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腿踢了被子，給了戚逐一腳：“去你的。”

　“再不睡。”戚逐坐起身，把人給按了回去，進一步威脅，“我去找導演借繩子了，把你綁床上。”

　“睡睡睡。”江影也困了，不鬧了，“我睡相好，你夜裡不許踢被子，也不許卷我被子。”

　戚逐翻了個身，意思是自己已經睡了。

　江影小聲嘀咕了一句，終於安靜了下來，睡著了。

　他那句夢囈一般的話卻傳到了戚逐的耳邊：“想吃甜柿子。”

　現在是三月，哪裡來的柿子，大概是發燒嘴裡苦，加上這人現在有點神志不清，所以才念叨出了這樣的話。

　只是戚逐忽然想起江影先前那一套柿子理論，目光裡多了幾分柔和。

　如江影所說，昨天踢被子大概真的是個意外，平日裡張牙舞爪的江二少睡相真的很好，守著他那一小塊地方，半點也不越界。

　大概是最近和戚逐接觸得多了，江影連睡著夢見的都是從前的事情。

　高一午後的教室靜悄悄的，窗簾的一角被風掀起，透出幾道陽光，十六歲的江影坐在窗邊，百無聊賴地伸手想去抓那幾束陽光。

　“我的夢想。”江影對著身邊的戚逐發表演講，“是當一個娛樂記者。”

　“這樣就可以扒好多人的黑料了。”包括你的。

　“你圖什麽呢？”夢裡十七歲的戚逐這樣問他。

　江影一夜睡得十分舒坦，就是覺得似乎有人一直在碰自己的額頭試溫度，天亮醒來的時候，他的燒也退了，除了有點感冒外，整個人神清氣爽。

　“我活了。”江影睜眼就是一聲吼。

　坐在床頭的戚逐涼颼颼地剜了他一眼，看起來十分嫌棄。

　“今天有什麽活動嗎？”江影剛醒就惦記著玩。

　“有啊。”

　“什麽活動？”江影來了興致。

　“村頭搭個戲台子看你吵架吧。”

　江影：“……”

　“這位哥啊，大清早的脾氣這麽壞。”江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惡人先告狀，轉過頭來上下把戚逐打量了一通，“我怎麽覺著你又升級了呢？”

　戚逐挪開了視線：“你錯覺。”

　“我沒有。”江影說，“你就是在我睡著的時候自動更新了系統。”

　江影：“你粉絲知道你平時這麽凶的嗎？”

　江影：“哦，忘了，戚哥哥不走我們這種流量路線，全憑演技說話。”

　江影：“我昨晚燒迷糊了，怎麽得罪你了，你瞧你這全身的怨氣。”

　他這會兒來了精神，又開始挑事。

　外面有人敲了敲門，戚逐起身出了房間：“你再躺會兒，等下戶外活動我叫你。”

　江大爺聽話地躺好，從被窩裡扒拉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微博——

　喲，熱搜。

　昨天他睡著以後，戚逐履行了白天許諾的事情，如約上線給他打了個榜。

　兩個人微博都沒有互關，戚逐突然上線打榜，成了當晚的熱門話題。

　打榜有了，那說好的彩虹屁呢。

　江影太想看戚逐能吹出什麽風格的彩虹屁了。

　所以他點開了某人的微博——

　戚逐艾特了他，並且配了一個微笑表情。

　@戚逐：@江影KANI，你很好，微笑.jpg

　[打榜記錄]

　江影：“……”

　果然是戚逐的極簡風，就是這條微博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誇人，像宣戰。

　諸位網友：“？”

　兩家之間的關系再度成迷。

　戚逐的微博，同本人一樣是極簡風，就算是電視劇和電影的宣傳，他通常也就是簡單的轉發，很少表態。

　粉絲難得看到自己正主營業，卻被內容搞得一頭霧水。

　什麽意思？

　戚逐這是在內涵，還是在真心實意地誇獎。

　@江影KANI：@戚逐，你也很好。

　粉絲進一步茫然：“？？？”

　這是什麽神奇的隔空喊話，總感覺這兩位下一秒就會打起來。

　“友誼的小船翻了吧。”有人提出見解，“畢竟他倆的友誼看起來真的好脆。”

　“不一定啊。”有人反駁，“之前都說了，說不定這就是人家的相處方式，人家友誼的小船好著呢。”

　江影心說我們還有巨輪呢，說出來嚇死你們。

　只是他倆巨輪是長年累月吵架吵出來的，說出來並不光彩。

　他沒能刷太久的微博，因為他手機彈出了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喵爺]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備注信息：江哥，是我呀。

