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慕的臉上依舊帶笑,可話裡話外的語氣卻沒有什麼溫度,儼然已經動怒。
方才他們一進神界,原慕和謝執就已經都感受到了,西南方有三十九神即將誕生。
當初小小和她的母親弟弟,就隕落在此,原慕更是因為在這屠殺眾神才最終被法則懲處,不得不自斬神格。
如今,堪堪過去百年。哪怕就算加上原慕為了鞏固神格,在時間靜止的法陣裡閉關的五百年,對於原慕這個當事人來說,也才過去六百年。
小白和啾啾還不能釋懷,就包括原慕自己,也還仍舊背負著最後不得不斬殺那個嬰兒的罪。這些王八蛋,竟然已經打算涅槃重生了?
憑什麼?就憑藉著法則對他們的偏愛?
就憑藉著他們是神,所以就能不死不滅?
一切都是癡心妄想!
神界靈氣十足,原慕隨手從空間袋裡拿出一件大毛的斗篷披在身上,掐了個法訣就打算往那三十九神處去。
謝執攔住他,順手劈開空間,帶著原慕一腳跨了進去,直接到了原慕想要到的地方。
法則明顯已經瘋了,在原慕他們踏入的瞬間,法則瘋狂的降下神罰。
那是一種,足以將神毀滅的惡意。如果是以前的原慕,即便有謝執一起,也未必能夠討好。
可現在不同,神格穩固之後,原慕已經徹底超脫於法則之外。
若法則公證,原慕圖謀不軌,法則尚有一戰之力。可現在正好相反。
原慕身邊站著代表公證的謝執,而法則卻早已經成為諸神自私自利的代言人。
二對一,法則不管如何發瘋,都傷害不了原慕半分。
輕描淡寫的將神罰打散。原慕帶著謝執走進三十九神即將誕生之地。
“該死的,活不了。”原慕走到三十九神的誕生地。
神和人類還有魔物的誕生方式不同,要么是因為大公德飛升,要么就是由神界本土孕育。
原本在數万年前,飛升的神還是有很多的。而神本身也並沒有這麼自私自利。
可自從法則偏頗之後,神界諸神也漸漸忘記了自己是誰。因何而成為神。甚至就連那些並非本土,飛升而來的神明,也同樣忘記了,曾經,他們不過也只是個凡人。
這樣的神界,沒有存在的意義。虛偽的令人作嘔。
利刃出現在原慕的手裡,原慕底下身,在誕生之地畫下一個繁複的法陣。
他甚至都沒有用自己的血,那些帶著不詳預兆的銘文就已經深深地刻在地面上,接著不斷下沉,變成重重的鐵鍊,將那三十九個即將涅槃重生的神死死的鎖住。也斷絕了他們重生的可能。
法則明顯已經暴怒。
然而原慕卻突然劃破手指,憑空畫出一個更加龐大且複雜的法陣。
暴怒的法則突然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危險,甚至生出即將要被毀滅的恐懼。
不可能!它是法則,它是萬物主宰,它不死不滅。原慕一個小小的雜種,就算能用陰謀詭計逃脫,他也絕沒可能消滅自己。
更何況,假如法則不在,各個位面就會迅速崩塌。包括原慕守護的那些骯髒的魔物還有人類,全都會隨著法則的消失而死亡。所以原慕絕對不敢!
