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醉酒的男人, 其實就是當初在會所被寧野打進醫院的那位,名叫張鵬。
他同寧野的堂哥寧懷交好, 這些年一直站在寧懷那派裡面,又借著家裡面和寧家有生意往來, 自己又在寧懷跟前得臉, 所以說話辦事都沒什麽顧忌。
今天在宴會上瞧見了寧老太太帶來個小姑娘, 又聽她字裡行間的提起寧野, 張鵬心裡頭早就癢癢了。
去年冬天自己被寧野打進醫院裡, 整整住了大半月的院才回家。他原本不服氣,想再去找寧野理論,但是後來卻被寧懷勸住了。
寧懷說寧野就是個瘋子, 還叫自己不要和一個怪物計較。
張鵬知道寧懷是變相勸自己不要再深究了,對雙方都沒好處。於是一口氣就一直卡在那裡, 咽不下去,也發不出來。
不過他後來再次去會所的時候, 又聽人提起了。
那天寧野傷完自己後,是跟著一個小姑娘一起走的。那小姑娘是一開始就被他帶去會所,據說還是什麽寧老太太給安排的任務。
所以今天在這兒遇見蘇桃了, 又見她那麽得寧老太太歡心,張鵬已經醉得不太清醒的腦袋, 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之前的事。
他想法還挺簡單的,就是想把這小姑娘搞到手。
如果她是寧野看上的女人,那最好了,自己真搞上了, 也當變相出了口惡氣。但如果不是,他也不虧。
畢竟這小丫頭那臉蛋和身段,都挺誘人的。
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沒動手呢,就先被人踹倒了。
指骨間傳來的巨痛,讓張鵬瞬間清醒。
他看著寧野面無表情的那張臉,總有種自己今天會被對方打死在這裡的感覺。
一時之間,慘叫聲更甚。
周圍陸陸續續的圍過來幾個人,幾乎所有人都認出了寧野。大家不知前因,只看見了眼前的場景。
寧野在圈子裡的傳聞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所有人對他的印象幾乎都是根深蒂固。所以此情此景,大部分人都以為他這個怪物,又發瘋了。
有兩個從洗手間出來的女人,這會兒就站在離蘇桃不遠的位置。
她們其實是在離寧野很遠的位置了,但此時一邊看著他,一邊像躲病毒似的,無意識的小心後退。
動作間,她們還在小聲議論著——
“你看到那位小寧爺的表情沒有,我天呐,好可怕啊!”
“我也覺得有點怕……早先我還覺得他這張臉好看,想過叫家裡長輩撮合一下和他相個親呢。但家裡頭的長輩都說他脾氣不穩定,經常失控,跟個怪物一樣,我原本還不太相信的,今天居然親眼看見了。”
“你說他會不會待會兒把人打壞了啊,張鵬怎麽說也是張家的獨苗,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張家不可能善罷乾休的!”
“誰知道……啊!!”
蘇桃一直控制不住的分神去聽旁邊兩個女人的對話,忽然就感覺四周齊齊響起了尖叫聲。
待回過頭,發現寧野已經拽著張鵬的衣領,揮拳砸向了他的臉!
寧野的拳頭很硬,也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一拳下去,張鵬的嘴角就已經緩緩的溢出血跡。
周圍的討論聲越來越大,蘇桃覺得自己耳邊幾乎全都是“怪物”“發瘋”這些字眼。
她受不了了,看不下去寧野再為了自己被別人這麽誤解,於是兩步上前,在男人抬高手臂想繼續揮拳的時候,直接拽住了他。
小姑娘幾乎是用盡是全部的力氣,雙手握住寧野的手臂時,甚至還有些微顫。
男人原本失控的情緒有些回穩,他回頭看過去,就見蘇桃正仰著小腦袋,急切地看著他。
“咱們走吧寧野哥,不要再繼續了,我沒事的,真的沒事!”
小姑娘說話的時候,眼底流露出來的關切和著急非常明顯。原本黑白分明的清亮杏眼,此時更是急得略帶了一層薄薄的水光。
周圍又有私語聲傳來——
“我天呐……這小姑娘還真膽子大,居然敢去攔那個怪物!”
“你說他會不會失控啊?失控了會不會連女孩子都打啊?”
“誰知道,看起來是要繼續發瘋的樣子!”
