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男孩子，把林初丟機場，又把甦寧寧送回家，最後，一大群人一起出去，回來的只剩江和顧寒。

　“今晚想吃什麼？”車上，顧寒問江。

　提到晚飯，他又響起被炸的廚房還沒清理，鍋碗瓢盆還得重新洗，他揉揉眉心。

　出門前，林初被綁到廚房，哀嚎陣陣，“我沒有不是我不關我的事”，總之就是拚死不承認。

　然後顧寒用掃把拖起他的拖鞋︰“能穿上這隻拖鞋的人，就是凶手。”

　林初︰“那如果穿不上呢？”

　“剁了腳趾腳後跟。”顧寒微微微微笑，看起來非常危險，“就一定能穿上。”

　林初躲不過，抱住白板︰“林初……不得入內，老板定的規矩，我得遵守啊是不是？”

　還挺自豪。

　顧寒決定再逃避一會。

　“拉麵怎麼樣？”

　“拉麵吧。”

　兩個人同時說。

　顧寒笑了，調轉車頭，來到一家破舊的拉麵館。

　這家店在江城已經開了很多年，裝修破了點，但拉麵味道香放料足，不少街坊鄰居喜歡來這裡，屬於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蒼蠅館子。

　面很快就端上來，顧寒把面減給江。

　顧寒不愛吃麵，也不怎麼吃米飯，更多的喜歡喝湯。

　顧寒往碗裡加了一點店家特製的辣椒面，問江道︰“打算在哪過年？”

　江沒回答，反問道︰“你呢？”

　顧寒好幾年沒有過過年，總是在各個大洲參加比賽。

　“回家。”顧寒說。

　江“哦”了一聲，顧寒家不在江城︰“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阿。”顧寒笑了，說，“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的位置正對斜陽，眼睫仿佛浸入微光。

　江發愣片刻，點點頭。

　吃完拉麵，兩人回戰隊基地停好車，清洗廚房，結束之後顧寒把江拐到附近超市，買了些調料、雞蛋、麵粉等年夜飯要用的調料，又拿了兩幅春聯。隨後在清單一一核對，準備結帳，江卻推著推車在方便麵區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怎麼了？”顧寒問他。

　江︰“今年不是吃泡麵？”

　顧寒想起以前一起吃泡麵的日子，嘴角微勾︰“你還記得。”

　江點頭。

　顧寒和江一起過過年。

　那段時間沒有比賽，顧寒剛交了房租，沒剩多余的錢，年夜飯吃的是泡麵。江城有個習俗，大年初一第一天吃素，可以保一整年平安，於是第二天，他們又吃了三頓沒放蔬菜包的泡麵。

　顧寒︰“你之前怎麼過的年？”

　江︰“在出租屋，劉洋不喜歡呆在家裡，初三就會回來。我就……吃泡麵，看你比賽。”

　江從不提他的家人，也從不回家，其他男孩子只知道江是江城人，其他一無所知。

　“然後呢？”

　“然後……”江說，“藤椒牛肉面，很難吃。”

　顧寒笑。

　江摸摸鼻子，往推車裡裝了一包紅燒牛肉面。

　結完帳，顧寒叫來一輛滴滴，他們上車。

　這些年江城的變化很大，老路翻新，也開通了新的路，顧寒坐車時不愛說話，江沒有打擾他，安安靜靜的抱著一大袋東西靠在窗邊。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顧寒看向江︰“你不問問我要帶你去哪裡？”

　“不問。”江回答。

　道路兩邊路燈都纏上顏色艷麗的彩燈，顧寒將窗戶拉下一條縫，晚風從縫隙中吹進來。

　“快到了。”他說。

　車子在馬路上往前開了一段距離，然後向右轉，駛入一條熟悉的無名小路，在眼熟的小區門口停下來。

　江雙眸緩緩睜大，捏著塑料袋的手越握越緊。

　這是個老式小區，樓房矮小，最多只有八層樓，在周圍一片高樓大廈中顯得格外突兀，就連小區名字也一股古早味道——

　花園街小區。

　金屬字型，經歷十多年的風吹日曬，表面有些生銹。

　前方傳來機械女音︰“乘客已到達目的地。”

　司機說︰“下車後請幫我點個五星好評，謝謝。”

　顧寒晃了晃他，笑意溫柔︰“我們到啦。”

　老式小區，古早的名字，破舊的便利店前擺放兩輛破舊的搖搖車，小朋友坐在搖搖車上，放著遠古的童謠，保安室門口兩個老人穿著棉襖在下棋，旁邊趴著一條哈巴狗。

　一切都那麼熟悉。

　他和顧寒一起住過的地方。

　江真的有很久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久到快要記不清。

　兩人一起上樓，江全程一言不發，然後手心裡被塞進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一把鑰匙。

　顧寒接過塑料袋，示意他打開門。

　家具換新了，牆也重新刷過，但東西擺放的位置都一樣，門框旁鉛筆筆跡被重新描過，記錄了男孩子一年長高的身高。

　再進門，是餐廳和廚房，門口擺了一張椅子。

　——江以前喜歡坐在這個位置等顧寒回家，或許是在看書，或許是在寫作業，或者在乾別的，他能在這裡坐一整天。

　但他總會在門打開的那瞬間放下所有事。

　“歡迎回家。”他會這麼說。

　面無表情的小孩，清透的嗓音，還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

　現在小孩長大了，於是，顧寒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帶進來，對他說︰“歡迎回家，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