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秋收獲的季節,不愧是新年那場大雪的好兆頭,劉家窯的農戶們今年的收成比哪一年都好。
沿著曬滿了稻谷的曬場,原慕笑吟吟的蹲在那和一個奶奶聊著天。
一身白色的休閑裝,眉眼間滿是笑意。偏手裡不閑著,一會摸摸稻谷,一會幫著四處拾掇拾掇。
“去去去,回家去!弄髒了衣服再。”
這頭兒原慕剛說了句俏皮話,逗得那奶奶連手裡掃谷的掃把都拿不住了,一連串的攆人。
“好嘞。”原慕站起身,臉上笑意仍在,可手上卻把那奶奶的掃把接過來。
“幫您乾完這點活我就回去。”分明有張最張揚俊美的一張臉,卻偏有一雙溫柔到了極點的眼。
“哎,你們這樣的小年輕哪裡會乾活?”那奶奶還想阻攔,原慕卻輕巧的避開。
“不會也看會了,您得讓我抱個一飯之恩啊。”
說完,他隨手把衣袖挽了挽,還真的幹了起來。出乎意料,原慕瞧著年輕,手底下居然比一些種田的老把式還利落幾分。
“哼,沒出息,堂堂魔物收容所執法者竟然差點在人類世界餓死,還被留下來乾活抵飯錢,原慕你回去一定會被嘲笑死的!”一隻奶黃色的的毛團子掙扎著從原慕腰帶上斜掛的腰包裡鑽出來,艱難的撲騰了兩下翅膀。
竟是一隻圓滾滾的胖啾,一雙黑豆眼很是機靈,一看就——沒釀好屁。
然而他這話剛說一半,就被後面鑽出來的白色胖啾一腳踩在了頭頂,“死胖子!誰讓你這麽說原哥。”
那黃的明顯不服氣,奈何這白的胖啾比它重,生生堵住了腰包的出口讓他找不到出去的機會。只能罵罵咧咧的在下面當腳墊。
可惜並沒有人把它當回事。
那白色胖啾甚至還公報私仇的在它頭頂拔了根毛下來,然後才揚起頭看原慕,“原哥,咱們這是到了嗎?”
原慕應了一聲,“是啊,到了。”
然後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別總從頭頂拔,啾啾會禿的。”
“嗯,那好吧,下次換尾巴。”
被踩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黃毛胖啾頓時氣哭,艸,這他媽是兩個什麽樣的王八蛋!
一人兩鳥對話十分自然,並不避諱,可偏偏周圍沒有被任何人聽見。就連距離他們最近的奶奶也沒有聽見。
原因無他,因為這個原慕,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而是神界下派的執法者,專門負責收容地球上的魔物。
原慕表面是特殊魔物收容所執法者。實際上卻是神界最頂尖馭獸師。和其他執法者單純鎮壓不同,原慕所在的收容所裡,所以收容的魔物都可以為他所用,為他召喚。
至於眼前這個任務,原慕之所以會接也是純屬巧合。
他閉關很多年,一覺醒來,已經是500年後了,按照神界管理協會規定,執法者五百年內必須完成一項任務,偏眼下可以選擇的就只有地球這一個。
神界管理大廳
原慕抱著懷裡兩隻小啾笑眯眯的聽對面管理者協會派遣者遊說。
“因為地球靈氣日益稀薄,各種法術妖魔的能力都會受到限制……所以是最適合隔絕改造大魔物,也正因為如此,組織不方便提供技術支持……”
“但是有一點好處,就是這裡沒有對管理者的任何限制,管理者可以對魔物為所欲為,正適合您這種實力強勁的執法者。”偷眼看了一下原慕的反應,那人抹了一把頭頂的汗,說的越發小心翼翼。
“也就是說,我想做任何事都可以是嗎?”原慕眼裡的笑意更深刻了些。
“對。”那人還想在解釋兩句,例如條件優渥啊等等等。
然而原慕卻直接答應了。
“行啊!”說完,他領著任務就走了。
那派遣者還完全處於懵逼的狀態。直到過了好幾秒,他才興奮地原地蹦躂了兩下。
“太好了!今年一定不會被扣業績了。”
要知道,原慕雖然看起來溫和,可實際上卻是神界裡最有錢也最擅長禦獸的執法者。地球未免的魔物多為獸類,原慕過去,就是手到擒來。抓他們進收容所就和玩一樣。
而作為原慕任務的引導者,等到了年底,他的獎金肯定也會肥的流油。
然而最開始的興奮過後,再回憶起原慕當時的表情,他卻突然覺得渾身發涼。
這位派遣者總覺得,原慕當時仿佛沒有一點勉強的意思,反而很高興?
可他到底因為什麽高興?是因為簡單而高興,還是……因為管理者可以對魔物為所欲為而高興?
