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座城就相當於渝州的邊境線,守住了這裡,進可攻,退可守,渝州便能安然無恙,軍隊的各項補給便也能維持。
耳邊突然傳來鞋底摩擦石子的聲音,沈文宣抬頭,見是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娃娃,那夫妻二人帶著的孩子,額頭上還結著血痣,不知是受傷了還是被蹭上去的血。
小手一伸,遞過來一碗粥,沈文宣注視了他幾息,抬眼看向他父母,那對兒夫妻還待在原來的地方,注意到他看過來,彎腰鞠了一弓,周圍的百姓跟著做,有一個跪了下來,其他也跟著跪。
粥是廚子給的,本想給百姓吃飯,卻不成想第一碗便讓這對兒夫妻讓男娃娃送了過來,公子可不缺這口吃的,但好歹是一份心意。
沈文宣心中一動,收回視線,看向他髒呼呼的小手,伸手接過來喝了一口,小孩立刻踢踏著鞋子跑回去了,倚在家人身邊看過來,眼睛像一對兒黑葡萄。
廚子讓他們排好隊等著領粥和饅頭,百姓人少,給完他們再讓將士過來領著飯桶回去。
即使身處漢人的軍營,那些百姓也畏畏縮縮的,擠在一起甚少說話,低著頭快速吃飯,沒有和將士挨在一起。沈文宣低頭看著手裡的粥,突然想起和焦詩寒初次相處的那幾天,那人總是小心地抓著自己的衣角,渾身都透著不安。
一路從京城顛簸至此,如流民一般,估計也如他們一樣彷徨害怕吧,沈文宣想著,心裡突然起了一點兒變化,摸不著看不清,但與之前有了些許不同。
“沈兄。”葛武成走過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他剛把昌城安排好就跑來這邊,風塵仆仆,打仗的衣服都來不及換,一股血腥味。
沈文宣喝完粥,將碗撂在一旁,問道:“你那邊也是這情況?”
“嗯,比你這兒好點兒,我留了葛離處理,沒讓他跟著過來。”葛武成說道,“先不說這個,打勝仗的事兒很快就會傳開,今後你打算怎麽辦?接著打?”
沈文宣沒說話,看到張冦簡端著一碗飯就要進帳篷,急忙揮揮手讓他過來,張冦簡看了他們兩人一眼,拿起碗裡的饅頭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坐了過去。
“看你吃的急的,還能搶了你的不成?”沈文宣嫌棄道,拿起他碗裡還剩的兩個饅頭和葛武成一人一個。
張冦簡:“......”
沈文宣:“兩位都是有官階在身的,有什麽想法?”
葛武成:“我得先透個信兒,邊境軍根本沒覆沒,保守估計還剩四萬多人,每個州都有他們的身影,就像溫連城一樣,作為先驅使詭計弄開城門,然後羌賊長驅直入!這他娘的就是群吃裡爬外的畜牲!這四州這麽快淪陷,有他們大半功勞!”
“竟是如此?”張冦簡沉思。
“邊境軍為何如此?裡面有人跟朝廷有過節?”沈文宣問道,他記得溫連城稱葛武成為大將軍的舊部。
葛武成沉默了一會兒,道:“邊境軍裡面很多都是赫家軍的人,由當年叱詫風雲的赫大將軍帶領的,我當年也是大將軍手下的一名小卒。”
“當年國力衰弱,南北異族虎視眈眈,赫大將軍跟北邊的匈奴打完跟南邊的羌族打,我跟著南征北戰坐到了百夫長的位子,位卑人輕,沒什麽人在乎。但當年大將軍從南邊凱旋回京途中突然傳來了造反的消息,結果你們都知道,大將軍身死,聖上拆解了赫家軍,凡是赫家軍的人必須常年鎮守邊疆,無召令不得出西南。”
張冦簡哼笑了一聲,道:“赫大將軍?當年若沒發生造反一事確實配得上赫大將軍這個名號,可今日不同於往日。”
“當年新帝登記,根基不穩,他趁此回京,帶了十萬軍隊想要圍京篡位,若不是穆將軍得知消息趕了回來,將人攔在京外大戰一場,我朝新帝怕不是早被這個狼心狗肺的賊子斬了腦袋!還害我北境被匈奴趁火打劫,奪了十城,至今未歸!”
他說的也不差,但大將軍再怎麽不是......當年也是靠他才從豺狼手中保住了大慶。葛武成咬了一口手裡的饅頭垂眸沒再說話。
沈文宣沉默半晌,忽的問道:“二位對當今聖上可是忠心耿耿?”
葛武成疑惑,看向他不解地問道:“你這是何意?”
沈文宣笑了一聲:“你們維護朝廷還是百姓?自己選一個。”
“這若是朝廷清明,那維護朝廷和維護百姓不是一樣嗎?若是昏庸無用,我豈能同流合汙。”張冦簡說道。
葛武成:“說到底,大丈夫人生在世,不是給貪官汙吏賣命的。”
沈文宣挑眉:“說的甚好,既是都為百姓,那我們永不散,你們二人往後打算如何?”
葛武成:“我覺得現在最緊要的是收回閩州,然後進到江南向朝廷搬救兵。”
張冦簡:“收復失地確實是最為緊要的。”
這倆傻子,沈文宣抬眼看向那群衣衫襤褸的百姓,道:
“你們這時候別說收復失地,等羌賊得知這兒的情況後,對這裡群起而攻,你們連守住揚昌兩城都艱難,我們軍隊人數不夠,這次打勝仗也是趁他們不備前後夾擊,若是百萬敵軍到此,就是有再多的炸、藥都不夠用。”
“所以得讓朝廷插手,朝廷的兵多的是,隻讓我們頂著也不是個事兒,再者進江南也不用非得通過閩州,渝州也可,而且簡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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