……
寧野幾乎瞬間清醒了。
他靜默了幾秒鍾,接著動了動還被蘇桃牢牢握著的那隻手臂。
小姑娘以為他還想繼續打人,拽得更加用力了。
“放開,我不碰他了。”
蘇桃很遲疑,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像是在分辨他的話是真是假。
等了一會兒,見寧野眼神一直沉靜沒再有失控的跡象,她漸漸信了。兩隻小手一點一點,松開了他。
寧野眼神淡淡地掃向四周,每看過去一下,對面被他瞧著的人,就都慌張地躲開視線。
其實這樣的場景他以前就經歷過無數次,被罵怪物也好,神經病也罷,他從來沒在意過。
可是現在不同了。
他身邊多出了想要保護的人,他被人指指點點沒關系,但他不想他家小朋友,也跟著他受罪。
所以後來寧野沒再管那些閑人,重新蹲下身,朝還在地上蜷縮痛吟的張鵬靠近。
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他們都在害怕,怕寧野再次失控。
然而,他這次什麽也沒做。
在單膝蹲下去之後,他隻輕拍了拍剛剛自己攥過的衣領,像是想幫人拂平上面的褶皺一樣。
他的頭微垂著,四周圍觀的人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下一秒,只見寧野傾身朝張鵬耳邊靠了過去,像是小聲的和他說了什麽一樣。
張鵬臉色忽然一變,張大的瞳孔中,滿是驚懼。
寧野恍若未見,冷眼在對方的臉上定格兩三秒後,緩緩起身。
“走吧。”他對蘇桃說話的時候,還朝她伸過了手。
蘇桃連忙點頭,順應著將小手遞給了他。
兩個人掌心相握,溫度融在一起的那刹那,小姑娘一直提著的心也在這一刻悄悄放下來一些。
圍觀的人群自動散開到兩側,自覺的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來。
遠處,一直在走廊盡頭的幾位長輩,看見寧野帶著蘇桃離開後,不由地衝著寧老太太說:“就這麽讓他們走了?”
寧老太太還很淡定,像是沒太受剛剛的事情影響,“不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個孫子,他最討厭這種虛虛假假的場合了,他來估計就是接小蘇桃的。”
“唉。”另一個人欲言又止,看了寧老太太好幾眼,最後還是沒忍住,“你家這個小孫子是不是有點脾氣太大了?我以前聽別人傳他的消息還沒太相信,今天一見,確實好像有點……我覺得你得管管了,再這麽下去怎麽行。”
“對啊,我剛剛也想說來著!這孩子再不管的話,以後說不定要出什麽大事呢!”
“就是就是!”
寧老太太原本還挺淡的臉色,瞬間變冷。
她掃了眼剛剛說話的那幾位,語氣不太客氣地對著她們出聲:“你們就目睹了剛剛事情的全過程了?你們就能直接斷定錯的一定是我們家寧野?”
對面的幾個人表情訕訕:“但打人總歸不對的嘛……”
寧老太太翻了個白眼,沒帶什麽好氣地道:“我家的孩子我清楚,他絕對不是無緣無故動手的人。我相信他。”
那幾個人聽了寧老太太的話,都面面相覷,頓了一會兒後,也沒人再自討沒趣,小心帶著訕笑,岔開了話題。
出來的太急,蘇桃忘了拿外套。
寧野一直拉著她走在前面,一路都沒回過頭。小姑娘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裡,所以也忘記了自己沒穿外套的事情。
一樓大堂除了工作人員和保安外,幾乎沒別的人。
兩個人經過的時候,一路都非常安靜。
門口負責開關門的保安看見小姑娘被直接這麽拽著出來,顯然有些驚訝。但好在專業,並沒表現出太多異樣,微笑著幫二人推開了大門。
現在正是隆冬,大門被打開後,寒風帶著刺骨的冷意,直直朝裡面吹了過來。
蘇桃凍得瑟縮了下,一瞬間就察覺到了自己身上只有一條露肩短裙的事情。
可自己來時穿得大衣是被服務生收在二樓的,現在這種情況,她覺得不太好再返回去拿……
一來二去猶豫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隨著寧野走出了門外,那兩扇玻璃大門緩緩在他們身後關緊,那麽一點熱源,也徹底被切斷。
小姑娘凍得不由發顫。
下一秒,帶著男人溫熱體溫的大衣從天而降,黑色的毛呢外套幾乎將小姑娘從脖子遮到了腳踝。
蘇桃一愣,抬眼朝對面看過去,但對面的人根本沒有和她對視的意思,冷著臉扯著兩邊衣襟替她緊了緊,直接隔絕了冷風灌進去的可能,將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你這個性格能不能改改。”男人忽然出聲。
蘇桃沒太聽明白,仰著小臉望著他,“什麽?”
“我說你這種凡事都先替別人著想的性格,能不能改改?”
其實寧野剛剛在沒出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小姑娘沒有外套的事情。他覺得按照正常的想法,她肯定會叫住自己,要麽是上樓取衣服,要麽是讓他想想辦法。
但蘇桃什麽也沒做,她全部自己默默的忍了。
還有之前在二樓的事情。
那種情況下,其實只要大叫一聲,張鵬絕對就會放手。就算他當時醉了酒,沒有分辨能力了,但是只要蘇桃大叫,也要招來別的人或者是服務員。
無論是哪種,她都不至於被欺負成那樣。
可以她依舊沒有。
寧野能猜出來蘇桃當時在想什麽,她一定覺得,今天這場宴會是老太太帶著她去的,如果她出了什麽事,間接的就是給老太太找了麻煩。
她太乖太懂事了,她不想麻煩任何人,所以次次都是委屈自己。
可就是這樣,寧野才覺得又氣又心疼。
夜幕低低垂著,冷風肆意吹過,男人在這片冷夜下,一把將面前的小姑娘摟進懷中。
“你可以乖,可以懂事,但是前提是要保護好自己。”
“以後再遇到這種事,盡情的鬧,怎麽胡來都行,不用計較任何後果。”
男人邊說,邊用下巴抵住她的頭頂。摟著小姑娘身子的兩條手臂,也下意識地緊了緊。
“天塌下來,哥哥替你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