可法則錯了。
原慕從來都沒想過讓他消失,而是打算將其改寫。
他辛苦謀劃一百多年,目的,就是為了琢磨出眼前這個法陣,為偏頗的法則加上一層公理的束縛。
至於神罰,也不再是法則懲罰眾生的手段,亦是懲罰法則自身的手段。
若法則不公,則天罰驟然而至。若法則偏頗,一樣也要受到懲罰。
當初天道初成,端的是風清月明,萬物有靈,眾生平等。
如今,原慕便強行令法則重回原點,不得再對任何種族帶上有色眼鏡。
“善惡有報,神既然想要至高無上的地位,就要真正給與眾生庇護。德不配位,便不配稱之為神。更沒有必要獲得神通。”
“可你自己也是神!即便只有一半,你也留著神的血液。”法則恨得咬牙切齒。
原慕笑了,“對,所以我一直奉行我身為神的原則,重來沒有違背過。”
眾生皆苦,他便救贖眾生。這便是原慕生而為神的意義。
陣法完成,法則被死死地禁錮其中,再也無法抵抗。與此同時,神罰也陡然而至。
可這次,神罰懲罰的對象,卻並非是膽大包天的原慕,而是一直偏頗的法則。
有謝執這個法獸的審判,法則造的孽,已經數不勝數,神罰足足千年都不會在離開它,注定要為自己的過去付出代價。
至於那三十九個神,有原慕的法陣在,他們也絕不可能在得到重生。只能留在煉獄裡,為自己的當年的殘暴懺悔,贖罪。
與此同時,隨著法則被禁錮,神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作為法則的偏愛對象,幾乎各個位面的靈氣都被抽到神界,供眾神享用。
而原慕重組法則,讓諸神失去偏愛,這些強行聚攏來的靈氣也自然而然的回歸原本的位面。
神界和人界聯通的通道被徹底破開。而人類的聲音,也自然而然的傳了上來。
神,不再是長命百歲不死不滅。
如果守著神格,卻沒有作為,那麼得不到人類信仰的神,就會漸漸消失。而這種消失,就是徹底毀滅,再也沒有重生的可能。
至於那些魔物也是一樣,原慕並不限制他們和人類互動,但卻界定了最嚴格的法律。包括神也是同等。
一旦違法,照樣會得到神罰。至於這些律法的界定,當然不是由原慕本人來書寫,而是作為法獸的謝執起草。
一開始,原慕收容所裡的不少魔物都並不能理解,覺得原慕這樣簡直是多此一舉。神界那些神從骨子裡就爛透了,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同理心,也很難和求助的人類共情。
可原慕卻對他們解釋道,“一個人,總歸顧及不了所有。至於他們不能共情,也並不要緊。”
“畢竟,他們不能共情,就無法救贖人類。不能救贖,就得不到人類的信仰。”
“沒有信仰的神,很快就會消失。為了生存,他們會比誰都努力。”
“更何況,各位面靈氣復甦,很快就會有真正的神飛升神界。”
“不用擔心,該死的活不了。”
原慕這一番解釋,一些魔物聽懂了,可更多的還是懵懂。
然而這些和他們都沒有關係了,畢竟是神界諸神的事情。神王那個老王八都不上火,他們管這些做什麼。
而且最重要的是,原慕回來了,那就代表著,終於不用在啃乾糧了。
細數一下,從原慕自斬神格的百年到原慕去下層位面的二十年,他們嘴裡都快淡出鳥了。
現在人回來也踏實了,自然是要好好慶祝一發。作為飼主大人,原慕必須得好好投餵他們。
因此,這一群不知道活了幾千年的老妖精,也紛紛學著幼崽的樣子找原慕撒嬌打滾賣萌。
滑瓢和文鰩識肉幾個大的看的目瞪口呆,非常不願意承認這幫不靠譜的精神病就是自己的老祖宗。
倒是小狐狸這幫幼崽們適應得很成功,七隻小橘還發出了想吃魚的好建議。
“都做都做。”原慕笑瞇瞇的挨個安撫,然後帶著他們往廚房走。
走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握住了身邊謝執的手。
“對了,和你們說一件事。”
“什麼?”
“我和謝執在一塊了。”說完,原慕也有點小得意,等著自家孩兒們為自己慶賀。
結果,非但沒有,反而瞬間冷了場。
“你們不祝福我嗎?”原慕也懵了。
之前抱著文鰩的那對雙胞胎人魚公主湊上來摸了摸原慕的頭,“我說大人,您是不是發燒燒暈了。”
“別瞎鬧,我說的是真的。”原慕為了證明,還特意當著眾人的面親了謝執一口。
謝執雖然紅了臉,但沒有躲開,而是直接認了。
這下,眾人就更加沉默了。反而全都用見了鬼的眼神看原慕。
“不是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和謝執不配嗎?”原慕儼然一副你們想好了再說,要不我要開始作了的危險語氣。
眾魔物恍然大悟,立刻開始使勁兒點頭。
黃毛胖啾甚至還飛到原慕肩膀上滿嘴是蜜的哄他,“配的配的,全神界,不,全位面只有原慕你和父皇最相配了!”
