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府上下三百口人的命,他爹爹越郡王的命,他要一一討回來。
他眼底隱有淚花,但又異常堅定,裡面參著滔天的恨意,十分不像一個還未到十歲的孩子。
惟修歎一口氣,不知對他的成熟是欣慰多一些還是心疼多一些,道:“我知道你此時的心情,但這事需要從重商議,為了你也為了其他人的安全。”
“不用,”聞哥兒擦掉落下來的淚珠子,“這是我的家仇,犯不上扯到你們,我從老師你家裡搬出來,就當是我一個人來京城趕考。”
惟修不禁笑了一聲:“先不說我同不同意,隻一點兒,你忍心和平兒分開,從此再不見面?人家可是吃個點心都要記著你,你倒好,有了大事就要將人踢開。”
聞哥兒有些著急:“不一樣,我、我是為了他好——”
“臭小子,”惟修拍一下他的腦袋打斷他,“小小年紀什麽都沒有能為了誰好,這不是你應該想的問題,老老實實做個小孩子,將這些難事都交給大人,就夠了。”
聞哥兒抬頭看向他,或許是被他眼中的慈愛暖到了心裡,他忽然感覺身後有很多後盾,能擋住外面的刀槍劍雨,刺破眼前的血障和陰暗,能讓他看到光。
“喲,平兒回來了,”惟修瞥了一眼門口笑道,起身的時候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件事我會告訴沈文宣,科舉的事兒等商量之後再決定吧,討伐皇后不僅是你一個人的事。”
聞哥兒望向提著兩個小竹籃像歡雀一樣跑過來的平兒心裡有點兒掙扎,余光注意到惟修的目光勉為其難地“嗯”了一聲,老傲嬌本嬌了。
惟修當天就寫了封信秘密寄到沈府,而在沈府的沈文宣煩得很,瞪著面前不請自來又聽不懂人話非要賴著不走的七皇子氣不打一處來。
“七皇子,”沈文宣滿臉假笑地抽走他手中的水滸傳,“咱倆的關系應該不熟吧?還請七皇子對我客氣些。”
他抽走水滸傳,李鈺又緊接著拿起一本西遊記,一邊大口啃梨一邊道:“沒事,熟不熟都是處出來的,咱倆多處處就熟了。”
沈文宣嘴角的笑拉下來:“老七,你肚子裡有什麽貓膩我可一清二楚,別在這兒跟我裝蒜。”
李鈺心裡一咯噔,小心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道:“這......我不是怕嗎?父皇這幾天老在朝堂上誇我,誇得我慎得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有意將我培養成我四哥那樣,可我哪有那個腦子啊,母妃什麽都不懂,還成天高興,愁得我頭都快禿了,我沒法子,就只能來找你了嘛。”
沈文宣滿眼嫌棄:“你是不是有什麽錯覺?咱倆什麽關系讓你以為我會護著你?”
“父皇給我指的你啊,”李鈺還挺理直氣壯,“而且你剛才竟然不是先發愁,而是說不想護著我,這是不是說明父皇給我指的路子是對的?你很能乾的對不對?”
他笑得賤兮兮的,沈文宣看得想揍他一頓,嘖,忍嗎?忍個媽蛋!沈文宣冷著臉一巴掌呼他後腦杓上,見他疼得齜牙咧嘴心裡稍微舒服了點兒。
李鈺:“你幹嘛!放肆!”
“放你媽個肆,”沈文宣翻個白眼,“這年頭請個護衛還得付月銀呢,剛才那下就當我收的利息,不服就滾。”
“你你你——”李鈺震驚,回頭看向自己的宮人,見他避開視線不敢替他出頭的樣子心裡頓時更氣了。
他好歹也是堂堂皇子,還真沒受過如此待遇,簡直恥辱!
騰的站起身,李鈺轉身就出了廳堂,背著手在屋外繞著院子走了好幾圈,等氣消得差不多了,又慢騰騰地坐回來,撅著嘴一臉委屈地繼續看西遊記。
沈文宣以為他要走,沒想到搞了半天自己又坐回來,這皇子當的也是神奇,腦中突然蹦出“能容良臣”四個字,不禁多想了幾分,手中的毛筆跟著轉了轉。
等到了中午,李鈺還不走。
沈文宣:“怎麽?你還想留下來吃飯不成?”
李鈺瞥他一眼,輕咳一聲道:“反正本皇子下午還要來,中午也就不回去了,想必貴府也不缺我這一口飯。”
沈文宣“嘖”了一聲,道:“想吃飯也成,隨我出來。”
李鈺瞅著他出門的背影,想著他再如何不客氣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便跟了出去,等到了府外邊他就後悔了。
“你剛才說什麽?你讓我給這群乞丐盛粥?你瘋了?”李鈺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一長列衣不蔽體的乞丐,嫌惡地捏住鼻子,遠遠地站在這兒他都能聞到一股酸臭味。
沈文宣:“要麽按我說的做,要麽滾。”
李鈺委屈:“你這也太欺負人了。”
沈文宣瞥他一眼,李鈺秒慫,在原地躊躇了大半天不情願地走過去,一邊忍著惡心一邊拿起杓子給人盛粥。
他可太難了。
王沐澤不解:“公子,你若真不喜歡他交給屬下即可,屬下定讓他離你遠遠的,這會兒讓他乾這個是何意?”
沈文宣背過手觀察了他一會兒,見他雖嫌棄但乾得不出格,回道:“一來,皇上想讓我這麽做,他自作主張已經幫我站好了隊,二來,我想看看這個與各方勢力都沒有牽扯的皇子品性如何,他或許是一顆能讓我退出京城的棋。”
在權欲泥沼裡待久了,便格外渴望外面種田打鳥的閑散日子,沈文宣仰頭望向高空,也僅僅能看到一條街道寬的窄道藍天而已,焦詩寒在宮中能看到的比這還要小的多。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