　頭像是精靈寶可夢裡的喵喵。

　喵爺？

　哦，苗野，那個戰鬥力只有負五的小可憐。

　江影點擊同意，加上了苗野的好友，他今天心情格外好，主動給苗野發了句問候。

　[大鉗蟹]：早。

　[大鉗蟹]：你想好今天怎麽挑事兒了嗎？

　[喵爺]：……

　[喵爺]：江哥，我錯了。

　江影很失望，他還沒表態，這人先一步慫了。

　[大鉗蟹]：別啊，別叫哥，我比你小。

　[喵爺]：還要錄兩天的節目，江哥放過我。

　[大鉗蟹]：好說好說。

　[喵爺]：再過一陣子大家就同劇組了，一起加油啊。

　[大鉗蟹]：好鴨。

　柿子原則第一條，不捏軟柿子，苗野不挑事，江影不會主動欺負人，所以他倆十分友好地扯了一會兒。

　[喵爺]：江哥你還燒嗎？

　[大鉗蟹]：不燒了。

　[大鉗蟹]：精神小夥不請自來.jpg

　[大鉗蟹]：話說你們都知道了？

　[喵爺]：對啊，我看戚老師昨晚還挺緊張的，問了醫生很多事情。

　江影試著想象了一下，實在是想不出來戚逐緊張是個什麽樣子，倒是他昨天睡著的時候，戚逐好像每隔一段時間，都在伸手試他的體溫。

　[喵爺]：不過你和戚老師的關系是真的好啊，我都不太敢跟他說話，從劇組群裡加了微信至今沒通過，雖然也不是說高冷，但就是……

　[大鉗蟹]：是不是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讓人覺得跟他說話都在浪費他的時間。

　[喵爺]：對對對，差不多。

　[大鉗蟹]：呸.jpg

　[大鉗蟹]：死樣兒。

　[大鉗蟹]：我習慣了，反正我皮厚，我就喜歡浪費他的時間。

　戚逐的確不愛搭理人，微信隻拿來辦公，QQ隻拿來和江影養巨輪，熟悉他的人給他發消息或是打電話，一般都是有事說事，從不閑聊。

　他所有閑聊的時間，大概都給了江影。

　[喵爺]：驚恐.jpg

　有件事，江影一直有些困惑，剛好苗野自己送上了門，他就直截了當地提了出來。

　[大鉗蟹]：我一直很好奇，你膽子那麽小，又不經罵，為什麽之前還要送人頭呢。

　[大鉗蟹]：誰雇你的？

　對面一直顯示在輸入中，最終沒了消息，消失了。

　隨後苗野改了朋友圈的簽名——

　“都是為了生活。”

　江影：“……”他就知道。

　事出無常必有妖。

　江影回想了事出無常的根源，精準定位到了他哥江尋的身上，決定旁敲側擊地跟他哥聊聊，看看這位到底作了什麽妖——

　[大鉗蟹]：江哥，忙啥呢。

　[十萬伏特]：春宵一刻值千金。

　[大鉗蟹]：一日之計在於晨。

　[大鉗蟹]：起來工作了。

　[十萬伏特]：這個時間你應該在錄節目吧。

　[大鉗蟹]：在的呢。

　[大鉗蟹]：你認識，苗野嗎？

　又來了，對面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最後江尋就此消失，沒了消息。

　江影：“……”

　[大鉗蟹]：江哥您套路到我頭上來了？

　“大鉗蟹”撤回了一條消息。

　柿子原則第二條，不捏脆柿子，江影想了想，感覺此人剛不過，撤了。

　江影現在有點想念戚逐了，所以他把聊天工具又給切換成了QQ，動作十分熟練。

　[大鉗蟹]；[戳一戳]

　[大鉗蟹]：班長，幹嘛呢？

　[班長]：？

　[大鉗蟹]：好無聊。

　[大鉗蟹]：走神.jpg

　[班長]：我馬上回來，你躺著別動。

　[班長]：小恐龍出汗.jpg

　江影看著那個熟悉的表情包，打字的手停頓了一瞬。

　戚逐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一點變化。

　比如——

　戚逐最近是不是偷了他好幾個表情包。

　江影是真的閑了，現在是工作日的早晨，“吵”的線上玩家不多，同等段位的玩家更少，他匹配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合適的對手。

　他最近總有工作，留給“吵”的時間不多，不論是“自由區”還是“命題區”都沒成績，他的時間都拿來帶徒弟了。

　這個他撿來的看起來無欲無求的徒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師，造福一下社會大眾。

　所以江影難得地有了上進之心，決定趁此機會看看《瑞雪》的劇本，戚逐的那份劇本就放在床邊的櫃子上，江影裹著被子下了床，把手伸向了戚逐的“劇本”。

　戚逐推門的時候，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江小竹杠！”

　江影剛到手的劇本還沒來得及翻開，就被戚逐按住手腕，抽走了劇本。

　江影：“？”什麽劇本，這麽寶貝，還大驚小怪的，一點都不戚逐。

　“昨天還在發燒，現在看什麽劇本。”戚逐把文件放回了自己的行李箱內。

　江影：“你反常，這個時候，你不應該誇我勤勉嗎？”

　“我誇過人嗎？”戚逐反問。

　“好像沒有。”江影看開了。

　這麽一說，戚逐好像真的從來不誇人的。

　他很認真，不論是以前的學習還是現在的拍戲，都會致力於把每件事都做好，嚴謹到了一定程度，周圍人對他都有些敬而遠之。

　除了某個迎難而上不畏艱險的杠精。

　“剛才路邊買的。”戚逐把一個紙袋子扔到了江影的面前，“要不要？”

　“路邊？”江影困惑，這附近除了他們錄節目的，哪還有其他人，不過他更好奇戚逐給他買了什麽。

　柿餅。

　“你怎麽突然想起來買這麽甜膩的東西。”江影拆了包裝袋，把自己昨晚睡前的嘀咕忘得一乾二淨。

　“中和一下某個人尖酸刻薄的性子。”戚逐狀似不經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