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動靜停止十分鍾後,江一行不緊不慢地將手裡正在翻看的書放下,緩步走出房間。
沈棉沒關房門,他站在門外向裡望了眼。
她睡覺的姿勢非常標準、端正,且紋絲不動,睡得很沉。
江一行莞爾,動作很輕地帶上門。
也許是執念太深,沈棉是蹭地一下如詐屍一般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的。
說好的貼肉肉,她怎麽睡著了?
鴨鴨呢?
屋子裡有點暗,窗外天已經快黑了。
沈棉懊惱,這麽重要的時候她怎麽可以睡覺,還一睡睡到這個時間。
感冒鼻塞的人都懂的痛苦,睡覺時鼻子會被堵到喪失呼吸功能,她的鼻子堵塞,嘴巴很乾,嗓子也不舒服,症狀好像加重了。
腦袋有點發沉,她想去倒水喝,意外發現床頭就放著一杯,一摸,是溫的。
鴨鴨給她倒的嗎?
為什麽不叫醒她,貼肉肉的正事比睡覺重要多了。
害!
沈棉懊惱地喝完水,正在這時聽到廚房的響動,她馬上趿上拖鞋跑出去。
一覺醒來家裡有人的感覺很不錯,沈棉看到江一行正在將一袋新鮮食材裝進冰箱,跑過去看了看。
一天沒有進食的肚子蘇醒,發出了響亮的聲音,對不小心睡著錯過貼肉肉的惋惜立刻被饑餓取代。
“餓了。”她像一個嗷嗷待哺的小羔羊,期待地問,“今天做什麽?”
說完怕他不願意,主動補充道:“我會付錢的。”
江一行整理著冰箱,問她:“你打算付多少?”
“你要多少啊?”沈棉問完打了個噴嚏。
雞湯面才五塊,其他的應該也不貴吧。
江一行關上冰箱門,施施然道:“不同的食物價錢不同,看你想點什麽。”
新添的食材挺多的,沈棉勾著頭上上下下看了看,發現兩塊原切肋眼牛排。
“牛排。”
“牛排?”江一行走到中島台,慢條斯理卷起袖子,“一千。”
一千塊一份的牛排在頂級餐廳也是有的,不過五塊的雞湯面和一千的牛排一比,沈棉毫不猶豫改主意:“那我吃雞湯面吧。”
她很好養活,吃東西沒那麽講究。雞湯面不香嗎?
江一行越過她,徑自取出雞腿,有條不紊地用剪刀將肉完整地從骨頭上剃下來。
“雞湯面,五百。”
???
放棄牛排的沈棉懵逼:“上次不是五塊嗎?”
“上次是特惠。”江一行有理有據地給出官方解釋,“做飯並不屬於我們的工作范疇,屬於特殊服務,根據我每天心情不同,食物的價格也會有所區別,希望你能理解。”
簡而言之,本廚師任性,定價五塊還是五百,看心情。
吃人家的嘴短,沈棉沒轍,只能小心翼翼問:“那你今天心情怎麽樣?”
濃濃的鼻音,聽起來頗為可憐。
江一行把剔出來的骨頭丟掉,平底鍋燒熱,雞皮朝下放入煎鍋,隨著刺啦的響聲和漸漸溢出的焦香,他慢悠悠道:“今天天氣不錯。”
沈棉品了一下。
這句天氣不錯,聽起來好像不太像心情好?鴨鴨不高興嗎?
沈棉又細品了一下。
上次收五塊,那他心情一定特別好,那天發生了什麽呢?和今天又有什麽區別?
那天他被摸喉結賺了九千,雖然因為無故請假互相抵消。
今天自己一回來就寫作業睡覺,沒要他服務,他還沒有開張。
於是,沈棉有了結論。
一整天沒有收入,鴨鴨就會不開心。
為了以後吃飯可以便宜一點,不花冤枉錢,沈棉決定以後每天都要讓鴨鴨開張。
決定之後,她義正辭嚴地說:“吃完飯,我們就貼肉肉吧。”
“……”
她的思路跳得太快,江一行將煎好的雞肉切丁,一本正經道:“你在生病,不能貼肉肉。”
沈棉抬起疑問的臉:“嗯?”
“我們有職業操守。”江一行再次將他感人肺腑的職業道德搬出來。
“你生病抵抗力弱,劇烈運動出汗容易受涼,加重病情;並且感冒具有一定的傳染性,如果舌吻引起傳染……”
沈棉這才想到這一層。
感冒會傳染,這是不是算工傷?
“你會要我給賠償金嗎?”沈棉問。
江一行笑了笑:“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他嗓音低了些,“感冒周期耗時,浪費了你包月的時間,損失更大,你認為呢?
