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貓?可我看見的分明是一個活人!還是個非常有氣質的中年女人。”秦怡匪夷所思, 臉色也變得更加難看了一些。
倒是柳丁反應快, 趕緊詢問原慕, “那它來找秦怡是作什麽?會傷害她嗎?”
原慕拿起手絹看了看,“你是怎麽遇見它的?”
“說來話長。”秦怡整理了一下思路, 然後才和原慕詳細解釋。
“我不是一直在準備新一季的禮服高定嗎?也是從你這裡得到的靈感,我想做一套具有漢服元素中國風的高定禮服。”
“其中布料上要求很高。”秦怡索性給原慕看她的設計圖。
乍一看仿佛沒有什麽特別, 可在看到概念圖下半部分的裙擺時, 卻讓眼前一亮。
大片的高山流水,環繞在裙擺之上。不是那種山河壯美的大氣,也並非小橋流水人家的精致, 而是中庸的古樸。
美, 卻不攝人。仙,又不疏離。
“很美。”
“是吧!”得到原慕的稱讚,秦怡也十分自得,但還是很快拉回話題,“所以我需要找一個繡娘來配合。”
“四大名秀, 論逼真程度, 蘇繡堪稱翹楚。而我這裙面, 就需要這麽一個技藝精湛的繡娘。”
“但是我也有特別的要求,我希望這個繡娘, 是一個技藝精湛的古法繡娘。”
“當然了,古法比起現代改良來說, 當然會有許多不足, 可這種不足, 卻正巧能襯托出我所要的古韻。”
“不是完美而是恰到好處,這樣才是真正的完美。”
“所以我聯系了那邊的朋友,希望可以找到合適的人。”
“最終,我看中了這個手帕的主人。只是這個人只在一周前將手帕給我,卻並沒有給我聯系方式,我怕出事兒,才叫柳丁幫我找人。”
“沒想到,竟然已經去世了。”
“那你現在什麽打算?”原慕問秦怡。
秦怡想了想,“我想,我應該去看看。”
“最起碼,把手帕還給她。”
柳丁趕緊說道,“我也去。”
原慕又盯著手帕看了一眼,“那我也去吧!”
秦怡意外是個說走就走的性格,正巧還有今天的飛機票,原慕和柳丁也跟著一起訂票了。
臨走的時候,秦怡還不放心家裡幾個小的,“咱們走了它們行嗎?”
原慕摸了摸小木槿的腦袋,又交代了滑瓢幾句,“沒事兒,晚上有人回家。”
說完,原慕又發了條信息,這才跟著兩人一起出門。
柳丁記憶裡原慕很少使用手機這些電器,於是好奇問了一句,“給誰呀!”
原慕,“給謝執,叫他早點下班回家帶孩子。”
柳丁莫名覺得自己仿佛被喂了一口隱形狗糧。
機票是下午的,原慕這邊到省城也有一段距離。好在三人還是趕上了飛機。
四個小時後,飛機到達目的地,秦怡之前約好接機的車也到了。
三人坐上車,立刻往目的地趕去。
和原慕那邊不同,作為蘇繡起源地,蘇省的氣候和風格也更偏向於的文藝雅致。
貫穿整個城市的河流,雖然不是古時候的依山傍水,卻也仍舊殘留著流水人家的韻致。
原慕好奇的四處打量,司機是個十分熱情的,主動和他們介紹起了蘇省的特別。
“那您知道這邊有一個挺有名的蘇繡大師,應該是姓趙。”
“趙?沒有這個人啊!”司機也像是被問愣了,“我們沒聽說有這麽一個大師。可能繡的挺好,但是不出名?”
秦怡一想,也是這麽回事。現在是科技年代,許多技藝都可以靠機械來完成。誰還會花費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來專研一門未必能靠此生存的技藝。
尤其是像蘇繡這種,想要達到頂尖,不僅是需要日以繼夜的練習和琢磨,更重要的,還要天賦。
戰亂時期,蘇繡進入低迷,不少傳承繡法因此慢慢失傳。直到建國後,人們生活安定,才漸漸的重新撿回。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許多古時候的精湛技法已經徹底消失。許多蘇繡大師只能憑借著一塊過去的繡樣來慢慢琢磨其中的奧妙。
因此,作為一個蘇繡大師,想要從小圈子裡走出來,進入大眾眼簾,就勢必要有些驚天動地的大新聞。
除非是像那種被世界認可的藝術大師,一副繡品拍賣百萬,否則還真的很難被世人認可。
想到這,秦怡的心裡也有點泛堵。
後面的路程,眾人就沒怎麽說話。又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原慕一行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位蘇繡大師丈夫給他們的住址。
“就是這了!”柳丁對了一下地址,“應該就是這個樓沒錯。”
可是沒寫門牌號,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要敲哪家的門。
偏也是巧,秦怡這頭的電話還打不通,三人只能在樓下等一會。
就在這時,樓道大門開了,一個女孩抱著一摞箱子從裡面走出來。
“抱歉,打擾了,那個我想和您打聽一下,您知道這裡住著以為蘇繡大師,姓趙的嗎?”