原慕聽著舒坦也算是緩和了臉色,這才去廚房做飯。
而外面的魔物們卻全都紛紛抹了一把頭頂看不見的汗鬆了口氣。
識肉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反應這麼大。他們在人類位面看習慣了兩人動不動就秀個恩愛,完全不懂這幫老前輩們為什麼這麼驚訝。
於是等原慕和謝執進了廚房之後,就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下。
“這是有什麼說法嗎?”
“咳咳,等過一陣子你就懂了。咱們家這位大人,反正就是……emmmm”
這個一言難盡的表示識肉更加聽不明白了,最後還是啾啾給補上的。
“有什麼的啊!你不就是想說原慕遍地小情人兒嗎?”
“這會人回來,保不齊哪個就找上門了。”
識肉嚇了一跳,“原慕還有小情人兒?”
“呵呵,神界第一渣男的名號是白得的嗎?”黃毛胖啾翻了個白眼,它當初在外面流浪那會就不知道聽了多少關於原慕的事兒了。
後來原慕不在的百年裡,好多人都以為他死了,那來祭拜的人那個多哦!
個頂個的是美人。要不然父皇怎麼氣得直接跑了。
“我懷疑,父皇離家出走前拔了神王那個老王八的鬍子,不是因為原慕自斬神格的事兒遷怒,根本就是生氣這個老王八總是給原慕身邊塞人。”
“還有這種事兒?神王也這麼八卦的嗎?”識肉和滑瓢幾個神界新人直接就驚呆了。
“是啊!”黃毛胖啾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你看吧,這是原慕剛回來,你等三天后的。”
“門檻都沒被踩破。”
“為什麼是三天?有什麼說法?”
“因為全神界的人都知道原慕這個渣男要先哄正室大房啊!”
文鰩識肉他們面面相覷,實在想不出來原慕風流滿天下的樣子。
可仔細回憶一下原慕和謝執的相處,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錯。
張口閉口都是“寶貝兒”,有事兒沒事兒就喜歡撩撥謝執,真急眼了立刻認錯,絲毫沒有半點節操。這麼想想,原慕也的確挺像渣男的?
這幫魔物七嘴八舌,並不避諱,廚房裡,謝執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
原慕也是十分無奈,“這也太過分了,我什麼時候就渣男了?”
謝執冷哼一聲,“等你處理完那幫小情人在說。”
“別別別。我哪裡來的小情兒?”原慕趕緊放下手裡的菜刀順手抱住謝執,“寶貝兒,我不是你的小情兒來著嗎?”
原慕一向有分寸,作為一個優秀的伴侶,一旦發生家庭戰爭的苗條,他都是主動道歉且努力緩和氣憤的。
畢竟居家過日子,別彆扭扭的多不舒坦,太影響生活質量。
至於委屈,原慕還真不委屈,哄貓什麼的,本來就是一種樂趣。
親了謝執一口,原慕看著謝執緩和下來的臉色,也算是鬆了口氣。
然而今天是糊弄過去了,等人真的找上門的時候,謝執就徹底炸了。
“不是,你聽我解釋。”原慕看著拉著自己衣袖哭哭啼啼就要往懷裡撲得小男孩,頓時一個頭有兩個大。
早就散了不知道幾百年,到底為什麼現在出來和他敘舊情啊!
“看看看!我賭一根黃瓜,咱們今天沒有飯吃。”
“為什麼?”七隻小橘頓時豎起耳朵。
黃毛胖啾憂傷的嘆了口氣,“父皇生氣了,原慕不得哄啊!就這一出,普通的親親抱抱肯定哄不好,估計是要付出深刻的代價了。”
“**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啾啾你要死了!小木槿還在這呢!”白毛胖啾氣得一腳把它踹開,伸手摀住了小木槿的耳朵,避免妹妹學壞。
周圍的魔物們看著它們倆打成一團,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臥室裡,原慕也順利把鬧彆扭的謝執撲到了床上。
“真醋啦?”原慕壓著謝執哄他。
謝執也不說話,就冷著臉盯著他看。
原慕趕緊親了他一口,“別鬧,你都明白我和他們沒關係,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
“真的,寶貝兒,我這不是滿心裡都是你嘛?”原慕低頭,咬了一口謝執的耳朵尖,“真不高興了啊!”