沈棉深以為然,她感冒完鴨鴨感冒,包月的時間不就都浪費了?
見她沒有異議,江一行道:“所以,在你感冒痊愈之前,貼肉肉這項服務暫時取消。”
合情合理,沈棉表示接受。
不過不能貼肉肉,也不能舌吻,那怎麽賺錢呢?
她設身處地為鴨鴨著想,思考那讓他服務什麽好呢?
沈棉看看江一行,視線從上向下:喉結摸過了;手牽過了;複幾摸過了……
忽然,她發現了新的項目。
為什麽他的屁屁這麽翹呢?還圓圓的。
余光發現她的動作,江一行偏頭瞥了一眼,微滯。
沈棉抬起頭,臉上寫著興致盎然:“我想摸你的屁屁,多少錢?”
江一行的目光有一瞬的微妙,隨即恢復如常,淡定地開價:“一萬。”
這次沈棉學精了,沒有用“一下”,一萬的價格依然貴,不過想想可以玩一分鍾,好像也算值。
畢竟要讓鴨鴨開張嘛。
她沒有討價還價,毫不猶豫迫不及待地伸出食指,在江一行左屯上點了一下。
好彈!
點完沈棉還想再點第二下,江一行動作很輕但不容反抗地將她的手指格開。
熟悉的畫面,熟悉的展開,沈棉已有準備,馬上說:“我這次沒有說摸一下,可以摸一分鍾的。”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一行輕巧反駁:“你也沒有說一分鍾。”
“……”
確實。
“在你沒有明確指出的情況下,價格都以我的標準為準。”江一行阻斷了她掙扎的可能性。
每次文字遊戲都玩不過他,沈棉暗暗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記得加上時限。
剛才隻戳了一下,連一秒鍾都沒到,手感也沒有好好體會,就這樣浪費了一萬塊,不禁讓她十分懊惱。
好虧。
江一行專注地煮著湯,已經有香味飄散出來。
沈棉一邊肚子咕咕叫,一邊打壞心思。
她偷瞄江一行一眼,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再摸一下好了。
她在江一行旁邊安安靜靜待了片刻,然後趁他不備,悄摸摸地再次伸出手,準備偷襲。
明明一直盯著鍋裡的湯的江一行仿佛太陽穴也長了眼睛,在那一秒精準掐住她的手腕,將她反扣在冰箱上。
這次的動作與剛才的悠閑不太一樣,快準狠,帶著力度。
被發現了……
沈棉抬頭。
因為這個姿勢,江一行離她頗近,沈棉看到他眼鏡上的淺金色金屬框,在燈下泛著冷淡的光澤。
但他的音色是溫柔的,像燈光一樣的暖調,壓低的磁性很是好聽。
“小孩,你哥哥沒教過你,男人的下半身不能隨便碰嗎?”
沈棉誠實地搖頭:“沒有。”
緊接著為自己正名:“我付錢了,不是隨便碰。”
江一行盯了她幾秒,松開她,將面下鍋:“你隻付了一次的錢。”
沈棉這次腦子轉得快,找到了一個另辟蹊徑的角度,機智道:“可是我剛才只有一個手指摸到了,其他的沒有摸到,所以其他四根手指可以分別再摸一下。”
江一行撥了撥面,挑眉道:“有道理。”
沈棉得意。
手都沒來得及拿出來,便見江一行對她微微一笑,接著道:“你提醒我了,以後和摸有關的服務,按手指計次。”
!
按手指計次,那豈不是,一隻手摸一次,要付五次的錢?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沈棉:“……”
“還可以這樣嗎?”她有點懵。
江一行笑容優雅:“當然。”
雞湯面依然很香,沈棉憂鬱地吃得乾乾淨淨,然後憂鬱地回房洗漱,憂鬱地躺在床上看著自己一萬塊一根的右手食指。
屁屁那麽好摸,為什麽不讓多摸一下?
她憂鬱了一會兒,江一行推門進來,拿了藥和熱水:“吃藥。”
沈棉憂鬱地吞下藥丸、仰頭喝水,然後憂鬱地躺回去。
江一行接過水杯,看她一眼。
沈棉的“喪”字寫在臉上,非常哀愁。
江一行屈指蹭了下她的臉:“睡吧,小朋友。”
嗯?
