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我可不管這個皇帝品性如何,陰辣也好,狠毒也好,靠著百姓養還不能造福百姓的通通滾蛋,所以,遲薊你該死。”
沈文宣湊近他:“他當年為了鞏固皇位憑空內戰耗損百姓,你這一年為了推他下皇位勾結外敵也殘害百姓,一丘之貉罷了,你在這兒跟我喊什麽優越感呢。”
遲薊一時失語,手指緊攥著粗長鐵鏈將手心勒出道道青紫,眼睛通紅:“可你一心效忠的人預謀害死了你的家人、你未出世的孩子,難道你不會恨嗎?”
沈文宣頓了一兩秒,也不反駁,道:“我恨,我乃凡人自然會恨,所以我會親手把他拉下皇位,即使和你們這些人勾心鬥角半生,也要看著他像隻狗一樣慢慢磋磨掉所有命數。
“但我不會動百姓,”他的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像是想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因為我有一個愛人,曾經,他就是弱者中的一員,我怕極了別人欺負他。”
遲薊愣愣地盯著他半晌沒有說話,他曾也是為國為民的英雄,也曾受過千萬百姓迎街歡呼,即使如今再如何不堪,當年鮮衣怒馬、上陣殺敵的少年人影子也仍舊存活在他的角落裡。
被刻意忽視的問題撕開了掰爛了捅在他面前,他後悔嗎?遲薊不知道,但他至少是愧疚的。
“你搞這一出,說到底是怕皇帝,不敢正面剛罷了。”沈文宣拉開距離,走到透過門柵欄看了一眼,王沐澤正在外面恭敬站著,說明事情已經辦好了。
沈文宣回過身:“你可有當年皇帝謀害嘉清長公主、赫靳和穆老將軍的證據?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一定會想知道的。”
遲薊似愣又似在煎熬,半晌歎了口氣道:“當年,我對上赫靳,他禦敵禦得已經筋疲力盡,撐不了多久了,我便趁機......斬了他首級,可我在搜刮他身上物品時卻發現一道聖旨,是皇帝召他回京以防有人造反的聖旨,可皇帝給我們的密旨卻1是赫靳有意謀反,讓我們趕來救駕。”
“那會兒穆老將軍和赫靳都死了,活著的只有我發覺了不對,但想著皇帝根基已穩,我還有京中家眷需要照顧,便將那道聖旨藏了起來,全當無事發生,豈知、豈知......”
他苦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從眼角落下一兩滴淚:“你說得對,當年我若是有勇氣將這件事捅出來,也不會是如今的局面。”
“那道聖旨在哪?”沈文宣加緊問道。
“在、在......”遲薊想起當年的長公主,恍惚地笑了一聲,“在她的牌位裡,在嘉清的牌位裡,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
牌位?沈文宣首先想到的是皇陵,但又感覺不對。
“你呢?你要告訴我什麽?我這輩子隱藏最深的東西都完完全全的告訴了你,你還能告訴我什麽?”遲薊道,有些頹然地靠在牆上,不顧被抵住的肩骨的疼痛,就當是對西南百姓的一點兒彌補吧他想著,反正他明天就要死了,這些秘密也該拿出來曬曬。
沈文宣看著他,是惡心他也好,殺人誅心也罷,他道:“當年長公主生的孩子並沒有死,而是被寧家當做小公子養著,可殷氏心術不正,一年前讓人將他拐到了荊州,如今他是我的夫郎。”
遲薊猛得睜大眼,沈文宣說的簡單,但信息量巨大,而且不能細想,一細想他全身都冷了。
沈文宣想告訴他,他自己弄得這場鬧劇差點兒又一次害死了他的孩子。
什麽紛爭什麽復仇,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鬧劇罷了。
沈文宣打開牢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等等!你說清楚!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遲薊扯動鐵鏈拚命想爬到牢門前將他拉回來問個清楚,他想或許是他騙他的,但當年確實是殷氏和嘉清同時生子,而且這人沒有理由騙他。
“你回來!”遲薊想瘋了一樣想掙脫鎖鏈,但回應他的只有衙卒一道無情的落鎖聲。
“你到底是誰?!你給我回來!”
寧家的小公子?......寧清...嘉清......我肚子裡的孩子要讓他如霽月清風般活在世上,遲薊想著嘉清說過的話,感覺頭重腳輕、一陣暈眩,整個世界在他眼裡都變得旋轉扭曲、詭譎莫測。
沈文宣走到獄外,惟修穿著一身夜衣正在外面等著,一見到他就道:“唉,你說你這個人,還得讓我求著我大舅哥幫你辦事,這大半夜的,吹冷風吹得我夠嗆。”
“你明明也想知道這事始末,莫要將鍋都扣在我身上。”沈文宣翻了一個白眼,恐怕不想知道的是大理寺卿,他明明已經察覺了這邊的異動卻裝作看不見,明顯不想被扯進這件事,若真攤明白了講,那簡直是在皇帝的逆鱗上砍刀。
王沐澤讓開露出後面已經被抓回來的兩人,一個是跟遲薊扯皮的小廝,另一個是去和吏部尚書談的人,兩人還隨身帶了打手,不過已經被殺乾淨了,只剩被打暈了的他倆,如死了般躺在地上。
此外竟然還有一個小孩,七八歲的樣子,昏睡在護衛的懷裡。
王沐澤解釋道:“是吏部尚書的小孫子,估計是為了保住子嗣才將那些莫須有的事情應了下來,公子,這兩個奴才沒什麽打緊,但是這個孩子怎麽辦?剛才把這個孩子帶出來的奴才明顯想對他動手,翻臉不認人。”
沈文宣瞟過一眼,沒在意,俯身拉下兩個小廝的面罩,觸及其中一人時手指一頓,這兩個人說是小廝,但體格健壯,明顯是練過的,不太像是伺候人的奴才,如今看來還真感覺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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