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修高舉白玉笏板躬身行了一禮:“臣參見皇上。”
先帝禦賜的白玉笏板禦指先帝恩澤,持此笏板者可直言進諫,即使所說的是大逆不道之言,事後也不準被問責。
“臣要稟告西南事項,臣隱居之地為西南渝州的鶴望山,深知西南之事絕不只是遲將軍一人所為,主謀還藏在背後恣意囂張,胡作非為!”
崇信帝看一眼他拿著的東西,被壓得心頭火起也只能耐著性子道:“惟老先生離京城太久,恐怕對一些朝堂之事不清楚,西南一事早已了結,除遲薊外,另一主謀原先的吏部尚書也已伏法。”
“不是吏部尚書,他只是個頂鍋的,含冤而死的四皇子也只是一個頂鍋的罷了。”惟修道,這一句驚地崇信帝不自覺坐直,盯著他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惟修:“壓下西南事項、閉塞您的耳目的是當朝宰相赫敏,而他背後的主謀則是當朝皇后,您的枕邊人。”
他說得鏗鏘有力,不像是隨意說的,況且能聯合眾臣將事情捅到他面前,那必然是有足夠的證據,但他說的那些事關太過重大,崇信帝不得不考慮些別的,若他說的是真的,於情於理,他必須將皇后和丞相扯下來,可老二重傷至此,這時候再沒了赫家勢力,那他往後的儲君位置恐怕再難保住了。
可老四......若老四真是含冤,還有老二屢次說自己沒害老四......崇信帝終究咽不下這口氣,他眼眸中飛速躥過幾抹流光,赫家沒了,他還可以再為老二添加其他勢力,況且他正直壯年,活得時間還夠長,足夠他將老二護上皇位,至於老七,他培養他的時間太短了,這段時間的揠苗助長也只是為了磨礪老二,同時製衡朝局,老七最終也只能成一個王爺罷了。
崇信帝:“你說,何來此言?”
惟修松了一口氣,揮揮手讓聞哥兒出來。
越聞規矩地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同時將自己懷中那枚印章拿出來交給一旁的公公,道:“皇上,臣乃越州知府越郡王的獨子越聞,我父王根本不是死於西南戰亂,而是皇后以賜婚為由派人進越府,並在酒中下毒,害我越府上下三百口人死於非命,城門更是被藏在城外的赫家軍攻破,為後面的羌賊開路!”
他說著眼角便忍不住落了淚,叩在地上聲音哽咽道:“求皇上為我越家做主!”
崇信帝拿過那枚印章仔細看了看,東西不像是偽造的,但——“你如何讓朕相信你的一面之詞?”
這還是個孩子,最容易被人操縱利用,說的話可不值得信,崇信帝將手中的印章放在桌上,並沒有什麽表示。
寧簡在聞哥兒身旁跪下:“皇上,我寧家與越家最為交好,微臣深知越郡王秉性,他教出來的兒子口中絕無半點虛言,而且這孩子是會試解元,殿試也能奪得前三,思辨敏於常人,皇上切不可隻當他是個孩子。”
“解元?”崇信帝疑道,正好吏部尚書在場,小步走到殿前將手中越聞殿試的答卷遞了上去,那上面策論極其犀利,一針見血,就是與往年的狀元比也毫不遜色。
崇信帝簡單看過之後陷入了沉思,僅憑這些恐怕不足以扳倒丞相和皇后,二皇子一脈的大臣定會吵一個底朝天,在這個時間點兒無異於掀起一場黨爭,很快新臣入朝,不出多久就會被兩邊搶個乾淨,最終不剩幾個純臣了。
他不得不考量值得為這些證據掀起一場風波嗎?
惟修:“皇上,臣還有其他證據。”
崇信帝抬眸看過來。
殿外慧生手裡捏著一串猞猁一粒一粒地轉,雖閉目,但他耳朵不聾,能聽到裡面的動靜,手中轉猞猁的動作停下,慧生睜開眼,帶著身後數十僧人踏進大殿,其中就有遲翼和秦沐二人,還有被慧真抱著的原吏部尚書家的小孫子。
在殿門處侍立的太監垂首用帽子遮掩,余光一一掃過從旁經過的僧人,等他們全部進去之後,太監抬起頭沉了一口氣,目光陰沉肅穆,那帽子底下的臉赫然是溫連城,拉下帽子低著頭快速離開了此處。
等他走遠之後,另一側侍立的兩個小太監對視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娘娘,這次恐怕是躲不過去了。”溫連城附在赫皇后耳邊小聲將他看到的聽到的都講了一遍。
“娘娘,現在宮中禁衛有十之三四都被派到了外面尋找沈文宣,守衛比之以往都要松散,這個時候逃出宮最為容易,城外還有我們的赫家軍,裡應外合絕對能幫娘娘脫險於京城。”
“脫險於京城?之後呢?”赫皇后不在意地笑一聲,站起身走到門口望向這座宮城,她在這兒活了半輩子,折磨了半輩子,已經不知道要去哪了。
“本宮辛苦籌謀不是為了最後能逃出生天,本宮是為了復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苗頭,本宮這時候逃是何道理?再有,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如何,與其在外面躲躲藏藏最終逃不過一死,還不如最後博上一場。”
“娘娘——”溫連城開口勸道。
“噓——”赫皇后食指抵唇打斷他,盯著他道:“溫連城,本宮準許你出宮,但你要答應本宮一件事,一定、一定要保護好丞相,幫他遠離京城隻做一個普通人,本宮可以死,但他不能。”
溫連城被她盯著,喉結緊張地滾動,半晌後雙膝跪地伏首道:“娘娘,恕臣......難以從命,宮內精銳和城外的赫家軍都需臣來指揮調度,若臣此時離娘娘而去,報仇隻成一紙空談,萬千謀劃毀於一旦,這如何讓臣死後面對泉下的赫老將軍!求娘娘讓微臣留下,臣答應娘娘,定盡全力輔佐娘娘坐上最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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