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是雜糧粥,裡面有番薯塊,除此之外還有雜糧饅頭,粥棚早晨和晚上各施粥一次。
因此女子和孩子每天能有兩碗粥喝,但是男子會額外得到一個饅頭,因為男子平日裡就是不動,消耗量也比女子和孩子大,容易餓死。
這城外已經滿是用破布搭成的棚子,雜亂無章,這才初春,天氣白天倒還好,但晚上很冷,這處他已經聽見不少人咳嗽,臉色發紅,可能是得了傷寒。
也有流民從山上拾柴火下來,晚上燃火取暖,但言起看他們棚子擠擠攘攘的樣子,就怕風一吹,火能將這裡燃得一乾二淨。
□□架突然被人從下面敲了兩下,言起懶洋洋地看過去,見又是守城的甲士拿著棒子找過來,煩地別過頭,語氣極不耐煩地問道:“有事?”
“知府大人有令,流民不得在城門聚集,你們在城門口施粥會將流民引過來——”
“哎呀!”言起狂抓了幾把頭髮,恨不得能噴出一團火來燒死他,“我都說了,我們公子還沒來!等他來了你再跟他說這件事,你跟我說有什麽用?!我就是個聽命行事的,又做不了主!跟你們解釋幾遍你們才能聽懂?!”
甲士被他吼得也火大:“昨天你是這麽說的,前天你也是這麽說的,大前天你還是這麽說的!你做不了你家公子的主,你就當我做得了知府大人的主?!反正今天是最後期限,你明天再來我們就不客氣了!”
“你他娘地現在就跟爺不客氣試試!”
“言起。”
“簡易!”
被叫名字的言起和甲士同時往聲源望去,見是自家大人/公子來了,簡易忙走過去向張冦簡行了一禮,言起三下五除二從□□架上下來,看著沈文宣摸了摸鼻子。
沈文宣背著手轉頭看向幾步開外的張冦簡,道:“衝撞了。”
“不打緊,我下屬也有不對的地方。”張冦簡道,拍拍簡易的肩膀讓他先去忙別的事,轉身往沈文宣這裡走了幾步,出於客氣行了一禮。
沈文宣回禮,道:“我竟不知知府大人有這樣的命令,不許他們進城,也不許他們在城門口聚著,那不知張大人要如何處置這些流民?”
張冦簡看著這若長的流民隊伍,短短三天內就聚集了這麽多人是他始料未及的。
流民人數多,他三千甲士除去在各處值守的,手上也只有兩千而已,沒有足夠兵力還要強行驅趕這些人,不用想都會發生控制不住的□□。
這也是即使知府一再催促,他仍舊沒有動手的原因,當然,這也多虧了沈公子,若沒有他及時設粥棚安撫流民,這裡也早就亂成一攤了。
那粥他看過幾眼,粘稠儒糯,飄香四起,幾天下來花費的糧食估計將近三十石。
“公子慷慨且有仁德之心,相比之下,張某實在慚愧,”張冦簡道,眉間緊皺,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愁雲密布來形容。
“目前張某也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些流民,但按知府的意思,恐怕是要將他們趕進周遭山林。”
沈文宣仔細觀察了他一會兒,開口道:“如今才初春,山裡除了早開的花可什麽都沒有,這個時候讓這些人進山無疑是送人去死,但我看張大人的意思......似乎並不想這麽做。”
張冦簡苦笑了一聲:“我也是流民出身,自知當流民的苦,將他們逼入死路是我萬萬不想看到的,但我不願又能如何?”
沈文宣:“我進渝州時,棧道口就是流民淪落成的匪寇把持的,當時官兵剿匪不力,莫不是大人......”
張冦簡一頓,笑道:“你還真敢問,張某雖是不才,但是非還是有的,那處匪寇佔據高處,幾次剿匪下來確實是毫無辦法,不過聽說是公子你一舉將之拿獲,張某實乃佩服。”
沈文宣挑眉:“過獎。”
這人倒是與普通商人完全不同,張冦簡想著,心中不禁有幾分羞愧,他隻以為商人重利,沒想到是自己見識淺薄了,利之一字,誰比得上那些權柄在握的人。
“我記得西邊城門外有幾處荒坡,不如張大人將這些流民趕至那處種地,收成之前先由沈某照顧著,等他們豐收之後再把糧食還回來,沈某也是不虧的。”沈文宣道。
張冦簡一驚,這在荒坡上種地豈是一年就能豐收的?這沈公子說是照顧著,但按實際來講,這份照顧恐怕是三五年都還不回來,張冦簡不由打心眼裡佩服,道:“我在此......替這些百姓謝過沈公子了。”
這人心裡裝著百姓,沈文宣想著,道:“不過這事還需要知府同意,得麻煩張大人去說和說和。”
“自當如此。”
沈文旭點點頭,笑著拱手告辭。
如此便有正當的理由要地養人,打鐵鋪也在西邊,那麽所有的問題都歸結於銀子,只有兩個酒樓是遠遠不夠,得盡快拿下鬱家的窯坊。
“大家都看過來啊!看過來看過來,”言起爬回□□架上咳了幾聲,臉上要拽不拽的,覺得自己有必要表現一下,畢竟老沈好不容易來一次。
“我再重複一遍,這些都是沈家的沈文宣沈大善人、沈大菩薩、沈大彌勒施舍的,你們一定要感恩在心!感激涕零!感、感——”
感什麽來著?
“感恩戴德。”下面的一個流民小聲提醒道。
“對,就是這個詞!感激涕零、感恩在心、感恩戴德!”言起一拍手,滿滿的激情四射,指著下面烏泱泱的人喊,“都聽懂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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