗯,甜,你也吃。”時清秋聲音微顫,眼眶也濕了些。
溫輕寒咬下來大大的一口,然後半點都不斯文地咀嚼著,跟平時文雅的樣子相去甚遠,一邊咬還一邊說:“那個棉花糖機不知道哪裡有賣的,如果能買一個回家就好了。就放在廚房裡,想吃的時候我們自己做,那樣就方便很多了,”
時清秋笑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看著溫輕寒又咬了一口。
就好像看著這幾年來的她,看著她一個人吃完一個棉花糖,也或許沒有吃完。
這個畫面跟時清秋腦海裡的許多碎片拚接在一起,溫輕寒獨自居住時,溫輕寒抱著抱枕時,溫輕寒一個人出門買棉花糖時。
每一件事都好像沒有理由,可每一件事的源頭卻又都是她。
時清秋的淚水再也蓄不住,滴滴滑落。她怎麽能讓溫輕寒這麽孤單地過了這麽多年?她怎麽能一點都感受不到?她怎麽能半點都不曾想過會有這個可能?
溫輕寒突然又咬下一大口,那被撕下來的糖絲都遮住了她的嘴巴跟下巴。
“嗯……我咬得太大口了……”她聲音含糊,皺起了眉,看著時清秋的雙眸卻藏了一抹心疼。
“傻子,咬那麽大口幹什麽?”時清秋噙著淚笑罵,湊近過去摟她的脖子,咬住她沒吃到的糖絲。
一點一點地靠近,她們的唇輕柔地觸碰在一起,溫輕寒伸手摟住時清秋的腰,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時清秋的唇,“甜麽?”
時清秋學著她曾經調侃自己的樣子,彎唇笑說:“甜,從來沒吃過這麽甜的。”
溫輕寒唇角露了笑,抹去她臉頰的淚痕,轉過身子,摟著她的肩膀繼續往回走,把棉花糖遞過去又讓她咬一口,然後若有其事地說:“我覺得還是要想辦法買一台棉花糖機回來,冬天這麽冷,周末不想出門又想吃棉花糖的話,我們可以自己在家做。”
時清秋吸了一下鼻子,笑說:“不用,我不經常想吃,還是偶爾過來比較好,散散步不是很好麽?而且,你做的肯定沒有人家小哥做的好吃。”
“原來是嫌棄我不會做棉花糖。”溫輕寒笑了,眉頭盡舒,“好,那就聽你的。”
她跟時清秋相視而笑,有一些不需要用言語表達的情緒在眼波流轉間盡數被對方知曉。
過了多少年,又過了多少天,這些都沒關系了。
她在那雙瑩潤的雙眸裡,看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