女孩明顯認識,只是語氣十分冷漠,“你們找她什麽事兒?”
“是這樣,我之前收到她的繡品,所以想……”
然而秦怡話沒說完,就被女孩生硬的打斷,“你們也是記者嗎?”
“什麽?”
“幹嘛裝無辜?不是前天才派了同事來,然後寫了一篇踩高就低的報道嗎?”
“什麽報道?”
“別裝了!還看過她的作品,她有什麽作品?她在蘇繡圈子裡連最基本的名字都沒有!在外面接活,兩百塊錢就能讓她繡一條絲巾。”
“可你知道這條絲巾要繡多久嗎?繡整整兩個禮拜!然後還會有事兒多的顧客會說,哎呦,怎麽不是雙面繡啊!這繡工也太爛了吧然後退款!”
“就算是這樣,她也一直堅持下來了,而且還真的覺得自己繡的不好,沒日沒夜的琢磨,打磨技藝。”
“可更慘的是,她還沒有天賦,繡了三十多年,還只能當一個普通繡娘。”
“最後到死!都沒有被人認可。”
“行了吧!夠悲慘了吧!聽到了你們想聽到的就滾回去寫報道吧!”
“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這一連串的話信息量很大,而女孩突然而然的歇斯底裡,也把秦怡和柳丁都嚇了一跳。半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而原慕卻低頭撿起從她抱著的箱子裡掉落出來的報紙看了一眼。
在中間一個十分不起眼的豆腐塊裡,用十分隨意的語言報道了一個關於繡娘的市井故事。
“眾所周知,蘇繡是一門相當高深的技藝。許多繡娘終其一生都沒法觸碰到精髓。今天,筆者就為大家揭開一位底層繡娘的真實生活。”
乍一看像是為了呼籲眾人關心繡娘的生活,可仔細品味,這些用詞處處都透著不著痕跡的譏諷。
就好比那個“底層”,每個筆畫,都是高高在上的鄙夷。
原慕皺眉,女孩卻伸手把他手裡的報紙搶了過來。紅著眼睛扔到了垃圾箱。
然後,她繞過原慕三人,就想進樓。
原慕開口把人喊住,“你是不是那位大師的親人?或者說,你是不是她的女兒?”
“……”女孩惡狠狠的盯住原慕,“你到底要幹什麽?在糾纏下去我要報警了!”
原慕,“別誤會,我們不是記者,也沒有惡意,來之前和你父親已經聯系過了。我們是在還東西的。”
“什麽東西?”女孩明顯不知道柳丁網上找人的事兒。
秦怡見狀,趕緊把她收好的手帕拿出來,交給女孩。
“就是這個。”
女孩看見之後,立刻氣急了眼,“這……這個手帕怎麽會在你手裡?難道上次來我家盤問還不夠,還偷走了我母親的遺物嗎?”
“你們信不信我真的會報警!”
“不是,不是這樣的。”秦怡情急之下,終於把真相脫口而出,“這條手帕是你母親親手交給我的。”
“親手?我媽已經死了!”女孩盯著秦怡,似笑非笑的樣子仿佛再說,你當我是大傻子嗎?
“你別急。”秦怡乾脆給她看機票,“我是今天臨時訂的機票過來。這兩個月都待在獸神廟的一個農家院裡。這個是農家院的小老板,這個是我男朋友柳丁。”
“他是平台主播,你可以去查,這兩個月他都和我在一起,直播全是在獸神廟。我們沒有離開過。”
“……”女孩警惕的打量三人,在看到柳丁的時候,她的確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按照秦怡的說法,她查了一下,的確是這樣。
柳丁這兩個月的直播地點都在省城,從來沒有間斷過。
秦怡見她相信,趕緊在補充一句,“如果你還是覺得不對,我們可以報警,然後去警察局調取我最近的出行記錄。”
“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
秦怡說得誠懇,女孩終於相信了她的說辭,但依然十分戒備。
“那你來到底是做什麽的?”
“主要是為了還這個手帕。另外,如果您母親還在的話,我原本是想和她談一個合作的。”
“什麽合作?”
“我是一個高定禮服設計師,我最新一季的設計裡有蘇繡的元素,我想請您的母親為我繡製一個裙擺的圖樣。”
“我之前聯系了很多蘇繡大師,但風格都不太合適。直到我在山腳和你的母親偶遇,她把這個手帕交給我。我覺得我找到了最適合我的繡娘。”
“結果直到今天我輾轉聯系上你的父親,才知道你母親已經……”
“你怎麽證明?”
“啊?”
“你怎麽證明你的身份。”
女孩的追問已經有些不客氣了,可秦怡還是好脾氣的拿出自己名片遞給她。
女孩接了過來,抖著手拿手機在網上查秦怡工作室的名字,應該是在核實。
“是真的。”她嘴裡呢喃著,可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太晚了。”她捏緊了手裡的手帕對秦怡說,“你來的太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