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頭攢動光影迷亂的酒吧尋找一個人,不是易事。
但好像也不是難事。
江一行一眼就看到了樓下仰著頭的沈棉,正拿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色眯眯地看著他。
視線相對,沈棉開心地衝他揮手。
好巧鴨。
溫止宴每天不務正業閑得發慌,最熱衷每個月的例行聚會,今天律所一大半的同事都被他拉來,喝酒放松,順便回顧一下半年來的輝煌業績。
這會兒行止律所的精英律師們正在優雅地互相吹捧,一人說:“你上次的案子贏得真漂亮。”另一人道:“哪裡哪裡,你今年的創收才厲害,肯定是前三。”
酒吧二樓的鐵藝欄杆,可以毫無阻礙地看到樓下情形,只要有人轉頭,就會注意到下面把手揮出花的沈棉。
江一行將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噓。”
嗯?
是不能被人發現的意思嗎?
難道是,害怕其他鴨同伴和他搶客戶,競爭自己?
沈棉馬上把手縮回來,低調低調,她對別的鴨沒興趣。
不僅對別的鴨沒興趣,突然之間對喝酒聚會也不剩什麽興趣了,隻想快點回家和鴨鴨一起玩耍!
負責班費的夏唯和左耳付完帳,往回走時,夏唯欲言又止地問:“你跟星河關系好,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和沈棉是怎麽回事?”
“沒啊,他跟沈棉?”孟星河他們三人同在學生會任職,時常一起出入,關系還算不錯。左耳奇怪道,“他不是跟你,你們倆……”
夏唯對孟星河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之前一起主持校慶被評為金童玉女,很多人都默認了兩人是一對。
“之前一直都很好。”夏唯蹙眉道,“不過最近沈棉突然和星河走得很近,他對我的態度有點冷淡,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怪不得今天星河莫名其妙叫她上車,看不出來沈棉這麽有心計。”
“哎,算了,他可能真的喜歡沈棉吧。”夏唯有點低落。
左耳皺眉:“不是,你就這麽算了?你也太好欺負了。”
被亂鴨迷了眼的沈棉回歸大部隊時,大家已經點好酒,興致好玩得正嗨,沒人注意她。
沈棉低頭,偷偷摸摸地拿手機給鴨鴨發消息。
【今天好帥鴨】
江一行沒回。
沈棉隨手拿了一瓶酒,有點辣喉嚨,喝了一口臉就擰巴了一下,把酒放下。
然後悄悄打字又發一條:【可以和你幽會嗎】
既然不能被發現,那就只能偷偷幽會了,真刺激。
孟星河的手從旁邊伸來,拿走那瓶酒,跟氣泡水、蔓越莓汁勾兌到一起,然後若無其事地將杯子推到她面前。
沈棉盯著手機,沒看到。
半晌沒等到回信,她終於抬頭,發現了跟前的酒,端起來嘗了一口,味道不錯,好喝多了。於是驚喜地對身旁的趙曉晨說:“你太厲害了。”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趙曉晨:“那當然!”
一旁偷偷做好事沒留名的孟星河:“……”
大家都在玩,幾乎沒人注意到這一幕。
但對面一直留意他們的左耳,一個細節都沒有錯過。
他皺著眉,懷疑沈棉這出是在玩欲擒故縱。
雜七雜八的酒精飲料喝下來,沈棉很快就有點上頭了。
她去上洗手間,趙曉晨馬上問她需不需要陪同:“我陪你吧,別走丟了。”
沈棉對自己的方向感很自信:“這麽小的地方,我怎麽可能走丟。”
打臉總是來得太快。
回來時人太多,她在人群中擠了幾下,稍微有些迷失方向。
個子矮視野受限,她四處張望了片刻,根據記憶循著一個方向走去。
經過舞池時,毫無防備被一個跌出來的人撞到。
是個男人,腳步有些虛浮,看起來喝得不少。
本來想等對方道歉的,沈棉見狀馬上認慫,主動說了聲“不好意思”,然後離開。
哪知那男人竟然跟了上來,貼在她身後曖昧地問:“小妹妹,一個人來的?”
沈棉警惕地說:“一群人來的。”
估計以為她是虛張聲勢,對方嗤了聲:“耍什麽嘴皮子呢。別走,過來過來,我請你喝酒。”
沈棉避開他的手,加快腳步想甩掉他:“謝謝,不用了,我有錢。”
對方沒了耐心,快走幾步追上來,猛地拽了下她的背包帶子:“跟你說話呢,跑什麽。”
沈棉被拽得往後趔趄了一下,對方又伸手想來抓她手臂:“都來了就別裝純了,陪哥哥喝杯酒。”
這裡離同學所在的位置已經很近了,直線距離不到三米,可惜被人肉牆阻隔。
明明很近,卻像天各一方,如果沈棉在這裡呼救,那邊的人甚至不會察覺。
舞池裡晃動的人們不是太過投入,就是對這樣的情節視若無睹。沈棉下意識往旁邊躲避,已經做好準備拔腿逃跑。
正在這時後退的路線被堵,她的背撞進一個胸膛裡。
一絲冷雪松的氣味鑽進鼻子。
那隻鹹豬手在觸及她身體之前被截住,閃爍的光影下鹹豬本豬臉色扭曲了一下。
熟悉的氣味給了沈棉驚喜的預感,她回頭,果不其然看到鴨鴨的臉。
她眼睛亮起來,得救了!
江一行用的巧勁,男人的手像隻雞爪一樣僵硬地別著,完全使不上勁,用力掙脫了幾下才成功,惱羞成怒的甩了甩手腕。
“你誰啊?”
江一行雙手扶著沈棉的肩膀,把人帶到自己身後,借著身高優勢將她完全遮擋起來。
與對方的粗魯無禮正相反,他從名片夾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對方,溫文爾雅道:“有需要的話,我可以陪您喝一杯。”
那男人十分不屑地一把接過名片,一瞧,氣焰頓時弱了下去。
古怪的目光瞅了江一行一眼,一秒不多耽擱,非常識時務地轉身就走。
行走社會,惹誰也別惹律師。
沈棉只聽到了江一行的話,後面男人就沒聲了,她伸出頭看,才奇怪地發現人也沒了。
“他怎麽走了?”
“大概是不想要我陪他喝酒吧。”江一行說。
走了就好。
沈棉悄悄舒了口氣。
沒想到去趟洗手間竟然碰上仗著喝醉意圖不軌的猥瑣男,還好鴨鴨從天而降!
一周不見,鴨鴨又更好看了呢。
“你怎麽下來了?”
她一喝酒眼睛就賊亮,直勾勾瞅著他,一眨不眨。
江一行想了想,覺得大概可以類比於狗看到肉骨頭的眼神。
因為你已經被尾隨了一路。
事實上,她剛從同學那邊離開不久,還沒走到洗手間,就已經被盯上了。那男人一直跟著她,到了人多的地方便準備下手。
不知為何,江一行沒有提起尾隨了她一路的危險,只是低頭笑了笑,壓低嗓音道:“來和你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