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種只能給人帶來麻煩的廢物, 我就幫他們一把。”
“千刀萬剮了你都應該!”謝執的臉色已經冷到了極點。
看得出來,這個群主是真的無所謂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重點是,她把自己的殺人過程當成豐功偉績來炫耀。仿佛感受不到逝去的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而是她優秀戰績的裡程碑。
壞種, 不過如此。
所有聽到這段審訊的人,心情都複雜到了極點。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哀和恐懼。
分明那麽想活下去,也那麽努力的想要給周圍的人帶來快樂,讓周圍的人安心。即便痛不欲生, 腳下布滿荊棘, 可依然蹣跚前行,努力露出笑容,去追逐陽光。
是的, 每一個集體自殺案的受害者, 無一不是盛裝出席,隻為迎接新生。
可最終,都付之一炬。
門外的角落裡, 原慕低頭和懷裡的小訛獸對視, “都聽完了,你還有別的想說的嗎?”
“沒有了,只是我不明白。”小訛獸問原慕,“我不明白, 為什麽不一樣了?”
“分明是同一個靈魂, 為什麽轉世之後, 就變了就不一樣了?”
小訛獸已經語無倫次,它有很多話想要說,想要解釋,想要辯白,可最後卻只能化作哭泣。
因為它陡然發現,自己做的一切其實都是錯的。
即便是相同的靈魂,可放到不同的軀殼裡,有了不同的生長環境和經歷,最終也會成為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所以它的姐姐,早在十年前,就徹底離開了它。而現在這個,也永遠永遠都不會成為它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可它卻為了自己的奢望,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兒。
至於那些不明不白就死在群主手裡的冤魂,也同樣沾染著它的因果。
它是幫凶,更是無法辯解的殺人犯!
小訛獸的身體不停的顫抖,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裡流了出來。
原慕敏感的覺得它狀態不對,再仔細一看,竟然是隕落之相。下意識就把手按在了它的心口。
“別,別救我了……”虛弱無力的爪子推開了原慕的手,小訛獸低低的哭著,不停的搖頭。
錯了就是錯了,也應該為這一切付出代價。否則如何能平息那些逝去之人的怨恨。
更何況,事情早已不能挽回。受害者親友們的傷痛,也絕不可能撫平。
它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性命相抵。
“我,願意以靈魂獻祭,願那些因我受害的人,下一世,可以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和人類不同,魔物沒有轉世一說。死了,就是真的消失。而小訛獸以靈魂獻祭,更是最痛不欲生的死亡方式。
因為它要清醒的看著自己的靈魂被一寸一寸碾碎,感知著自己的生命不斷流逝,意識漸漸模糊,最終消散成灰。
可即便如此,它卻沒有發出一絲呻丨吟,就像是感知不到疼痛那樣,忍耐了一切。直到身影慢慢變淡,最終變成空氣中的塵埃。
在消失前它留給原慕最後一句話,“十年前,我就應該這麽做。”
是啊!訛獸戀主,她的主人死在了十年前的夜晚,它也應該跟著一起去,而不是因為貪戀溫暖,強行去連接下一段緣分。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即便是相同的靈魂,她們也終究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可惜,它醒悟的太晚了。
而審訊室內,一直在炫耀的群主突然沉默了下來。
“這是又要弄出什麽么蛾子?”組長第一反應就是提防。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惡毒到了極點的女人竟然哭了。
只是她的眼神十分茫然,仿佛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哭泣。
謝執起身從審訊室裡走出去,卻看到走廊盡頭,原慕半低著頭站在窗邊若有所思。
“那個小訛獸隕落了?”
“嗯。”原慕點頭,“你繼續查案吧,我想先回去。”
“等等!”謝執覺得原慕狀態不對,可偏又走不開。
僵持了一會,他突然拉著原慕快步往市局後面一處比較僻靜的灌木叢走去。
“做什麽?”原慕好奇的打量四周。
謝執沉默了一會,整個人都很別扭。
“怎麽了?”原慕湊近,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可下一秒,自己的懷裡就竄進來一隻半人多高的長毛大貓。直撲了他一個趔趄。
和一般的貓不同,這隻大貓的頭頂明晃晃的長著一根金色的角,陽光照射下,格外鋒銳。而這隻貓的眼神也同一般貓的眼神不同。與其說是呆萌或者驕傲,不如說是敏銳而犀利。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心的是非黑白。
原來是縮小了體型的獬廌,也是謝執的本體。
別扭的把頭扭到一旁,謝執惡聲惡氣的說道,“多謝你幫我斷案,就讓你抱五分鍾。”
原慕先是一愣,然後就被手下大貓軟軟的長毛誘惑了,忍不住把它往懷裡抱了抱,臉也貼在它的頸側蹭了蹭。
“就五分鍾啊!”原慕的語氣難得遺憾。
謝執強忍著炸毛的衝動,“那十分鍾。”
“只有十分鍾?”原慕捏了捏耳朵,眼裡滿是笑意。卻被忍無可忍的謝執一肉墊懟在了臉上。
“十五分鍾!別靠這麽近,也不許偷親我。”漂亮的大尾巴甩來甩去,謝執終於還是炸了毛。
原慕忍不住笑出聲來,把它抱緊,“我就知道你最貼心了。”
“別,別說廢話。”謝執藏在長毛下的皮膚早就泛起了紅。
又過了好幾秒他才又補了一句,“不能摸角。”
“知道了。”原慕抱緊了懷裡的大貓,一下一下的摸著它的脊背。直到過了許久,才慢慢的說了一句,“我沒有救它。”
謝執一愣,然後就反應過來,原慕說的是哪隻訛獸。
“也是活該。種什麽因,就得什麽果。和你有什麽關系。”
“話糙理不糙,是這樣沒錯。”原慕點頭,“我同情它,可誰來同情那些無辜的受害人呢?”