派遣者呆滯在原地,覺得這事兒有點細思極恐,可此時已經到了地球的原慕卻在極力忍耐自己殺回神界掀了協會房頂的衝動。
因為地球上這個所謂的魔物收容所,分明就只是一個破廟。朝不保夕,看起來還塌了一半。別說收容魔獸,就是住個活人都得擔心哪天睡著覺就被埋了。
而更坑爹的,是原慕還來不及兌換地球能夠使用的錢,就差點餓暈在原地。
原慕最能隨遇而安,只有兩件事不能忍,一個是挨餓,一個是挨凍。
幸好遇見這位奶奶,看他臉色不好,又聽說他初來乍到身上沒帶錢,好心給他做了點飯。
新玉米磨出來的玉米面混著白面貼出來的餅子天然就帶著谷物的清甜,在就上一碗高粱米水飯,一小碟酸辣是宜的黃瓜鹹菜,簡簡單單就能讓人口水直流。
原慕吃得滿足,自然是要報答一二。這也是為什麽他一個神界執法者,卻在這裡幫人曬稻谷。
手裡乾著活,時間流逝的也快。轉眼就到了傍晚。而谷場裡的人,也越來越多。不少小媳婦抱著孩子過來喊自己男人回去吃飯。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又突兀的謾罵打破了眼下的和諧。
“誰讓你追出來了?賠錢貨就趕緊滾回家裡做飯去!”
原慕順著聲音往那頭看,是一對母女。
小村裡大人打孩子還是比較常見的。打人的正是罵街的母親,而挨打的卻是個小女孩,也就八、九歲的樣子。
這兒人多,換成別的孩子臉皮薄可能也就算了。可這女孩的脾氣卻格外的烈,梗著脖子衝著母親叫喊。
“我要上學!你不讓我去上學,我就不給你乾活!”
“你上什麽學上學?”那當媽的也氣的夠嗆,拿著手裡的掃把追著她打。
女孩潑辣,一邊跑一邊嚷嚷。
“你就是個騙子!是騙子!”
“之前說好了弟弟能自己在家了就讓我上學,現在弟弟都快能上學了憑什麽還不讓我去?”
“哥哥的課本我都學會了,卷子也比他做得好,憑什麽不讓我去?”
“你一個賠錢貨還敢叫板?老娘打不死你!”
“胡說!開口閉口就是賠錢貨。我三歲就能下地給你們送水了,現在每天家裡灶上的活都是我在乾,弟弟也是我一個人帶著的。”
“你們每天回家都有熱水喝,都有熱飯吃。我怎麽就是賠錢貨了?”
“連你的衣服我都給你洗的!要是家裡真有一個賠錢貨,那就是大哥,小阿福才四歲都知道幫著喂雞了,只有大哥什麽都不乾,怎麽就是我是賠錢貨了!”
那女孩估計是真的被壓得狠了,委屈之下什麽話都往外說。
村子裡的女孩早當家,可母親壯年,還要幫著洗衣服的的確是頭一份。這下,不少人都把目光轉向母親。
那個當媽的也氣得夠嗆。一把薅住那女孩的辮子就把她往家裡拎。
“滾!和我滾回家去!老娘收拾不了你個小崽子了!”
“原哥,不會出事兒吧!”扒著腰包口往外看的白毛團子十分擔心。
那黃毛團子也終於有了喘息的余地,支棱起禿了一小塊的腦袋啐了一聲,“人類就是惡心!”
原慕沒理會他們倆,而是往前走了一步,攔住了母女倆的去路。
“你誰?”那母親原本在氣頭上,語氣就不太好。可在看見原慕的臉,也一下子愣住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這麽好看的青年,和畫上下來的神仙差不多。
就連那小女孩也禁不住抬頭多看了原慕兩眼。
原慕盯著小女孩打量了一會,然後對母親說道,“您不妨讓她去上學。”
“什麽?”
“我沒看錯的話,您這小閨女天生富貴命,命裡有神明護佑,早晚要有大富大貴。您何必阻攔她平增一段孽緣?”
“你有病?”那女人冷笑,“別以為我們是村子我就要信你的鬼話。打擊封建迷信都多少年了……”
可原慕卻突然伸手打斷了她的諷刺,與此同時嗅了嗅空氣裡的味道。
“原來是隻小汪……”他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女人卻嚇了一跳。
“你神神叨叨說什麽呢?”
原慕頓了幾秒才再次開口,可這次的語氣卻充滿了玩味,
“被神看中的女孩,如果不仔細藏好,一不小心就會不見了。”
“……”
“對了,我住在那座山上的獸神廟,沒事大家可以多去坐坐。”
“求神拜佛?”女人再度開口諷刺。
“不。”原慕搖頭,眼裡的笑意變得更加濃鬱,“是飯店。”
“天快要黑了,都趕緊回家吧。”
說完,他竟然也不再管這檔子閑事,徑直轉過身往外面走。分明步子沒有多快,可三步兩步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周圍的村民卻全都用一種見鬼的表情盯著原慕的背影看,有膽子小的甚至快要嚇哭了。
原因無他,這個明顯是從外鄉來的漂亮青年,不過一面之緣,就點出了他們村子裡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鄉間夜話——山神吃人。
每年村子裡都有漂亮女孩被山神選中,然後就憑空消失了。重點是,這些女孩消失後,曾經苛刻過她們的家庭全都遭遇了不幸。最差的那家現在已經斷子絕孫滿門全滅。
村裡老人說,這是那些被山神吃掉的女孩變成冤魂回來報仇索命了。
至於這些女孩消失時的年齡全部都是九歲,就和現在這母親教訓的女孩的年齡一模一樣。
“稻穗垂,鄉親笑,九歲女童山中叫。
叫爸爸,叫媽媽,山神爺爺偷偷瞧。”
不遠處,有幾個小孩用稚嫩的嗓音邊跑邊唱著這首童謠,原本溫暖的谷場陡然變得陰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