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袍人躬身退下,漸漸隱入林中與黑暗融為一體,很快就看不見了。
沈文宣回到山洞換好衣服,脫去那身厚重的官服還有和那些商人同化的財氣衣服,隻簡單一件白色內襯和灰色外袍,沈文宣抻了抻肩膀,感覺舒服多了。
用土將火撲滅,他在黑暗中輕手抱起焦詩寒,走向河邊的畫舫。
“......嗯?”
風一吹,焦詩寒從睡夢中驚醒,意識到抱著他的是沈文宣又慢慢放松下來,摟住他的脖子緊緊貼著,眼睛瞥到月光下的河和船搞不清楚情況:“......我們要去哪?”
“一個不遠的地方,你睡一覺我們就到了,快睡吧。”沈文宣低頭吻一下他的眉心,踏到船板上坐進船艙。
船夫長杆一挑,畫舫離岸,順著河流向遠處漂去。
等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行宮宮道上一聲驚恐的尖叫,早起打掃的宮女看著吊在這正陽門下兩具被箭矢當胸穿過的屍體,嚇得軟倒在地上驚慌失措地往後退。
“來人啊!死人了!來人啊!死人了!”
兩具屍體一具言起一起葛武成,趙二趕到這兒時就見這滿地的血蓮圖,像是被隨意撒的紙錢一般,陰森森地透著鬼氣,而在兩具屍體前面則躺著早被五馬分屍的羌族番王,按理說,昨天剛被處決的番王屍體早就被扔去了亂葬崗,不可能出現在這兒。
與之相反,六部分屍塊完整地拚湊在宮道上,配著滿地的血蓮圖和被殺的言起、葛武成兩人,像是有些人在示威,在為死去的羌族番王報復。
若說昨日他還對血蓮勢力與羌族的關系半信半疑,事到如今崇信帝是完全信了。
“皇上,”趙二跪地道,“那些怪賊能堂而皇之地在行宮內殺人,這處怕是不能待了,臣懇求皇上即刻回宮。”
崇信帝看了幾眼趙二又看向滿屋滿院的人沉默了許久,這短短一天一夜接連發生的事比那晚年夜還要來得震顫人心,他不得不懷疑他身邊的人哪個是真正可信的,那些個又是兩副面孔,在暗中伺機而動,隨時準備咬上他一口。
是誰?為了什麽?他想在他這兒得到什麽?
“皇上?”半晌得不到崇信帝回答,趙二疑惑地叫了他一聲。
崇信帝視線下移,定定地看著他,開口道:“趙二,你說此處不能待,那宮中可安全?”
趙二:“皇上放心,皇宮中有兩萬禁衛把守,各門各宮各院無隙可乘,皇宮外更有三萬巡防營兵,這世上沒有比皇宮更安全的地方了。”
“只有兵有什麽用,真正可怕的是這朝堂、這權利你死我活、無休無止的爭鬥,兵不見血,殺人於無形。”崇信帝眼睛沉著,嘴角卻扯出一絲弧度。
“趙二,言起死了,朕任命你為九門提督,找到沈文宣,護衛好皇宮,否則——”崇信帝微彎下腰靠近跪在地上的趙二,聲音低了些,“你的命就如言起一般低賤,朕浮之則去。”
趙二被迫直視皇帝那雙混濁又極威重的眼,等他說完立即低頭伏在地上低聲應是。
“下去,召祁連。”崇信帝直起身子道,壓抑著咳了兩聲,進忠忙給他拍拍背。
祁連進門,與出去的趙二擦肩而過,躬身跪地道:“皇上。”
崇信帝:“一開始出現血蓮時是在年夜那晚,舉城震動,那會兒朕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忙,暫且將它擱置了,隻交給刑部與大理寺同理,之後血蓮殺傅小侯爺,那是朕最喜歡的外甥,切膚之痛不過如此,朕就將血蓮轉交給你,讓你一定要徹查,結果你一點兒有用的東西都沒查到!”
祁連渾身一涼,喉結滾動咽下一口唾沫,緊張得手心冒汗。
“如今,它越發猖狂,傷皇子殺大臣,這與謀反有何異?!而你祁連仍好好地站在這兒,只能靠羌族自己露出些馬腳,朕要你有何用!”
祁連“嘭”地一聲額頭磕在地上:“是臣無能,臣罪該萬死!”
剛才喊得太過激烈,崇信帝捂著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咳嗽幾聲,嘴唇泛青,進忠忙拿過身後太監托盤裡的藥碗,想要勸皇上喝上幾口,但崇信帝擺手揮開他,道: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全城宵禁,你帶人在京城挨個搜查,凡是可疑的通通抓起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限你十日之內抓到血蓮頭目,否則,朕誅你九族。”
手指微微一顫,祁連盯著地面眼睛慢慢變紅了,像突然置身於深淵之下的九層地獄,冷透進骨頭裡,但他抬起頭看著崇信帝的眼神,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僵直著後背俯身道:“......臣遵旨。”
手腳發軟地走出殿門,卻見趙二還站在台階前並沒有離開,聽見他出來,趙二轉過身,對他笑道:“祁大人,趙某這兒有件事恐怕是現下大人最感興趣的,可否借一步說話。”
辰時,行宮內的人動身,春獵隻獵殺了一天就結束了,崇信帝和二皇子同乘一輛馬車,他要自己親自看著老二回宮。
趙二讓人將吊著的兩具屍體放下來,放在擔架上一並抬走,他們倆到底不是重罪之人,可以被送回家立碑建墓,不用被扔到亂葬崗。
幸好明面上他一直在林中找人,否則他攤上這件事,估計只能和言起一樣皮開肉綻了,趙二笑一聲,又立即抹平嘴角,裝作真情實感在言起屍體前努力哭出一滴淚,做做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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