他隻稍稍碰了一下就走了,房門被帶上,沈棉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的手好舒服啊。
翌日早上被鬧鍾叫醒,沈棉感冒睡得有點昏沉,起不來,到了點才著急忙慌背上書包,匆匆跟江一行打了個招呼便往外跑。
拿著包子坐上車才想起來,上周所有的課都結束了,考試周自己複習,不用趕時間。
室友在自習室給她佔了座位,緊鑼密鼓的複習階段,大家都在緊張地備考,教室裡只能聽到書頁翻動和書寫的聲音。
快十點時沈棉收到夏唯的消息,說輔導員找她,讓她到辦公室一趟。
趙曉晨壓低聲音:“導員幹嘛突然找你?”
沈棉搖頭:“不知道。”
不知為何趙曉晨總陷在“包包悶聲不響做大事,竟然綠了夏唯,厲害厲害”的怪圈裡出不去,這時憂心忡忡,懷疑夏唯在背後告了黑狀,於是當機立斷跟著她起身:“我陪你去。”
“待會兒如果導員跟你說的是你跟孟星河夏唯這事兒,你就咬死了說自己沒有。”路上,趙曉晨再三叮囑。
沈棉認真點頭,然後問:“沒有什麽?”
“沒有插足啊。”趙曉晨說。
沈棉疑惑:“我沒有插足啊。”
趙曉晨理直氣壯:“對啊就要咬死你沒有插足啊。”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幾秒,都有一種和對方腦回路對不上的感覺。
辦公室在一棟舊樓上,樓梯的木地板要很輕才不會踩出響聲。
沈棉敲門進去,對最裡側辦公桌的年輕女人叫了聲:“陳老師。”
陳老師抬頭見是她,放下手裡正在寫的東西道:“沈棉,來。最近複習得怎麽樣?”
“還好。”最近被鴨鴨迷了心竅,對學習有所疏忽,沈棉略心虛。
“感冒了嗎這是,快考試了,注意身體,你成績一直很穩定,正常發揮就行,別太有壓力。我叫你來,是想跟你聊聊B大的優秀大學生夏令營,你的績點不錯,B大是可以爭取一下的,不想去試試嗎?”
B大的優秀大學生夏令營也就是研究生推免夏令營,前段時間不少尖子生都在準備遞交申請材料,想保送B大的人不少,競爭相當激烈。
沈棉沒交申請材料,她實誠地搖搖頭:“不想去。”
“為什麽?大家都很想保研B大,星河和夏唯都報名,你怎麽不想去?”陳老師不解,“我看你也在準備本校的保研,讀研的話,B大肯定還是比我們學校更好一點。”
“我想留在A市。”沈棉沒有一個人去陌生城市闖蕩的野心。
可能跟從小寄人籬下的經歷有關,她對於“家”反而特別依賴,但哥哥不在國內,老實講她是沒有家的,來到大學才認識了幾個親近的室友。
陳老師見勸說不動,便道:“我是覺得人往高處走,能保送B大就保送B大,這是受益一輩子的事。截止時間還有兩天,19號之前都可以填申請,你回去再考慮考慮。”
沈棉乖巧點頭:“謝謝陳老師。”
出來剛好碰到夏唯,她迎面走過來,問:“陳老師找你什麽事?”
“問我去不去B大夏令營。”沈棉回答。
“你去嗎?”夏唯問。
“不去。”
夏唯的表情似乎有點奇怪。
沈棉見她沒說話,正要下樓,她在身後問:“你周末跟孟星河一起寫作業了?你約他的時候,怎麽不叫我們?一個小組的,報告是大家一起的成果,你們單獨私下討論,不太好吧。”
這就有點責備的意思了。
“不是我約的。”沈棉說。
“孟星河約的你?”夏唯追問。
“雨你無瓜。”趙曉晨突然從樓梯上冒出來,把一根冰棍塞給沈棉,一副老母雞護崽子的姿態把她擋到自己後面。
“這跟你沒關系吧,你倆又沒在一起,還管人家一起寫作業。周五該討論的都討論過了,人家周末一起寫作業,沒規定必須帶上你們吧。”
夏唯擠出一個笑:“我們是一個小組的,我問一下很奇怪嗎?”
沈棉在後面探出來想說什麽,趙曉晨扔給她一個“你個小蠢蛋兒鬥不過這杯綠茶讓我來”的眼神,把她按壓回去。
“不奇怪,就是家住在海邊管得太寬。”
夏唯收了笑。
畢竟是班長,惹急了也不好,趙曉晨深諳“打完就跑”的遊擊戰策略,懟完她就馬上拉著沈棉走了。
離開二教,沈棉吃著冰棍,納悶地問:“孟星河為什麽沒叫他們?”
趙曉晨無語歎息:“……都說你是直男腦了。”
“我是戀愛腦。”沈棉糾正。
這時手機在口袋裡作響,她拿出來,看到來電顯示眼睛一亮,趕緊接通。
“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天空一聲巨響,哥哥閃亮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