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宣還未出大殿前的廣場就被從後面追上來的七皇子堵在前面,凶巴巴地帶著委屈,可憐兮兮,看樣子是想要挽回?
沈文宣可不慣著他,前逼一步直接露出冷漠陰狠的內裡,眼睛黑沉沉的讓人慎得慌:“七皇子,這事兒我記著,往後你活得小心些,別讓我抓住把柄。”
說罷露出一個笑,抬腳就要越過他,李鈺突然開口:“你站住。”
“我也不想這樣,可我需要顧忌的東西太多了,我有母妃,有外公,有邵家,還有虎視眈眈的皇后和二哥,我突然不知道怎麽辦了,本來我隻想做一個王爺,被扣在京城也好,被放到外地也好,閑閑散散地過完一生,我不想跟任何人爭——”
“但是你被皇帝架到那個位置上,沒有辦法,好無助,好無奈,好可憐,”沈文宣轉向他,眼中的嘲弄都要湧出來,“那你享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尊崇、盛讚、欣賞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坐擁無人匹敵的財富和權利時又是什麽感覺?為了你自己的利益企圖將我推上刑場的時候心裡可曾舒了一口氣?”
“做人不要又當又立,我嫌惡心。”
李鈺咬緊唇,一直被壓著的氣性上來,吼道:“那你要我怎麽辦?我又不知道你會幫我,你從來都不肯好好說話,不是明著威脅就是暗著諷刺,若你早告訴我,我肯定在父皇面前死撐到底。”
“合著還是我的錯,”沈文宣忍不住笑出聲,“那七皇子,你不貪那九成銀子會死嗎?”
李鈺:“我隻想貪三成,是——”
“三成就不是錢?”沈文宣沉下臉,“你也給乞兒盛過粥飯,知道他們吃的是什麽,穿的是什麽,那三成銀子能救活多少人的人命。”
“......若我外家底蘊深厚,若我像你一樣腰纏萬貫,我還用得著在乎那三成銀子嗎?”李鈺輕聲道,像豁出去一樣盯著沈文宣的眼。
“你見過哪一個皇子在一個商賈面前卑躬屈膝,見過哪一個皇子為了拉攏一個大臣每天像狗一樣準時準點地去坐客,劉備也隻三顧茅廬,我都不知道去你府上幾回了,可你沈文宣可曾有絲毫想要效忠我的意思?怕不是這一次你為我忙前忙後,好不了得,為的也只是怕我拖累你吧。”
這小子,還真是白眼狼狼出了新高度,他當初眼是不是瞎了?
沈文宣站在他身前一步,低著頭看人的樣子帶著居高臨下的不屑:“七皇子,不是所有人都想覥著臉給人跪下,李家皇室既然能教出你這樣的畜牲,我還真不稀罕。私以為天下萬姓,比之王公貴族都要尊貴得多。”
李鈺定在那兒盯著沈文宣的背影逐漸走遠,邵有禮從不遠處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還想要安慰兩句,但話到了口頭又變成了無言。
褚赫揣著袖子走在沈文宣旁邊,沈文宣與七皇子鬧得越崩,他越開心,道:“大人可認清那群人的真面目了?這俗話說得好,求人不如求自己,這什麽七皇子、二皇子的,我在朝堂待了少說二十年,難道還不清楚嗎?是王八還是泥鰍早就摸得徹徹底底的了。”
沈文宣笑一聲,但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褚大人精明,這次是我愚鈍了。”
想想這次為了這孬貨白白填了幾百萬兩銀子進去,還怪心疼的,本來好好地去見阿焦也沒見到,白惹一身騷氣。
褚赫:“大人可想好什麽損招了?這次可不是我要大人跟兩位皇子鬥,是天要大人搏出一條路來。”
沈文宣:“想要做掉七皇子還不容易?他不是要去西南嗎?那就去,回不回得來得看他造化如何,至於二皇子,大人靜觀其變即可。”
褚赫笑一聲,停住拱手道:“大人慢走,本官還要回戶部處理些卷宗,就不與大人同行了。”
沈文宣回禮:“褚大人自便。”
誰人得知他無路可選都皆大歡喜,只有他狠辣過後空留一腔落寞,這落寞還得憋在心裡,排不出歎不掉。
沈文宣垂眸,轉身繼續往宮外走,臉上的表情不鹹不淡,只是在快要出宮門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狗叫,聽聲音像是狗剩的,沈文宣頓住,回身見一條白毛大波浪一浪~一浪~地跑過來,這毛長得......該剪剪了。
狗剩在他面前停住,繞著他搖尾巴轉了一圈,沈文宣彎腰抓住它的狗腦袋搖了搖,心裡想著這不白撿的機會嘛,趁著送狗剩回去再見一見——
不行,沒想幾息他就自己否了,今天迫不得已讓太后那邊插了手,皇后和二皇子懷不懷疑另說,但他現在過去是委實不妥當。
碰到狗剩的嘴時,狗剩突然在他手心裡吐了一隻小盒子,沈文宣愣了一下,心緒一下子就起來了,這盒子是用黑沉木做的,他上次送進太后宮裡的那些禮物也都是黑沉木做的盒子。
阿焦——
沈文宣趕忙用袖子擦乾淨盒子上口水,小心地打開,裡面是一張疊成幾疊四四方方的宣紙,再展開時卻是一幅畫,畫上有他,有阿焦,以及幼年的狗剩和那間簡陋的農家院,阿焦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第一次送他的那件青綠色袖口些許精致的長袍。
滿打滿算也隻隔了一年半而已,如今看來像是隔了一輩子。
沈文宣看著眼中的光變得極柔極軟,整個人又像是站在焦詩寒面前的溫潤公子,褪去了一身的荊棘,如陌上白玉,如空中朗月。
“哎喲哎喲,畫得這般像,我家焦焦肯定是想我了。”沈文宣笑道,眼睛都眯了起來,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看了不知多久,一掃今日的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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