謝執明顯情動,卻還強壓著。
原慕眨了眨眼,突然摟住謝執翻了個身,讓謝執壓在自己身上,“要不這樣,擇日不如撞日,咱們圓房怎麼樣?”
“!!!”謝執一個激靈,頓時臉都紅了,“原慕,你別胡鬧!”
“怎麼是胡鬧?難道你不會?”原慕欠起身蹭蹭謝執的臉,“我怎麼記得你剛成年那會夢裡就無師自通了?”
“總不能是時間太久忘了吧!”
“……”謝執身上的火騰的一下就被原慕給點燃了。
可偏原慕還使勁兒撩撥,軟著嗓子喊了謝執一聲,“大王~”
謝執頓時覺得自己的冷靜搖搖欲墜。
原慕笑著把他拉近咬著謝執的耳朵問他,“怎麼?不喜歡大王的稱呼?”
“那我換一換?”
“寶貝兒~”
“娘子?”
“老公?”
“要不……和啾啾他們一樣叫……父王?”
謝執最後那麼點堅持終於土崩瓦解,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原慕的唇,不想在聽見他多說一句話。
原慕這張嘴,是真的要了命。說著最沒溜的話,卻偏偏每一個字都能勾起人心裡最隱蔽的**。
謝執之前總是顧念原慕身體不好,不敢太狠的折騰他,現在人都送上門了,再不動手,未免顯得不懂情趣。
於是,這天晚上,收容所裡果然沒有飯吃。不過幸好還有識肉,可以頂上。
晚飯十分,眾人看著原慕和謝執空掉的座位,全都嘻嘻哈哈的舉起酒杯慶祝這兩位百年好合。
而收容所竹林後面謝執的小院裡,謝執看著窩在懷裡睡著的原慕總是浮躁的心也終於變得踏實起來。
似乎察覺到謝執的動靜,原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摟著謝執的腰親了親他的脖子。
“醒了?餓不餓?”謝執低聲詢問原慕。
“不,困。”原慕含糊的呢喃了一句,然後就又睡著了。
謝執原本想喊他,可看原慕睡得這麼熟,最終還是放棄了。
可原慕卻冷不丁的說了一句話,“寶貝兒,你衣服還沒穿給我看呢!”
“什麼衣服?”謝執一開始還愣著,然後就反應過來原慕說的是他當初打算接醉酒告白時準備的那身。頓時就紅了臉。
“我看你還是不累。”謝執氣的咬住原慕的脖子,打算換種懲罰的方式。
原慕一開始還饒有興致的撩撥,等到後面就受不了了,軟著嗓子求饒。
謝執最受不了原慕這麼撒嬌,更是不能放過他。胡天胡地的鬧騰了一通,最後就有點過了。
原慕也是難得彆扭,謝執哄著他先喝口茶。
最後看他還是沒有緩和的意思,只能強行壓下羞恥心,答應了原慕這個合理要求。
“等,等你生辰,就穿給你看!”
原慕頓時眼前一亮,之前那點彆扭也就煙消雲散了。不得不說,比起暴躁的大王,簡直不要更好哄。
謝執心裡也軟成一片,把原慕抱在懷裡。
原慕就這麼窩在他懷裡,直到過了好一會,才慢慢開口說道,“謝執,我心悅你。”
原慕這句告白,說的突兀,又沒有緣由。可卻意外恰到好處,畢竟感情水到渠成,任何簡單的字眼拼湊在一起,最後都會變成濃情蜜意。
謝執和原慕對視,看著他的眼睛,以往難以說出口的告白,也順水推舟的說了出來。
“原慕,我亦如此。”
我心悅你,不論朝夕,不計長短,不爭意氣,不怨過往,只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