說完,原慕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是我相住了。”
“謝謝。”他放開謝執,“回去吧,案子還沒審完不是嗎?”
“嗯。”謝執化作人形站在原慕對面,又仔細打量了他半晌,確定他神情回復正常,這才利落的轉身走了。
原慕跟在謝執身後出去,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點感歎。
當年的幼崽到底長大了,都已經能反過來安慰他。
方才堵在心裡的石頭,陡然松動了許多。原慕整理一下因為抱著謝執所以弄亂的衣領,然後往市局外面走去。
幾個小的還在家裡等他,事情結束,他也應該回去了。
而謝執那頭,剛走到辦公區門口,就撞上了組長。
“審完了?”
“啊!該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剩下就是核實。那個……”這組長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又不好意思說,最後只能拍拍謝執的肩膀,“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性子急,可這裡是單位,得注意點形象。”
“什麽?”謝執沒明白。
組長看了看謝執的衣領,原本嚴絲合縫的系到領口,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松開了三個。配上謝執這張臉,莫名就多了點色丨氣。
組長看得清楚,謝執和原慕是一前一後出來的。原慕也整理衣服來著。
謝執也是才注意到自己的情況,第一反應就是把自己的衣扣系好,然後就忍不住想要找原慕算帳。
這個偽君子,一定是趁著他不注意往下摸了。要不然衣扣怎麽會松開?
他就知道,原慕這個混蛋就隻肖想他的身體!
而另一邊,已經離開市局的原慕,早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悄悄開了個傳送法陣回到了山上的小院。
他剛一推開門,就聞到了廚房裡傳來的香氣。
滑瓢正在做飯,三小隻就是監工。
“糊了,糊了,快翻面!”
“艸,你行你來,別瞎指揮,我已經很努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糊了,你這條蠢魚,不要浪費食物!”
黃毛胖啾在灶台上蹦蹦跳跳的指揮,滑瓢則是手忙腳亂的給鍋裡的蛋餅翻面。
而小木槿則是擔憂的在他腳下來回轉,白毛胖啾又緊張的跟著它,生怕它被灶火撩了毛。
原慕靠在廚房前,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回來了,看來你們過得不錯?”
“放屁!蠢魚連飯都做不好,我已經快要餓死了!”黃毛胖啾第一個衝上來告狀,卻被白毛胖啾一腳踹到了地上。
小木槿撲上來蹭了蹭原慕的腿,原慕伸手把它抱起來,拍了拍滑瓢的肩膀,“辛苦了。”
滑瓢臉上沾了不少鍋灰,但還是咧開嘴笑了,“嗯,可以吃飯了!”
理所當然,這一頓飯吃的並不是特別滿足。畢竟比起原慕的廚藝,滑瓢的水準根本不夠看。
可即便如此,每個人的臉上仍舊帶著笑容。因為食物的美味有的時候不僅是單純的味道,還有蘊藏在其中的溫暖。
就像不管走了多遠,吃過多麽頂尖的飯菜,可記憶裡最難忘的,依舊是母親做的那道家常菜。
因為這裡面裝著的,是最美好的回憶。
是夜,原慕被細小的聲音驚醒,卻發現是起夜的小木槿的肚子在叫。
“餓了?”
“……”把頭往原慕掌心埋了埋,小木槿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它明明沒有這麽嬌氣,可總被原慕寵著,現在也是一點饑餓都忍不了。
“哥哥給你泡杯牛奶好嗎?”
“好~”
原慕抱著小木槿下床。
濃濃的牛奶裡加了一點蜂蜜,熱熱的喝下去,不僅是胃就連整個身體都被熨燙得十分滿足。
小木槿窩在原慕的懷裡,雖然還沒有什麽睡意,可卻懶洋洋的不想動。
原慕抱著它靠坐在床頭,想了一會,找出一本故事書來。
“今天講個新的故事好不好?”
“嗯!”小木槿興奮的搖起了尾巴。
原慕打開手裡的童話書,慢慢的給她念到,“是《小公主》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小女孩名叫薩拉。她和父親克魯上校在印度過了一段悠閑、美好的日子後,因戰爭原因,回到了紐約……”
夜色漸漸轉濃,原慕溫柔的嗓音和夜色融在一起,越發顯得溫柔。
而新的一天,也很快就會到來。
訛獸的案子最後還是在三天內得到了解決。而群主也將在兩周後的庭審裡得到應該有的懲罰。
網上對這個案件的輿論聲很高,而精神類疾病的可怕也再次得到了矚目。
而最令人震驚的,還是許多人發現,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竟然也在不經意中,成為了刺激精神類疾病患者走向深淵的推手。
更無法想象,他們隨便一眼,就判定是無病呻丨吟的矯情,背後藏著的,卻是渴望被拯救的懇求。
網絡時代,或許每個人都曾經看見過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